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鬼谷子避雨
突然聽聞張梁要讓自己回家,鄧先大吃一驚,連忙說道:「老師為何突然趕走弟子,難道弟子那裡做的不好嗎?」
張梁微笑搖頭,目光深邃而又淡然:「老夫自感時日無多大限將至,已然無力教導你什麼了,今日你就回家,帶上這《張梁子》,我畢生心血盡在其中。你用心鑽研,必有所成。」
「弟子不走,就算老師大壽將至,弟子也要侍奉老師最後一程,親手安葬老師!」鄧先目光至誠,隱隱有淚光閃爍。
張梁深嘆:「走吧走吧,你我師徒緣分已了,無需強留,老夫一生縱橫,如今能夠孑然一身的走,也算洒脫了,就讓我安安靜靜的離開吧!」
鄧先哽咽:「老師教導之恩,鄧先何以為報,望老師劉鄧先侍奉左右!」
張良微笑:「走吧,只要你能將《張梁子》發揚天下,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鄧先渾身一顫,老師決意如此,他也無可奈何。抬起頭,鄧先早已淚流滿面,他默默看了一眼手裡的幾卷竹簡,重重發誓。
「老師,鄧先發誓,此生必讓《張梁子》傳揚天下,必讓老師名垂千史!」
張梁微微頷首,卻一言不發。鄧先走到一旁端起尚有餘熱的湯水,端給張梁:「老師喝了這碗湯水,弟子便走!」
張梁接過,一飲而盡。
鄧先抱起竹簡慢慢的出了木屋,最後輕輕的掩上木門。在院子里,他朝著木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隨後形單影隻的邁步下山。鄧先明白,他這一走,老師不日就會仙逝,因為老師年老,早就無法自理生活了…
山路蜿蜒,鄧先含著眼淚緩緩下山,不知不覺之間,空氣變得陰涼,山間多雨,不時便起了蒙蒙迷霧,有稀稀落落的雨滴落下。
這時一個青衫士子從山下緩緩而上,士子黑髮高束,神清氣秀。而下山的鄧先正好與其碰面,但不知為何卻像沒有發現這位士子一般,從他旁邊擦肩而過。
反倒是士子回頭,略微意外的看了看鄧先的背影,輕輕自語。「目光清明,內蘊神慧,良材璞玉。」不過隨即,士子就輕輕搖頭。「可惜可惜,已經被人雕琢過了。若還是一張白紙,我倒是可以收為弟子。」
士子聲音隨輕,但卻是在鄧先身邊說話。但是等閑卻完全無所察覺,身邊之人猶如空氣。
士子感嘆一番,便淡然轉身,手握一卷竹簡,慢慢上山。山間細雨慢慢密集,帶著一死寒涼山風席捲了青石小路,但是點點雨滴落在士子身邊,竟然穿過他的身體,滴落在青石板之上。而士子一路走來,在濕潤的青石小路上,都不曾留下一個腳印。
青衣士子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濛濛細雨之中,良久,他終於到了小徑盡頭,那裡是張梁的居所。士子微微一笑,推開院門,至木屋門口輕輕叩門。
「敢問主人可在,在下遊學士子,偶遇大雨,希望能借地一避。」
木屋裡久無回應,士子也就靜靜等候,過了一會,才傳來張梁蒼老的聲音。「遠道而來即是客人,不過老夫年歲大了,開不了門,你自己進來吧。」
士子微笑,輕輕推開木門,邁步走了進去。隨著門開,屋外寒涼的空氣瞬間湧入木屋,帶走了屋裡僅存的溫暖。士子連忙關門,看到木塌上鶴髮蒼顏的張梁,他認真的拱了拱手。
「打擾老先生了,等到風雨停歇,在下馬上離開!」
張梁臉上古井無波,沒有回應這位士子,不過他的心裡知道,這位士子必定不是簡單的遊學,而是為了自己而來。因為這鬼地方,除了自己孤家寡人,誰都不會跑來這裡。雖然心裡明白,張梁也不怎麼關心,自己已經是將死之人,無論對方是什麼目的,對自己而言都無所謂。
