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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一二七章 權衡

  ?躺在身下的人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賀海樓就堅持不懈地親吻啃咬對方的嘴唇,一點一點,一下一下,耐心而執拗地將自己的體溫和氣息統統傳遞過去。

  同樣的時間,他的手指還在輕輕地按揉顧沉舟的肩膀。

  春夏交接的時間,一層薄薄的線衫並不能完全遮掩住那些賀海樓所熟悉的東西:比如人體的溫度,再比如對方手臂上完美的線條。

  他難得地沒有參雜太多欲+望地回憶顧沉舟的身體,並終於將自己的嘴唇從顧沉舟的嘴唇上挪開。

  兩個人的呼吸突然都有了生命,靈活地糾纏住彼此,互相追逃,互相嬉戲。

  賀海樓沒有讓自己的目光在顧沉舟臉上停留太久。

  他知道顧沉舟此刻的表情,就像他了解自己此刻的內心。

  那張臉一定是平靜的、不動聲色地,像海水下沉默滋生的暗礁,開在陰暗衰敗處的花朵。

  顧沉舟一定正在權衡。

  權衡著得失,權衡著內心。

  這沒有什麼。

  他也在權衡。

  能退步的,能妥協的,能讓出的,與必將得到的。

  他們真是了解彼此啊。

  那些真真假假的謊言。

  那些似是而非的舉動。

  那些你來我往的鬥爭。

  還有那些——那些無與倫比的親密與契合。

  賀海樓的唇角劃了一下。一個有些怪異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但在此之前,陰影已經將一切都輕輕覆蓋。

  他湊到顧沉舟耳朵邊,最後的一絲光線也離他而去。他在黑暗中閉上眼睛,曖昧而輕緩地說:

  「我們可以慢慢談。任何——」

  「你想要的——」

  如同賀海樓所猜測的,顧沉舟確實在權衡。

  他此刻的表情也正如賀海樓所想像的那樣,平靜的,只是帶著一點點只有主人自己能夠分辨的奇妙。

  賀海樓對他有想法,早在顧沉舟剛剛從國外回到京城的沒多久,就確定了。

  賀海樓對他感覺不一樣,這在賀海樓答應在下面,並且在手機里輸入他的名字之後,也確定了。

  但他並不——不是震驚,賀海樓直接的告白並沒有讓他產生震驚的感覺——不確定。

  對,是不確定。

  他知道賀海樓對他有想法,知道賀海樓認為他不一樣,但不確定賀海樓會直接快速地捅破這層紙。

  這大概是他們兩個最大的不同。他認為賀海樓的瘋狂是有限度的,而賀海樓每一次都會告訴他,自己的瘋狂是沒有任何限度的。

  所以他才會在這個人身上屢次感覺到意料之外。

  也才會在現在,和對方同睡在一張床上。

  賀海樓的事情平常已經想過太多次了,這個時候,顧沉舟更多的其實是在分析他自己。

  他對賀海樓,到底有什麼感覺,和想法?

  並不全是敵人和床伴。

  也不僅僅只是遊戲對象。

  賀海樓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情人。

  而一旦接受了賀海樓這個人,在很好的情人之外,他還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情人。

  顧沉舟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個女人談戀愛的想法——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只愛男人——主要的問題其實正在於這裡:不管是溫柔的、野蠻的、漂亮艷麗的、知書達理的、這些女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她們非常容易被摸透。

  她們的想法,她們的習慣,她們的行為趨勢。

  一覽無遺。

  像一道還讀著題目就知道答案的數學題。

  如果都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特意花費精力和時間,拿著心知肚明的答案,去嚼索然無味的題干?

  而賀海樓……

  撇開其他,在京城他這一代的圈子裡頭,如同當年溫龍春的感覺一樣,只要可以選擇,他最不願意選擇賀海樓為對手。

  又難纏又棘手,行為動向完全沒有規律和底線。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賀海樓這個人選,可是高出他的及格線很多,已經近乎滿分了。哪怕有他本身的疾病有些麻煩,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和賀海樓相處差不多有半年了,賀海樓只發作過兩次,間隔時間非常長,可以說他的病被控制得非常好,只要發病的時候注意一點,賀海樓跟正常人幾乎沒有區別。

