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環環相扣解連環
?鄭大哥鄭大哥鄭大哥鄭大哥——
鄭月琳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她驀地用力推了一下拉開的抽屜,連還放在抽屜上的手指被重重夾到了也沒有反應。
鄭大哥鄭大哥鄭大哥鄭大哥——
月琳喜歡新軍喜歡新軍喜歡新軍喜歡新軍——
無數的聲音颱風一樣在她腦海里旋刮著,她像是在一秒鐘轉了數不盡的圈,天旋地轉也不足以形容她此時所感覺到的暈眩。
……不。
……不,等等。
鄭月琳閉了閉眼,她緩緩抽出被木頭夾紅夾鐘的手指,用手掌抵著額頭,汗津津地思考著。
這本本子放在這裡……小柔的房間……這麼多年了,有多少人看過?
沈伯伯剛剛才說過沉舟偶爾會過來,他看過沒有——不可能沒有吧?沈伯伯呢?——也不可能沒有吧?
如果這兩個人都知道了,如果這真是過去的真相,那還有誰知道?顧新軍知道嗎?顧新軍的爸爸,她的公公——知道嗎?
十六年前她剛剛結婚的時候,鄭君達想要一個剛好空出來的位置,上門找顧新軍,顧新軍沒有表示,顧沉舟當場大鬧摔門離開……她以為那時候顧沉舟只是單純不高興自己成為她的后媽,以為自己看上顧新軍叫小柔抑鬱而終……可是小柔那時候已經是在拖日子了……
她一直以為顧沉舟是在遷怒,顧沉舟這麼多年來對她對鄭家都只是冷漠,唯有那一次,撕開臉來大吵大鬧毫不顧忌……
……不,這只是一些臆測。
鄭月琳用力掰正自己發散的思維。可是她又忍不住想道:
不算沉舟。除了沉舟之外,在她和顧新軍結婚之後,顧家雖然也向鄭家傾斜資源,可是她公公反倒再沒有見過鄭君達了,每次鄭君達上正德園拜見,都被擋著……這是因為什麼?在她結婚前,鄭君達反倒還能上正德園一兩次……
鄭月琳獃獃坐在梳妝台前,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片刻,她忽的站起來向外走去,走了兩步踟躕一下,又回身拿起梳妝台上的本子快速離開房間,朝沈老的書房走去。
「顧夫人。」站在書房門口的詹姆士攔下了鄭月琳,「先生剛剛有些累,吃了葯睡下了。」
「沈伯伯的身體怎麼樣?」鄭月琳按捺下焦躁的心情,關心了幾句后對詹姆士說,「我是來告辭的。我剛剛在小柔房間看見了一本當初我送她的本子,有些懷念……我想借出去幾天複印一本,然後再還回來,可以嗎?」
「可以,夫人。」詹姆士說。
鄭月琳怔了一下:「不用進去問一下?」
來自英國的老管家搖搖頭:「先生剛剛睡前就吩咐過了,如果顧夫人想拿什麼東西儘管拿去,但請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先生說他已經沒有太多東西好回憶了。」
沈伯伯果然知道這本日記本。如果一直這樣放在梳妝台里的話,沉舟也不會不知道……鄭月琳捏著本子的手指用力片刻,又鬆開說:「我知道了,我會小心保管。」
「請,夫人,」詹姆士比了手勢,「我送您出去。」
一路恍惚著離開沈家老宅,鄭月琳開車回家,在經過一個紅燈的時候沒注意直接追了尾。前面黑色寶馬的車主氣得下來敲她的車窗,她轉頭看著車窗外的人好一會,才記得按下玻璃。
「我操!」車主人高馬大的,本來被撞了就不爽,跑下來理論還先敲半天玻璃,手都紅了,因此一出口就是髒話,「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這都能撞?」
「留個電話,」鄭月琳疲憊地說,「車子檢修的賬單寄來,我來支付賠償費。」
眼見這個女司機這麼乾脆,被追尾的車主氣消了一點:「出門開車注意集中點,你電話地址呢?」
