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葉障目
午後,在南家別墅的前院里,常綠的喬木被濛濛的細雨浸潤得蒼翠而又樸素。院中的鵝卵石小路經過雨水的洗禮,變得清亮凈滑。每一顆石頭都圓潤細膩,顯然是住戶精心挑選的。小路旁邊的草坪雖然不大,但也修剪得頗為細緻,且並未因為氣候寒冷而顯得蕭瑟。
萬國侯看了一眼手錶,「k1,你先找個地方待著吧,我們可能要晚一點出來,到時候我再給你電話。」
「好的。」k1回答道。
下車后,萬國侯和謝狂心各撐一把傘,走到了南家靜謐雅緻的院門外。
「你去敲門。」萬國侯吩咐道。謝狂心點點頭,伸手按下了門禁上的通話電鈴。
「誰啊?」說話的是一個不年輕的女聲,但並不是陶白荷。
「你好,佟媽,我是小謝。」謝狂心輕車熟路地打了個招呼。
「哦,是小謝先生啊,你稍等一下。」佟媽放下了電話,大概是通報去了。
兩分鐘后,佟媽打著傘,走出來迎接謝狂心。
「佟媽,姣姣在睡午覺嗎?」謝狂心親熱地問道。
「起來啦,聽說你來了,她就趕緊起來了。」佟媽笑著說。接著,她看向萬國侯,「這位先生是……」
「這是我叔叔。」謝狂心連忙介紹,「南廳長他們也都認識的。」
「oh,please-e-in。」佟媽見萬國侯是外國人,便說起了英文。她的英文口音很重,萬國侯忍住了笑意,「你好,我會說中文。」
「哎唷!」佟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講得蠻好的哩。」
待三人進入房屋,萬國侯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的南澤雨,後者詫異地說:「侯爺,您怎麼來了?」說著,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我以為今天就是小謝一個人過來。」
「本來是他一個人來的,但我剛好順路,就不請自來了,打擾到你了嗎?」萬國侯彬彬有禮地問道。
「沒有。」南澤雨慌忙請二人坐下,接著又安排佟媽去倒茶。
「我們有一個月沒見面了,自從上次校慶后……我非常感謝您當晚相助。」南澤雨誠懇地說,「雖然沒有抓到那個罪犯,但好在姣姣沒出什麼事情。對了,月總管怎麼樣了?」
「現在已經好多了。」萬國侯答道,「她今天本來也很想來看看姣姣,不過我怕帶的人太多了,會讓你感到不方便。」
「不會不會!」南澤雨笑著說,「姣姣很喜歡月總管的,說了好幾次讓我去請月總管來家裡玩。」
「怕是以後更不方便了。」萬國侯意味深長地說,「姣姣和狂心成為藝人後,一舉一動都會是公眾的焦點。」
「有那麼誇張嗎?」南澤雨不以為然地說,「他們現在還沒正式演出呢,不至於吧。」
「我看了皮休給他們制定的計劃,應該是先舉行現場showcase,接著出迷你專輯,然後上電視台表演,整個過程很快。」萬國侯瞟了一眼謝狂心,「不知道他們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我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姣姣行不行。」謝狂心頑皮地說。
「狂心哥哥!」南澤姣從樓梯上一溜小跑地沖了下來,「你說我壞話呢?」
「天地良心,我哪有說你壞話!」謝狂心誇張地捂著胸口。
萬國侯微微一笑,「小美女。」接著,他又改口道,「噢,不對,我該叫你destiny了。」
南澤雨招了招手,示意女兒過去,「你們的組合名是誰給去給取的?」
「狂心哥哥想的,他叫hope,我們就是d-h。命運與希望。」南澤姣天真地說,「我覺得很好聽,皮先生也說特別棒。」
「是挺好聽的,就是感覺有一點宗教的味道。」南澤雨摸了摸女兒的馬尾辮,「媽媽起來了嗎?」
「嗯,正在打扮呢。」南澤姣做了一個鬼臉,然後看向謝狂心,「狂心哥哥,明天就要出道了,你緊張不?」
「我有什麼好緊張的。」謝狂心滿不在乎地說,「就是怕你緊張得哭鼻子。」
「才不會。」南澤姣吐了一下舌頭。
這時,佟媽端上了熱茶。
「啊,是不是侯爺來了?」陶無法出現在樓梯上。
「外公,我來扶你。」南澤姣趕緊跑了過去。
「陶老先生,下午好。」明知對方看不清,但萬國侯還是欠了欠身子,「打擾你休息了嗎?」
「沒有啊。」陶無法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南澤姣,慢慢地走下了樓梯,「侯爺是送小謝來的吧?」
萬國侯笑了笑,「嗯,明天他們就要出道了,今天再對一遍台詞。」