士子一個人寒暄兩句,見張梁不言不語不理會,也就得了個自討沒趣,隨後他就靜靜的端坐於一旁,張梁這個時候才開口說話。「你是誰。」
士子輕輕一笑,嘴裡緩緩吐出三個字:「鬼谷子!」
原來這士子竟然就是鬼谷子,卻不知他是如何進來這遊戲世界的。若是項南在這裡,只怕連眼珠子都驚出來。
張梁聽到這個名字,卻猛地睜開眼睛,深沉的看著他,竟然猛然呵斥起來:「狂生!「子」為聖賢名號,區區士子也敢妄自稱賢,簡直放肆,枉為文人。輕藐聖賢,還不速速跪地悔過!」
鬼谷子毫不在意,臉上也永遠都是那副風輕雲淡的輕笑。他望著張梁緩緩地搖了搖頭:「老太師迂腐了,你並不認識我,如何知道我就不是聖賢,如何肯定我不配稱「子」呢?」
若是這話被別人聽去,一定會笑他不自量力,一介寒士也敢質疑太師,而且還罵他迂腐,簡直笑掉大牙。太師張梁是什麼人,權謀無雙,智達天下,不僅輔佐劉毅達取天下,更能淡泊名利歸隱山林,當然他更是天下士子的文人表率,這樣幾近聖賢的人物,當然不是一個普通士子所能比擬。
而張梁自然也是冷哼一聲,連他自己都不敢自稱聖賢,當然不會認同年輕的過分的鬼谷子。
「聖賢並非自封,乃天下人封之,你何以稱賢?」
「我既聖賢,自然乃天下人封之!」
房間陡然安靜下來,張梁閉上眼睛不言不語,他心裡已經對鬼谷子下了評判,不過是一個妄自尊大的狂妄士子,他連多費口舌的興趣都沒有。
鬼谷子絲毫不以為意,仍然輕輕淡笑。見張梁閉口不言,他就開始打量房間,最後目光落在一旁的檀木棋盤,頓時來了興緻。
「張梁老太師也是棋道中人嗎,正好小生也略通此道,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如何!」
張梁不動如山,若論棋道,他當然精通,而且更是天下棋道聖手,普天之下有資格和他對弈的人不過五指之數。若是其他人,或許他就答應了,但是此時他對鬼谷子已經心生厭惡,當然不會理會。
鬼谷子毫不氣餒,繼續說道:「老太師莫不是不敢與我對弈,莫非你擔心輸給我這個後生?」
不過張梁何許人也,自然不會被去取激將法動搖,宛如木雕一樣紋絲不動。鬼谷子見狀,仍然輕笑,隨後居然走到一旁,端起棋盤然後放置在張梁身前。
「既然如此,我就猜猜老太師會怎麼下吧。」
鬼谷子這般作為,已經失禮,作為主人的張梁心中自然有怒,不過他也懶得計較,自己大限將至,將死之人犯不著與人置氣,所以就任由鬼谷子胡作非為了。
反而鬼谷子像是沒有覺得不對,理所當然的揭開棋盒放在一邊,然後端端正正的端坐而對。「老太師是前輩,理當讓我,所以就由小生執黑吧!」
說完,鬼谷子拈起一枚黑棋,輕輕放在棋盤右上三四角。然後抬頭,見張梁仍然閉著眼睛,他就慢慢說道。
「小生下右上三四角,很平常的一手啊,那老太師會下哪裡呢。」鬼谷子皺著眉頭假裝思考,接著說道:「若是正常對弈,老太師應該會下我坐下三四營造局勢。」
鬼谷子說道這裡停頓一下,張梁的眉毛不自覺的顫動一下,顯然也是在聽。鬼谷子笑了笑。
「但是老太師現在對我心有厭惡,而且棋力無雙,必定不會那麼溫和的對我,出手必定凌厲無情,以秋風掃葉之勢在初盤絕殺!」鬼谷子聲音越來越高,表情也越來越嚴肅,最後拈起一枚白棋,重重落在黑棋之尖:「所以你會下在這裡!」
張梁豁然睜眼,緊緊的盯著那枚白棋。鬼谷子說的不錯,如果換成他自己下,也會下在這裡,他確實說中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此子不簡單!」張梁心中默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