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叫我媽媽！
蘇意輕的唇邊，綻出一個笑意。
不同於在歐司寒麵前那種口是心非故意討好的笑，這笑是發自內心，然後，蘇意輕的腳步似乎也輕快了起來，幾乎是蹦蹦跳跳地，走進了那黑洞洞的樓道之中。
蘇意輕走到了三樓的時候，就聽到四樓的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了四樓。
左邊的房門已經打開，在門口，站著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
盡管身處在這樣近乎貧民窟的環境之中，這個男孩卻幹淨整潔，烏黑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並不昂貴，卻是得體。或者說，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孩子，無論穿著怎樣的衣服，都是漂亮極了的。
他站定在門口，微微地揚著下巴，以一種很是不滿的神氣，看著走上來的蘇意輕：“笨女人，說好了昨天來看我，你又放我鴿子！”
蘇意輕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兒：“說一百次了，蘇昀，叫我媽媽！”
“外婆呢？”蘇意輕一邊走進廚房，在冰箱中尋找著食物，一邊向著蘇昀問道。
蘇昀聳聳肩：“明知故問。”
剛剛還在臉上的笑容，在聽到蘇昀的這句話之後，緩緩地消失了，蘇意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在冰箱之中翻出一包已經長了毛的速凍餃子，順手丟進了垃圾桶。
“走吧，我帶你出去吃飯。”蘇意輕向著蘇昀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
“我要去吃麥當勞。”
“小孩子不能吃這種垃圾食品。”
一個小時之後，蘇意輕已經帶著蘇昀坐在市中心商業區的一家麥當勞中，看著蘇昀把吃剩下的雞翅骨頭拚成一個人形的骨架。
手中拿著一根薯條，在指尖轉動了半天，蘇意輕顯得有些心事，半晌，忽然眉梢一揚，盯著蘇昀，用有些急切的聲音說道：“我送你去讀寄讀學校吧！”
蘇昀翻了一個白眼，微微撇嘴：“你確定不滿五歲可以入學？”
蘇意輕剛剛很是高漲的興致，被蘇昀這樣一句話，就打消了積極性，很是哀怨地把手中的薯條不停地在番茄醬中戳著，半晌，又期期艾艾地說道：“現在我有錢了，或許，可以想想辦法，可能有的學校——”
“我覺得和外婆在一起挺好的，而且，外婆最近贏了不少錢。”蘇昀依舊專心致誌地玩著拚圖遊戲，打斷了蘇意輕的話。
蘇意輕的眉心微顰：“她賭錢帶你去了是不是？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能去參與這件事情的！就算是外婆帶你去，你也不能答應！”
“外婆玩兒的那種東西，那麽簡單，隻要看一眼，就能猜到的遊戲，我才沒有興趣呢！”看著已經拚完整的骨架，蘇昀的臉上露出成功的喜悅之情。
定定地看著蘇昀，蘇意輕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無奈。
父親早亡，母親嗜賭如命，自己未婚先孕，還在上學的時候，就生下蘇昀，雖然無奈，卻也隻能交給母親撫養，隻想著自己生活安定下來，就帶走他。
可是畢業之後，自己居無定所，又為了蘇辰的病焦頭爛額，這些年，母親沉迷賭博變本加厲，甚至去借高利貸，負債累累，蘇意輕隻能想方設法拚命賺錢，替母親還債，又替蘇辰治病，整個家庭所有的負擔都壓在了蘇意輕的肩頭。
唯一令得蘇意輕欣慰的是，就算母親劣跡斑斑，至少對蘇昀的照顧，是盡心盡力的，在這個環境之中，蘇昀的成長頗為健康，並且，明顯有著超過同齡孩子的超高智商。
這麽聰明，少年老成，像自己？還是——像那個男人？
蘇意輕甩甩頭，擺脫掉這些胡思亂想：“我帶你去看舅舅。”
“好呀！”蘇昀眼前一亮，用力地點頭，臉上滿滿都是開心的神情。
蘇意輕帶著蘇昀來到普仁醫院蘇辰病房的時候，透過走廊的窗戶，看到蘇辰正在寫著什麽。
依靠著靠枕，半躺在床上，陽光從窗子裏麵照進來，落在這個蒼白纖細少年的臉上。他手中的筆落在紙上，沙沙作響，偶爾停下來，微微皺起眉頭，想著什麽，然後再次落下筆去。
他的表情安靜，還略帶著一絲倔強。
每每當蘇意輕看到他，心中就會禁不住湧上酸楚的感覺。
或許真有一些人，是生來就不被上天所眷顧的。
幼年遭遇父母雙亡的變故，令得他性格受到極大影響，一個本是活潑的孩子變得少言寡語，內向懦弱，懼怕和陌生人接觸交流。就連蘇母，與他都有著隔閡，唯獨對蘇意輕和蘇昀，才會展露自己的心扉。
蘇意輕走進病房，已經將內心之中所有的心事都統統隱藏起來，臉上帶著笑，聲音亦是透著輕快：“嗨，小辰，今天感覺怎麽樣？”
蘇辰看到蘇意輕，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正要講話，蘇昀已經跑進來，撲到床邊，對著他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舅舅舅舅，我好想你！”
蘇辰被他的笑所感染，臉上的笑意更濃，伸手捏捏他的小臉蛋：“我也很想你呢，小可愛，越來越漂亮呢！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
“舅舅，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不要問我這樣幼稚的問題好不好！”蘇昀微微嘟起嘴。
蘇辰被他的樣子逗樂，禁不住又揉揉他的頭發。
蘇意輕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笑眯眯看著兩人，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是從心底透出：“小辰，趙醫生說，臨市醫院有新的腎源，他已經幫你進行配型了。”
蘇辰輕輕笑了一下：“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成功的幾率是很渺茫的。”
“即使這次配型不成功，我也有辦法。”蘇意輕的聲音很溫柔，“我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幫忙聯係其他的渠道，小辰，你放心吧，這一次，你一定可以成功做手術的。”
“姐，你不會是想——”蘇辰本在撫摸著蘇昀頭發的手停頓下來，眼中透著驚異的神色：“你是開玩笑的，對吧？”
蘇意輕堅定地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
“那需要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