「我之前還以為演藝圈的發言都是即興的呢,想不到還要準備稿子。」南澤雨感慨地說。
謝狂心連忙解釋道:「皮先生說,新人最好事先準備一下,不然發言的時候容易怯場。」
南澤雨點點頭,「小謝,你跟姣姣上樓去練吧。」
謝狂心看向萬國侯,見後者頷首,這才跟著南澤姣離開了客廳。
「爸,坐這邊。【零↑九△小↓說△網】」南澤雨扶著陶無法坐下。萬國侯冷眼看著這兩個男人表演著「翁婿情深」,只覺得一陣厭惡。
「陶老先生,你的眼睛這樣不方便,卻還能經營規模不小的琥珀店,說真的,我很佩服。」萬國侯按捺下心裡的不適感,微笑著說。
「其實,我以前視力很好的。」陶無法說道,「就是這幾年才變差的。」
「去檢查過嗎?」
「當然去過了。」回答的人是南澤雨,「醫生說是高血壓造成的。」
「不能通過手術之類的來改善嗎?」萬國侯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
「是可以做手術,不過,我這個眼睛的情況比較複雜,醫生的建議是吃藥控制血壓,不建議手術。」陶無法聽到萬國侯的詢問,有些感動。
「但你的日常生活還是不方便。」萬國侯說,「我無法想象看不清的世界。」
「我也習慣了,都兩三年了。」陶無法答道。
「我忽然想起來,我有一個朋友,是個眼科醫生。yeuroeyes你們聽說過嗎,那就是他開的。」萬國侯輕描淡寫地說,「或許,我可以向他諮詢一下。」
「那怎麼好意思?」陶無法慌忙說道,「太麻煩您了。」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萬國侯微笑著說。他拿起茶杯,又放了下來,「對了,南廳長,我看到網上有人說,千楓學院校慶那天的綁架犯,之前,也在一家古玩城附近出現過。」
南澤雨在心裡暗暗叫苦,「網上的消息,不可全信。」看到萬國侯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立刻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妥當,便又補充說,「不過,我們會繼續調查的。這段時間,天氣冷,我爸身體也不太舒服,琥珀店就暫時不開了。」
「避一避也好。」萬國侯淡淡地說,「而且,我建議南廳長加強戒備。姣姣馬上要進入演藝圈了,公眾人物更容易成為綁架犯的目標。」
「我心裡有數。」南澤雨的臉色有些陰沉。
與此同時,在距離南家別墅幾十公里遠的一個十字路口,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快速地穿過馬路,走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弄。
這男人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裝,戴著一頂黑色帽子,臉上還帶著黑色的墨鏡和灰色的口罩。他沿著巷弄走了幾分鐘后,轉入了一個破舊的院子。然後,他又穿過這個院子,來到了一棟低矮的居民樓前。
男人沒有著急進去,而是東張西望了一番。在確定沒有人跟蹤他之後,他才走到樓門前,按下了「301#」。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之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樓門上的揚聲器里傳了出來,「現在啥辰光了?」那人說著一口魔都方言。
「十點缺十五分。」男人也用魔都話回道。同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兩點整。
「哦,好爬起來了。」沙啞的聲音說。
「吾老薩度額,昨夜裡困伐著。」男人耐心地答道。
「咔嚓」一聲,對方解除了門禁。黑衣男人收起雨傘,閃身進去,並小心地關上了門。
這是一棟非常老舊的房子,樓梯上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有人灑了水,還是返潮,又或者是來來回回走過很多人。樓道的牆壁上貼滿了各種辦證、通下水道、老中醫包治百病的小廣告,看得黑衣男直皺眉頭。在樓梯的拐角處,堆疊著許多廢紙箱、包裝盒,黑衣男不小心被一個東西磕了一下腿,他仔細一看,居然是一輛髒兮兮的童車。他揉了一下小腿,無奈地往上走。