鄭月琳報了電話和地址,寶馬車主一開始還認認真真地記著,等到聽見天瑞園三個字就懵了一下,再下意識轉頭瞥一下車子的車牌號,他頓時強扯出一個笑容:「夫人,我知道了……那個,就這樣?」也不說要留下自己的電話了。
「嗯。」鄭月琳簡簡單單應了,升起車窗玻璃,啟動,掛檔,倒退,向前……夢遊一樣回到了天瑞園。
現在才下午三點。
整棟別墅一個人也沒有。
鄭月琳孤零零地抱臂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突然又站起來向外走去,這次她直接開車到了專業鑒定機構,打出組織部長夫人的名號,將手上的本子交給機構負責人,讓負責人務必快速而準確地把本子及裡頭墨水的時間鑒定出來。
接著她又開車到京中隨便一家私人鑒定所,將自己小心撕下來的那最後一頁的一部分交給對方鑒定。
一天一夜的等待。
私人鑒定所和專業鑒定所的結果同時送到鄭月琳手上。
紙張有二十年以上,裡頭的墨水則至少在空氣中暴露了十年。
十年啊。
鄭月琳想哭又想笑。
但她還有一絲不確定。
她將這本日記本貼身收好,開著那輛撞歪了車燈的車子去找鄭君達。
這是鄭君達回來的第四天,也是兄妹兩的第三次見面。
鄭君達並沒有外出,呆在家裡的他對鄭月琳的來到頗為詫異:「今天你不用開庭?」
「我請了假。」鄭月琳說,「大哥這趟差也出得挺久了吧?」
這話實在不漂亮又不客氣,混久了笑裡藏刀的官場,鄭君達一時居然沒有接上去。片刻后他不高興地皺起眉:「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鄭月琳自己坐到鄭君達對面,冷冷的說。
自家的妹子這麼生氣……是因為他跳過顧新軍找別人的事情?鄭君達不動聲色地看了鄭月琳一眼:「我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現在局勢複雜,我也不好什麼事情都去麻煩妹夫。」
「你不知道。」鄭月琳輕聲說,「你如果知道就不敢這樣面對我了。」
鄭君達一怔,就聽鄭月琳繼續往下:
「十八年前,你對小柔說過了什麼?」
「什麼?」
「我從國外回來的那一年,顧沉舟五歲的那一年,小柔病入膏肓即將下世的那一年——你對沈柔做了什麼!?」
鄭君達愕然:「你瘋了?我能對顧新軍的老婆你的好朋友做什麼事情?」
鄭月琳定定地看著鄭君達,她送出一口氣,慢慢垮下緊繃的雙肩,放鬆身子,她似乎馬上就要露出笑臉……可她下一刻神色俱厲:「鄭君達!我們多少年兄妹了,你還敢騙我!你以為我看不懂你什麼時候在說謊!?」
鄭君達臉色一變再變:「你也說我們是兄妹,同父同母的兄妹!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質問你。」鄭月琳一字一頓,「我在質問你怎麼敢對我說謊,怎麼敢對一個病得沒多少日子的女人說那種話!」她胸膛急劇起伏著,「你怎麼敢跟小柔說——你怎麼敢跟我最好的姐妹說——我看上了顧新軍?」
鄭君達突地皺起眉:「你說什麼?我沒有那麼做。」
「你還在狡辯?」鄭月琳冷笑一聲,起身要走。
「鄭月琳,你給我站住!」鄭君達氣得跟著站起來大喝道,這終於引來了留在家裡的鄭母。
鄭母推開門說:「你們兩個兄妹搞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坐下來說話?」
「媽,沒事!」兄妹兩異口同聲回答。
稍停一會,鄭月琳說:「媽,你先出去,我跟鄭……」她把君達兩個字吞回喉嚨,「大哥還有些事要處理,是公事。」
「是公事?」鄭母狐疑地看了看兩兄妹。
「是公事。」鄭君達冷著臉肯定說。
話到這裡,鄭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點點頭說:「你們兩個小聲點,有什麼意見不一的也別吵起來。」她向客廳走去,留了個心眼把門打開,但這註定是白費功夫——在她前腳出門,鄭月琳後腳就關上了房門。
