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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星夜迴廊

  「不是。」月漱落紅唇一彎,吐出一句讓南澤雨愣住的話來,「是我父親教我的。」


  南澤雨愣了一秒,「看來月總管的父親也是個豪爽的人,要知道,一般的父親是不會教女兒喝酒的。」


  「嗯,他的確比較另類。」月漱落用右手撐著臉,看了一眼坐在她左手邊的謝狂心,「狂心,慢點,吃太快不利於消化。你手上的傷還沒好,還是多注意點吧。」


  謝狂心的手一頓,「我又沒吃你家的米。」說完,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南澤姣笑嘻嘻地說:「OK啦,我手上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狂心哥哥的應該也沒事。漱落姐姐,你別擔心哈。」她仰起臉,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無邪,「我身體沒事了,心情也好多了。」


  一桌人靜靜地看著南澤姣。


  她怔了一下,「我說的是真的啊!我身體健康,爸媽疼愛,學習很棒,還是個小明星,除了沒有哥哥,簡直就是完美人生啦。」


  南澤雨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了,還惦記這事?」


  月漱落打趣說:「怎麼?姣姣想要個哥哥?弟弟不行嗎?」


  南澤姣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弟弟不一樣哈。反正我從小就想有個哥哥,還跟我媽發過脾氣呢。」


  謝狂心忽而一笑,「哥哥有什麼可稀罕的?再說你現在有我。」


  「NO,NO,NO。」南澤姣急忙說,「你不一樣。」


  月漱落聽出幾分異樣來,她怕謝狂心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便淡笑著打了岔,「南廳長,姣姣都發話了,你還不快想想辦法?趁著你和南夫人都還年輕,條件又好,再添幾個也沒問題。」


  南澤姣立刻提高了聲音,「我不要。」


  南澤雨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在紐約時女兒看到他和陶白荷吵架的事情。「姣姣,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孤單?」


  「獨生子女,偶爾感覺孤單也挺正常的吧。」謝狂心隨口說道。


  「那,狂心哥哥,你也是獨生子,你覺得孤單嗎?」南澤姣下意識地反問道。


  時間好像突然停滯了,謝狂心夾菜的手凝在空中。幾秒后,他才冷冷地說:「我不知道,我是被侯爺收養的。小時候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侯爺也沒說過。」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一時間,餐桌上只有微弱的吞咽食物的聲音。


  「說到哥哥這個話題,我倒是多少能理解姣姣的心情。」月漱落若無其事地朝南澤雨舉了一下杯子,「我雖然是獨生女,但小時候有一個鄰居哥哥,他讓我印象十分深刻。」她慢慢地啜飲著杯中酒,神色中流露出一絲懷念,「我那時候很胖,而且脾氣還大。第一次遇到哥哥的時候,我不記得是三歲還是四歲了,好像是在爬樹。我從樹上掉下來,砸中了他。我嚇得哇哇大哭,蹭了他一身的眼淚鼻涕,把他給氣壞了。」


  南澤姣聽得入了迷,「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月漱落注視著南澤雨,後者正慢慢將酒倒入透明的小酒杯,「然後他把我按在腿上狠狠打了一頓。因為我爬的那棵樹上常常有蛇,還是有劇毒的那種。後來,他每次見到我都板著臉。」


  「啊?」南澤姣驚呆了,「這是什麼走向?一般的故事裡,不是應該竹馬哥哥將你的美貌牢牢記在心裡,久久不能忘懷,然後發誓要等你長大、娶你為妻之類的嗎?」


  月漱落嫣然一笑,「我跟他不是青梅竹馬,而且他比我大十歲,我覺得他不會想要娶一個小屁孩當妻子。」她停頓了一下,接著又不緊不慢地說,「再說,後來我遠離家鄉,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早就是陌路人了。」她垂下了眼帘,長長的睫毛像金絲海棠的花蕊一樣嬌嫩。