黑衣男停在了三樓。他沒有急著敲門,而是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在確定沒有異常后,他敲了敲301的鐵門。
一陣「咔咔啦啦」的響動后,門打開了,一個腮幫子很大的男人探出了頭,「你是一個人嗎?」他說著一口標準的日語,只是聲音沙啞,像是抽煙過多。
「沒有尾巴。」黑衣男也用日語答道。
煙嗓將他帶進房間,然後迅速鎖上了門。
「桐原沒來?」黑衣男打量了一下房間,顯然有些失望。
「他過兩天到。」煙嗓解釋道,「你是加藤,對嗎?」
「是的。」黑衣男點點頭,但依然沒有摘下墨鏡和口罩。
煙嗓似乎不在意加藤的冷淡,他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然後遞給了加藤。
加藤將手機貼近了耳朵,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加藤。」
「社長。」他立刻站直了身體,彷彿對方可以透過聽筒看到他似的。
「快一年了吧,你辛苦了。」電話中,九條晴臣的語速並不快。
「不辛苦!」加藤有點緊張。
「彙報吧,你的成績。」
「……屬下慚愧,沒有做什麼。」加藤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他的人太多了,屬下不好行動。」
「你什麼都沒做嗎?」九條晴臣的音調變高了。
「上個月,潘寧頓出現了,屬下用了一點手段把他趕走了。」加藤慌忙說道,「屬下確定,英國人還不知道潘寧頓的秘密。」
「哼。」九條晴臣冷淡地說,「但你也暴露了自己。」
「應該沒有。」加藤的全身都繃緊了,他用餘光瞄到了站在一旁的煙嗓腰裡的配槍,這更令他覺得緊張。「英國人查了一圈,沒有懷疑屬下。」
「你找到替罪羊了?」
「是的,社長。」
「嗯。」九條晴臣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潘寧頓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會讓別人去對付他。」
「是。」
「英國人的身份,確定了嗎?」
「肯定是漢諾威家族的人,他有七色珀,也肯花力氣對付我們。但屬下還沒有查到他究竟是漢諾威家族的哪一個人。很可惜,他跟潘寧頓的對話,屬下沒有全部聽到。」加藤換了一邊耳朵聽手機。狹小的房間里沒有開暖空調,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好在九條晴臣沒有追究下去,「你繼續潛伏吧,一定要找到琥珀宮。」
「遵命!」加藤猶豫了一下,問道,「社長,皇冠裡面,除了屬下以外,是不是還有我們的人?」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九條晴臣似乎笑了一下,「必要的時候,我會再讓人聯繫你,注意安全。」
「屬下明白。」加藤恭恭敬敬地說道。待對方結束了通話,他便將手機還給了煙嗓。
「怎麼稱呼?」加藤打量著面無表情的煙嗓。
「你不用知道,過兩天桐原就會來接替我了。」煙嗓掏出一包香煙,舉起來,向加藤示意。
加藤注意到那是一包メビウ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謝了。」他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需要。「你最好也別抽,不然,等會兒我回去的時候,身上帶著霓虹國煙的味道就麻煩了。」
「魔都這麼多人,抽一包霓虹國煙有什麼奇怪的?」煙嗓漫不經心地說。但說歸說,他還是收起了煙。
加藤在心裡直嘆氣,他不明白社裡為什麼會派這麼粗枝大葉的人出來接頭。「這次社裡就派了你一個人嗎?」
「還有十來個,不住在這裡。」煙嗓懶洋洋地說,「你要是有機會去『松之里』看歌舞伎,應該能見到他們。」
加藤點點頭,「我知道了,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他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對了,下一次的暗號是什麼?」
「桐原會聯繫你的。」煙嗓咧嘴一笑,「還有一句話,是社長托我稍給你的。」
加藤握著門把手,臉上浮現出了警惕,「是什麼?」
「poker-men是你的敵人,不是你的朋友,別入戲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