客房恢復安靜。
鄭君達首先開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沒有告訴小柔什麼你喜歡顧新軍這件事。」
「是嗎?」
「當然是!」鄭君達說,「就算你當初喜歡顧新軍,就算我希望鄭家和顧家聯姻,我要怎麼開口跟一個馬上就要死了的女人說這種話?從她生病到死了,我也就見了她一面!」
「是啊,」鄭月琳緩慢地說,「你見了她之後沒多久,她就拉著我的手說不知道我喜歡顧新軍,不知道我這麼多年在國外不回來是因為接受不了她和顧新軍在一起……」
「我怎麼知道沈柔到底在想什麼?」鄭君達說。
鄭月琳的五指扣進自己的皮包:「你怎麼不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鄭君達肯定地對鄭月琳說,但鄭月琳看他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樣。接著他聽見對方開腔,聲音低沉有力:
「鄭君達!不要跟我玩這套『我都說真話我只是有些沒說』的把戲!你忘記我現在在幹什麼了?」
鄭君達窒了窒,不可置信地說:「……你為了一個外人這樣逼你大哥?」
「這個外人把自己的老公兒子全留給我相信我會幫她照顧好。」鄭月琳靜靜地說,「你呢?我大哥對我做了什麼?」
「她讓你給她養兒子!這樣叫對你好?」鄭君達說。
「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大哥,你就這麼想要我給別人養兒子,好跟一個可憐的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半天的女人說我看上了她丈夫?你就是再關心你的位置,就不能再等等?等她咽下那最後一口氣?」鄭月琳說。
鄭君達被逼得不輕,連喘了好幾口氣才說:「……我沒有這麼說過!你要我說幾遍!你還不記得當年沈柔病糊塗了,突然想看那些你們共有的老東西……她看見你當初喜歡顧新軍時候寫的日記,然後拿著那東西拉著我問,」他頓了一下,「我當然什麼都沒說。」
鄭月琳像是被憑空出現的巨槌照頭敲了一下,整個人都萎靡下去。
「是啊,你什麼都沒說,你把我特意拿出來的日記本撿回來再塞進去……」她有氣無力地笑道,「都多久了啊?我大學的時候啊,我在國外呆了七個年頭,小柔的孩子都五歲了,你這樣做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想過,當時的我怎麼面對小柔,現在的我又要怎麼面對沉舟?我惦記我姐妹的男人惦記了七年,我惦記一個都記不起來面貌的男人惦記了七年——我鄭月琳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她眼睛發紅,厲聲質問。
從小到大,鄭君達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妹妹這樣激動。
他試圖理清事情的脈絡——或者轉移話題:「月琳,我或許……或許是不該沒多注意就把東西全部給沈柔,但是我確實沒有跟沈柔多說一句話。現在都這麼久了,誰跟你說了什麼,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我在沈家看見了小柔過去的一本日記本,上面寫著你所做的事情。」鄭月琳輕聲說。
鄭君達面色忽變,冷笑說:「這麼明顯的栽贓你也信?」他看著鄭月琳冷冷的表情,又說,「沈柔那時候病得連筆都拿不起來了,而且如果她真的寫了,沈家怎麼會讓你再嫁進顧家?」
「你也知道那時候小柔病得連筆都拿不起來了,你怎麼還能狠心這麼做?」鄭月琳問。
小柔小柔小柔小柔!