  「我的天,月總管,我真的被你給雷到了。」謝狂心喃喃地說,「我怎麼都想不出來你很胖還很兇的樣子。」他甚至閉上眼睛假裝努力地想了幾秒,「不行,我想不出來。」


  「我也是。」南澤雨難得附和謝狂心一次,「我以為月總管生下來就是那種粉雕玉琢的小美女,一路受盡萬千寵愛地長大。」


  月漱落眼波閃動,「我要是受盡萬千寵愛,怎麼會只讀了個專科,又怎麼會去日料店打工,還給人當管家?」雖然是反問,但她聲音嬌軟婉轉,聽著一點也不像是抱怨,倒像是撒嬌。


  「月總管,我搞不懂你。」謝狂心直言不諱,「以你的臉蛋和手段,想做什麼不成功?非要這麼……」他陡然想起月漱落之前對他說過的話,便將「耗在候爺身邊」這幾個字給咽了回去。


  「狂心哥哥,你說,漱落姐姐要是進演藝圈,會不會很紅啊?」南澤姣看不懂幾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可她敏感地察覺到謝狂心似乎有點不高興,於是轉移了話題。


  「不會有那一天了。」南澤雨忽然搶著說道。


  「為什麼?」南澤姣詫異地問。


  「你想啊,月總管那麼能幹,把整個皇冠打理得井井有條,侯爺怎麼會隨便辭退她?」南澤雨心不在焉地解釋著,「再說了,侯爺去很多地方都帶著月總管,說明她是侯爺很重要的人,對不?」


  南澤雨原本想說月漱落是萬國侯的女朋友,但是話到嘴邊,心裡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彆扭。他認真回想了一下,萬國侯似乎從來沒有對外介紹過其和月漱落的關係。


  一縷醉意悄然襲上南澤雨的心頭。「咦,我們不是在聊童年嘛,怎麼扯到演藝圈了?」


  「南廳長,都怪你。」月漱落端起酒壺,向南澤雨的酒杯中倒酒,「要不是你工作太忙,姣姣怎麼會想要哥哥呢?」


  這略帶幾分蠻橫同時又隱約透露著親密的話莫名取悅了南澤雨,他笑了起來,「說的對,怪我。」他一口氣喝掉杯中酒,「姣姣,以後想要什麼,都跟爸爸說,爸爸工作太忙,有時候粗心,注意不到你的心情,你要原諒我。」


  若是往常,一等這番滿含疼愛的話說完,南澤姣肯定就要抱著南澤雨的脖子撒嬌了,但在今天,她只是很懂事地低聲說道:「我知道,爸爸要養家,我沒有生你的氣。」


  謝狂心和南澤姣吃完飯之後就離席了,而南澤雨和月漱落卻不知不覺又喝掉了三瓶酒。就在南澤雨準備吩咐佟媽開第四瓶的時候,月漱落攔住了他,「南廳長,我可不想被南夫人責備,第一次在你家用餐,就把你給灌醉了。」


  南澤雨哈哈大笑,「月總管,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這酒才50多度,我們平均一下,每個人也就七兩多吧。這真的不算什麼。」


  「那我也不能再讓你喝了。」月漱落說著,直接站了起來,「我們喝酒的速度太快了,我有一點暈。要是南廳長不介意,我們今天就先喝到這兒,好不好?我去院子里透透氣。」


  南澤雨心情極好,便一指後院,「那兒的迴廊景觀不錯,能透氣,也不會太冷。」他說完話,眼睛瞟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心想,「快八點了,陶白荷是不是要回來了?」


  南澤雨回到樓上的衣帽間,快速地換了一套衣服。他之前車禍落水,衣服都濕透了,桐原給他找了一身黑色的基本款冬裝,他也就湊合著穿了。現在,不知他出於什麼目的,換上了一件霧藍色的高領毛衣,外加深灰藍色的休閑夾克。他對著鏡子整理了頭髮,又仔細地刷牙漱口,還從頭到腳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錶,然後才快步走了出去。


  他在後院找了一會兒,才發現月漱落正蜷縮在迴廊盡頭的一張吊椅上,彷彿是睡著了。他盯著月漱落看了一會兒,而後回到大廳里,找出一塊雙面駝絨毯,躡手躡腳地將它蓋在月漱落的身上。