  近乎滿分。

  但並不是說,他非要選擇這個滿分。

  他還缺什麼呢。

  耳邊屬於賀海樓的聲音剛剛落下。顧沉舟就轉了一下頭,嘴唇正好擦過對方的嘴唇。

  一個漫長的交換彼此唾液佔有彼此領地的親吻。

  顧沉舟微笑了一下。

  然後將另一個輕吻落在賀海樓的嘴角。

  他最後什麼也沒說。

  賀海樓也沒有再問。

  儘管前一天睡得很遲,但第二天的時候,顧沉舟依舊準時在自己鍛煉的時間裡起床,先下去跑了一圈之後,才拎著公文包往政府大樓的方向走去。

  一個晚上的時間,政府大樓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

  但顧沉舟很快就察覺到其中的一點不和諧:比如之前老愛往這裡串門的王主任不來了;比如他經過走廊時碰見的幾個人,對方的目光都非常快地轉開了,當然打招呼和微笑一概不缺;再比如他把之前演講的文件送給縣長之後,坐在縣長門外的秘書只是神情淡淡地點了點頭,不再以前一樣熱情地上來迎接給他泡茶。

  顧沉舟在門外等了一會,才在秘書的示意下走進縣長辦公室。他微微前傾著將手中的報告放到縣長的辦公桌上,禮貌地說:「縣長,文件都在這裡,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去吧。」劉有民言簡意賅地說。

  顧沉舟保持著臉上謙虛的微笑。直到離開對方的辦公,回到自己的地方之後,他嘴角輕輕一扯,臉上謙虛的笑容就變成玩味的笑容。

  今天這事情實在太明顯了,大概除了底層人員之外,稍微有點消息地位的人就沒有看不懂的。

  是沒有耐心了,還是心裡有火發不出,想要找個人來殺雞儆猴?

  好像不太好辦啊……

  顧沉舟旋開保溫杯的杯蓋,慢慢地品了裡頭的熱茶一口。

  官場中上級要找下級的麻煩,往往一句話就夠了,而且越偏遠的地方越方便。

  他用杯蓋的邊沿輕輕撇了一下浮在茶水表面的茶末。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的這『一句話』,是從哪個切入點過來呢?

  一天的辦公和平常一樣結束了,顧沉舟回到家的時候,賀海樓正擁著被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電視台。

  聽見的開門的聲音,沙發上的賀海樓轉了一下腦袋:他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也還殘留著沒有完全消褪的睡意,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獃獃的。

  「坐在外面幹什麼?」顧沉舟將公文包放下,微微皺眉說,「你上午和中午吃了沒有?怎麼看起來才剛剛起床?」

  賀海樓打了一個哈欠,慢吞吞說:「都吃了,只是又睡了。剛才被電話吵醒了,我還以為是你打來的呢……」

  「不是我。」顧沉舟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打電話回來,這裡的座機基本沒人知道,是推銷的?」

  「不是推銷的,是你爸爸。」賀海樓說。

  「誰?」顧沉舟一愣。

  「你爸爸,顧書記。」賀海樓重複一遍。

  顧沉舟絕少地啞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確定上面沒有來自任何人的未接電話之後,他說:「我爸爸……」

  「估計是查崗來了吧。」賀海樓無所謂地說,「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和我在一起鬼混。」

  「他早就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鬼混了。」顧沉舟說。

  賀海樓從善如流地改口:「那就是看看你是不是還跟我鬼混在一起。」

  顧沉舟嗤笑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麼,讓賀海樓看著晚上想吃什麼叫外賣,自己則拿起手機,撥通了顧新軍的電話。

  「……喂,爸爸?」接通的等待並沒有太久,顧沉舟很快開腔說,「你最近怎麼樣?鄭阿姨還好嗎?」該問候的都問候了,他才再說,「海樓告訴我你剛剛打電話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賀海樓不知道什麼時候擁著被子走到顧沉舟身旁。他抓起顧沉舟的另一隻手,為那聲『海樓』,低下頭獎勵對方一個騎士對公主的吻手禮。

  顧沉舟瞟了賀海樓一眼,同時聽見顧新軍在電話里說:「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顧沉舟笑道:「爸爸,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天天都帶著手機,有什麼事情,打手機不是更方便嗎?」

  電話那頭的人淡淡地哼了一聲:「你忘記半年前答應我的事情了?」

  這一點顧沉舟還真沒忘。他一邊跟顧新軍說:「沒有忘記,怎麼會忘記?」一邊看著賀海樓,正好賀海樓也在看著他。

  兩個人的視線相對。

  賀海樓緩緩地做了幾個口型。

  顧沉舟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如果他沒有猜錯,那些口型說的是『該去相親了,臭小子』。

  「你有沒有看上什麼女的?」顧新軍同時在電話里說,「如果沒有,過兩天調輪休,到我這邊來,見個世交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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