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無忌醒來的時候,胸口還是沉沉地生疼。
他看見斜陽的餘暉灑進窗欞,斑斑點點地落在房間里。床邊坐著一個女人,正用手肘支著下巴打盹。
我睡了一整天?
無忌忍著痛,撐著手臂坐了起來,儘管他已經很小心,但發出的些許聲響還是把田夕吵醒了。
田夕的黑眼圈似乎比早晨的時候更黑更重了。
「你醒了?怎麼樣,還疼不疼?」
田夕的語氣似是似是十分關切,無忌不禁心中微暖。
他來到戰國大半年,似乎田夕是第一個向他噓寒問暖的人。
「當然疼了,我能從你手底下撿回一條命,算我走運。」
無忌沒好氣地道。
田夕雖然很想再揍無忌一頓,但是打人手短,而且也的確不好對一個傷者下手,只得訕訕道:
「那個……那一拳我不該打你。」
「沒錯。」
「這的確是我的不對。」
「然後呢?」
「然後……我向你道歉,錯怪你了。」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彌補你的罪過了嗎?」魏無忌扁著嘴哼了一聲,「你毆打的乃是一國王子,還是魏王親自任命的驃姚校尉、朝廷官員。你就算只打我一拳,也是犯罪,懂不懂?國有國法,我完全可以依法逮捕你知不知道。」
他說著說著,不期然瞥見田夕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連忙改口道:
「不過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你的過錯了。」
田夕這才嘿嘿笑了一聲:「算你識相。」
說罷,田夕站起身來道:「既然你已經沒有大礙,那我就先走了。」
「別啊!我傷得很重啊!」
魏無忌連忙挽留,他想著總不能就這麼白白地把田夕放了。這小妮子打自己打得那麼狠,不討回點東西他不甘心啊。
「我已經診過你的傷,沒有傷到骨頭,也不影響日常生活,只是這兩天宜靜不宜動,過幾日自然會痊癒。」
「你又不是醫生,怎麼診的?」
「摸骨啊。」
田夕不以為意地答道。誰知無忌卻用手捂住了臉,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我的身體都被你看光了,你不能就這麼走掉。」
「那不然嘞?你想怎麼著。」田夕面色不善,甩了甩手,提起一隻雖然不大卻很有力的拳頭,「想再吃一拳嗎?」
「這個嘛……」魏無忌囧然,心道要看光這個小妮子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要怎麼做才能一解心頭之恨呢?
「女俠,你先別急著走,我有事跟你說。」
「那你說唄。」
「別站那麼遠,來,坐這兒。」
無忌拍了拍床榻,田夕雖然不信無忌會規規矩矩的,卻自恃武藝高強,不虞有他。
「看到你之後,我的心就跳得很厲害,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無忌的喘息變得粗重起來,眼神渙散地望向田夕,發出求助的目光。
「女俠你既然精通醫術,快幫我看看吧,再這樣下去,我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太難受了。」
無忌雖是撒謊不打草稿,但卻頗有表演天賦,此時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真的騙過了田夕。
田夕所謂的「精通醫術」當然只是樣子貨,但她可不願在無忌面前墮了面子,遂伏下身來,將耳朵貼在無忌的胸膛上,果然聽到咚咚咚的的劇烈心跳。
「沒騙你吧。」無忌喘息道,「我……是真的……」
這個時候,他已經悄悄地伸出手臂,環住田夕的纖腰。
「喜歡你!」
就在無忌說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田夕也同時就查到無忌的異樣和搭在她腰間的那隻手。
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想要把無忌一把推開,但馬上又想到身下的這個男人已經被自己魯莽地打傷了。
「就這樣,別動。」
就在田夕猶豫的功夫,又聽到無忌這種近乎命令的話,可這五個字似乎蘊含著難言的魔力,竟然讓她就這樣貼在無忌的身上,任由對方攬著自己。
他的心跳仍然那樣急促有力,咚咚地像是敲鼓一樣,難道他真的還有病?
不……不是有病,田夕馬上就明白過來,那是緊張。
那是懷著忐忑和期待的緊張,可魏無忌為何緊張?
想起今天早晨,無忌在酒後的那些胡言亂語,田夕心中不禁陷入迷惘。
這個男人,去風情一條街廝混了一夜,身上卻只有酒氣,沒有任何的脂粉氣,必然是未曾接觸過女人。
可問題的關鍵是,自己為何這麼關心他是否找了女人?
魏無忌是不是登徒子、去不去尋花問柳,關自己什麼事啊?
可笑的是,她竟然還因為瞅見無忌去了風情一條街而在大晚上的,頂著冷風苦候了一夜。
她本是打算等無忌從風月場所出來之後,狠狠地奚落他一番。
可是,在聞到他身上沒有女人的氣味時,為何會莫名地高興?
自己這是怎麼了?
田夕一邊聽著魏無忌急促有力的心跳,一邊卻陷入了疑問的漩渦,根本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然而她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是,自己對於魏無忌的這種逾越,並無多少抵觸的想法。
或者說,自己對魏無忌並不反感。
而魏無忌這邊,終於如願以償地跟田夕有了第一類接觸,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是男人都好色,更何況魏無忌還是標準的外貌協會成員。他的本意是既然有機會,就趁機撩一撩,可是在摟著少女曼妙的身體時,鼻端亦嗅到沁人心脾的處子幽香,魏無忌只覺得腦袋裡「轟」地一下,就什麼也不想了。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唯有靜謐的美好在蔓延,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緩緩地發酵了。
不知過了多久,田夕猛地直起身來,臉蛋上染了一抹紅暈,在金色夕陽的映照下分外明艷。
無忌定定地盯著她看,不由痴了。
田夕跺了跺腳,轉身就走,無忌這才反映過來,連忙道:
「女俠,女俠你別走啊,我還有話沒說!」
但是田夕飛一般地逃出了房間后,足尖一點,竟已躍上高牆,沿著綿延的屋脊逃走了。
無忌坐在榻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一邊揉著早上被田夕一拳打到的胸口,一邊呵呵地傻笑。
「哎呀呀,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到最後連無忌自己都看不下去,對著空氣自嘲道。
田夕走得倉促,亦未提及什麼時候再來。
無忌一直等候著,卻一直沒等到想要的人,期間他甚至委託洞香春去調查田夕的去向,竟然也是一無所獲。
他再次見到田夕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後的隆冬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