  月漱落幾乎是在毯子接觸到她身體的一剎那就醒了過來。她臉色泛紅,顯然酒意未消,「南廳長。」


  南澤雨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她後續的話。可月漱落只是挪了一下身子,便獃獃地看著南澤雨。她的眼睛半開半合,目光迷離又疏遠,但卻有種堅韌的力量,像是要透過南澤雨的臉,看穿靈魂。


  南澤雨向來膽大,可此刻卻有些不敢直視這雙眼睛。他假裝鎮定地問道:「是不是被我吵醒了?」他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沙啞了許多。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一杯?」


  「好,我要喝涼的。」月漱落小小地伸了一個懶腰,而後撥弄了一下散亂的長發。看著南澤雨急忙走開的背影,她的唇邊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只喝了一口水,月漱落就皺起了眉頭,「南廳長,這水有點燙,而且太甜啦。」


  「天冷,喝涼水不太好,我自作主張,給你換成溫水了。」面對她的「不知好歹」,南澤雨只是好脾氣地笑笑,「你喝了不少酒,我在水裡加了蜂蜜,能解酒的。」


  月漱落隨手將杯子放在一邊,「南廳長,你這是在報恩嗎?」


  南澤雨一怔,「報恩?」


  月漱落輕輕摩挲著腿上的毛毯,漫不經心地說:「前陣子在紐約,你晚上頭疼,是我照顧你的。今天我喝多了一點兒,南廳長這是投桃報李嗎?」


  南澤雨苦笑了一下,「我這算什麼照顧!倒是上次發病,害得你一夜沒睡,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月漱落輕輕晃動著吊椅,「南廳長是侯爺的朋友和貴客,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瞟了南澤雨一眼,看到了後者微微變化的臉色,「但我也得承認,我不是完全沒有私心。」


  這忽遠忽近的話語,像一隻頑皮的貓,用那毛茸茸的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南澤雨的心臟。他按捺住內心的波動,故作沉著地在月漱落身邊的另一張吊椅上坐下,同時保持著沉默,不發一言。


  月漱落摸了摸吊椅上的軟墊,好奇地問道:「這看上去像是南夫人的設計,只裝兩張吊椅,是想營造二人世界的氛圍嗎?」


  南澤雨沒想到她會忽然聊起這個,頓時有點掃興。「是白荷設計的,她小時候家裡也有兩張吊椅,就這麼複製了一下。」


  「南廳長和南夫人小時候就認識?」月漱落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兩小無猜啊。」


  「不是,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都大學畢業了。」南澤雨想了想,覺得把這些往事告訴她也無妨。「但那也算是很年輕的時候了。那時候我剛到她所在的城市工作,我是個初來乍到的小警察,她呢,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叫什麼來著?白富美吧。這麼一想,都快14年了。」


  月漱落瞭然地點點頭,「真浪漫呢。14年前,我才剛從樹上下來不久。」


  南澤雨大笑了起來,「可惜那會兒我不認識你,不然,我肯定替你揍那個鄰居,竟然敢打你屁股,太不像話了。」


  「我有說他是打我屁股嗎?」


  月漱落冷不丁來這麼一句,南澤雨頓時愣住了。他反覆回想晚飯時候的對話,竟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聽到這樣的細節。


  「我開玩笑啦,南廳長,你不能跟一個喝得有點茫的女人計較呀。」月漱落笑盈盈地說,「不過你沒猜錯啦,他確實打的是屁股。」


  南澤雨被這轉折弄得哭笑不得,「我是想,一般打小孩子都是打屁股的,說錯了你別生氣。再說,我哪兒敢跟你計較什麼,你能來我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假如我總是來找你,你不會覺得煩嗎?」月漱落用手支撐著右邊臉頰,側著頭對南澤雨微微一笑。那張通透的臉龐上帶著尚未褪去的紅暈,明艷又嬌羞;而一對眼眸猶如星河隕落,晶亮深邃,不染纖塵。


  南澤雨的呼吸一窒。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萬國侯要把這女人從「松之里」帶走:她太美艷,又太神秘,輕輕鬆鬆就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和征服欲。


  南澤雨還沒來得及回答,周遭就陷入了黑暗。遠遠地,傳來南澤姣的一聲驚呼,「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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