鄭君達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聰明點看清楚事情的重點?這件事分明是有人陷害我,要挑撥你來跟鄭家鬧!要讓正嘉以後進官場時少一個有力的臂助!」他暗示意味極其濃重,就差指名道姓說顧沉舟了。
鄭月琳啞然笑了:「我不關注小柔我關注什麼?我當年會嫁給一個專註事業的二婚男人,是為了沈柔,是為了沈柔的兒子,是因為我覺得我對不起她!不是為了給我自己未來的孩子鋪路讓他一出生就是少爺公主,也不是為了給你鄭君達的升遷添磚加瓦!」
「鄭君達,」鄭月琳深吸一口氣,「重點不是別人做了什麼,是你做了什麼。」
「我來就是想確定這一點,」她滿臉疲憊,「現在我確定了……」她低下頭,從包里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額間一縷頭髮垂下,神情變得剛強冷硬。
「你想做什麼?」鄭君達心頭升起不好的感覺。
鄭月琳沒有回答,她靜靜等著電話那頭接通——這並不太久,幾個呼吸的功夫,電話就被接通了:「夫人您好,部長正在開會,需要……」
「不需要。」鄭月琳地打斷對方的話頭,簡潔說道,「顧部長在開什麼會?」
「是關於黨員調動及建設的會議。」顧新軍的秘書說。
「那好,」鄭月琳說,「你給他報一個名字,我哥哥,鄭君達。我哥哥這兩天已經做了決定,他想隨便平調到別的城市,如果沒有適合的位置,也沒關係,有個名字掛在那裡就行了,實權不急。」
鄭君達幾乎一口氣上不來。
鄭月琳說完這段話直接掛了手機,然後她揚手用力將手機摔倒地上,啪地一聲,機身機蓋分離,鄭月琳抬起腳,用細細的鞋尖使勁跺著地上的手機,踩碎屏幕,踩彎機身,再踩斷自己的鞋跟拐了腳踝。
衝到鄭君達喉嚨的怒罵又被主人默默咽了回去。
跌倒在地上的鄭月琳自己慢慢站了起來,她踩著高低鞋,脫下了另一隻鞋子,拗斷鞋跟,又丟回地上穿起來:「大哥,十八年前你才三十歲。每一口呼吸每一個小時每一天,都是全新又雄心勃勃的,而小柔呢,她比你還小三歲,可她的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口呼吸,都是最後一天最後一個小時最後一口呼吸。」
「我再也見不到小柔了,」她最後說,「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顧部長的效率非常高。
同天晚上,顧沉舟和賀海樓就同時接到了關於鄭君達調動的電話。
他們一起壓掉電話,默默思索著事情。然後顧沉舟驅車去了墓園,而賀海樓則突然非常想和顧沉舟見上一面。
他現在在哪裡呢?
打電話詢問?邀請出來?不不,不應該有除了他們兩個之外的第三個人在場。賀海樓這樣想道。
那麼,顧沉舟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夜空如局,星羅棋布。
本來漆黑的天空被城市輝煌的燈火染成瑰紫,涼風吹響棕桐寬大的葉片,像一曲響在街道上的低沉的陶笛樂。賀海樓花了二十分鐘猜測顧沉舟的心思,又花了十分鐘確定位置再花半個小時把車開到目的地,然後他用一條煙賄賂了目的地的看門小怪,從小怪嘴裡得到了任務主角的情報信息,就靠著車子等待起來。
這一等就是足足兩個小時。
昨天突然下了一場大雨,這兩天天氣驟冷,賀海樓出來的時候就只隨便穿了一件襯衫,現在等人的地方寬闊陰暗,周圍又是園林樹木,沒有什麼高樓遮擋,一時間臉都被吹木了。
就在賀海樓忍不住打了一個小時內的第三個噴嚏,一道熟悉的人影終於從墓園裡走出來。
「顧少!」賀海樓抓住機會揚聲叫人,不忘送了一個笑臉過去,企圖以和善的態度絆住對方的腳步。
顧沉舟真的停下來了。不止停下來,他在原地短暫停了一會,還往賀海樓所在的方向走去。
正準備主動上前的賀海樓一時都驚訝了。
「賀少這麼晚了也呆在這裡?」顧沉舟說。相較只穿了件襯衫的賀海樓,顧沉舟就顯得保暖多了——他除了襯衫外還套了件灰色的羊毛背心——但就算這樣,他的鼻子也和賀海樓的一樣,都被吹紅了。
賀海樓的目光在顧沉舟身上溜了一圈,笑道:「特意來找顧少的,有些事情,想問問顧少。」
「賀少怎麼不打個電話?」顧沉舟笑了笑,又說,「進去找我也可以。」
賀海樓心說我倒是想進去,但是這種時候進去跟你一起見你媽媽……真的不會被你打出來?他打個哈哈,說:「在這裡等也是一樣的,反正沒多久。」整整兩個小時!「倒是我對我上次跟顧少說的事情比較有興趣,關於江之市市委書記的……顧少不妨跟我說說?」
顧沉舟微笑著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離開。
賀海樓心頭一動,打開車子的後備箱,拿出小冰箱里的兩罐冰啤酒,遞給顧沉舟一罐后開玩笑地說:「我們聊聊?——顧少不會以為我帶了錄音設備吧。」
顧沉舟接過了放在掌心裡拋一拋,跟賀海樓一樣,似乎開玩笑,又似乎認真:「說不定我也帶了干擾器呢?」
顧沉舟並不像是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賀海樓在心中默默地想到,他試探地開口:「顧少,我知道你有朝那邊動了動……」
顧沉舟靠著車子,只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之前想錯了,你大概也想讓他進京。」
還是笑意。
「是因為顧少你本來就準備借著這次的機會解決事情。」
依舊沒有出聲阻止他。
賀海樓小小的打個噴嚏,揉揉鼻子饒有興趣地說:「讓我想想,聽說顧夫人這次動了老大的肝火,直接打電話到了顧部長秘書那放話,顧部長還在開會,秘書就想辦法遞了話,結果等會開完了,鄭君達的事情也落下帷幕了。」
顧沉舟開了易拉罐,淺淺地喝了一口酒:「賀少繼續。」
「顧少好手段,」賀海樓緩緩說,目光閃爍,「前後也才四五天吧?我記得顧夫人是在去了沈家之後,才和自己哥哥反目的;還聽說顧夫人……拿了什麼東西在鑒定?」
「是嗎?」顧沉舟說,「我倒不是知道得很清楚,賀少消息靈通啊。」
賀海樓剛想說話,就見顧沉舟用手指沾了沾易拉罐罐身的冰水,在車窗上緩緩寫下幾個字。
他一開始還有些疑惑,再認真一看,卻發現了不對:那些字體,太凌亂太秀美,不像是顧沉舟會寫的字。
「賀少……」賀海樓看見顧沉舟轉頭湊過來,兩人距離很近,顧沉舟就對著他的耳朵說話。他的下顎和脖頸,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淺淺呼吸。
賀海樓吞了一口唾沫。
「在背後挺著張騰的,就是賀少吧?賀少想讓鄭君達進京,是為了什麼啊——」
被主人拖長的聲音似乎帶了一些纏綿的味道,賀海樓停了停,然後又吞了一口唾沫。
顧沉舟的目光在賀海樓的側顏上掃過。
他的聲音依然輕微,笑容不曾變化:
「誰讓我不高興一次,我讓他不高興一輩子。」
然後他拉開距離,將手中的啤酒放在車頂上:「謝謝賀少招待了,下次再見。」
一直到顧沉舟都開著車走了,賀海樓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他看著對方的車子消失在夜色里,低頭望望自己手中的啤酒罐,隨手放到車頂上后又去拿顧沉舟之前喝過了,接著他瞟了手中的罐子一眼,舉起來對著罐沿,慢慢喝了一口。
不是錯覺啊。
賀海樓感覺著自小腹升起來的熱流暗想著。
還真是特別兇猛的欲.望……
剛剛差點把持不住,要把人撲倒直接野戰車震了。
可是這實在不是我平常好的那一口啊。
賀海樓瞅著自己手中的啤酒罐,對著顧沉舟剛才的唇印位置又喝了一口酒,小腹屢試不爽地再次湧起一股燥熱。被冷風吹出來的寒涼在幾分鐘之內就完全消失,他有點糾結地想:
顧沉舟,顧沉舟,顧沉舟……
這個,有點不科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