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貧民窟里的百萬富翁四
吉姆早猜到大概，此時聽了蝶噠的話，只是點點頭，然後與兩個小夥伴坐在一起，等待最後的結果。事關生死，直至此時吉姆也沒有相信焦明大人。
而當焦明大人返回地下室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在向最好的方向發展。兩個壯漢聽令收拾東西並抹除一切痕迹，焦明大人真的與吉姆聊起有關『契約』的事情。依舊擔任翻譯的蝶噠率先問道：「神衛士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吧？」
吉姆點點頭，毫不意外，卻是有一種宿命難逃的感覺。所謂契約，自然需要約束力，成為神衛士那樣的傀儡也是預料的情況之一。只是沒想到與那些來孤兒院做彌撒的牧師周旋這麼久，卻還是沒能逃出這個坑裡。
「不用緊張，提起神衛士只是便於說明而已，我們有比之更人性化的契約方案。」蝶噠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不過吉姆眼中的懷疑與防備絲毫不減，只是專註表情等待下文。「我們『邪惡』的魔法師這邊開發出了關於土系魔法的新技術，相比於舊有的神衛士改造，靈魂主體的約束性大幅降低，靈魂從屬體魔法能力卻不減反增，缺點是能力運用方法受限制而縮窄。」
「抱歉，我雖然見過神衛士，但更具體的內容卻並不知曉，所以……」吉姆為難道，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不動聲色。
畢竟此時的情況很不樂觀，首先自己對神術知識真的所知有限，孤兒院不是培養牧師的神術學院，根本無法辨別蝶噠所言真假。若是自己花時間去求證，從地位差距與性格判斷，焦明大人都沒有耐心等候的可能。而若其所言為真，則必然是一次改變命運的絕佳機會，待日後確認，豈不是腸子悔青。另一方面若為假，則徹底淪為傀儡，亦是悔青腸子。
既然無法從魔法技術判斷，只能依據對方的誠意來做決策。所以打定主意，只要對方耐心解釋，且關於神衛士的一些細節與自己有限所知不差，便答應一切條件。
正如現實生活，許多時候需要在情報有限的情況下緊急做出決策，或鹹魚翻身或泥足深陷，不過不得不說，後者的情況更多一些。就比如居然分出南派北派的船銷組織。而此時，吉姆的決策條件更糟，相當於在完全不識字的情況下籤一份賣身契約。
而焦明大人的反應讓吉姆暗暗興奮，其似乎很喜歡這種小心嚴謹的態度，不僅將神衛士的諸多利弊講述清楚，並在此基礎上，將新技術一一與之對比。最後蝶噠仍舊不緊不慢的總結道：「……所以只要遵守一條核心戒律，便可以無視其他命令並獲得魔法力量。不過在從聖魔海接引能量總量想同的情況下，卻只能施展一種或兩種魔法，相當於一個有自主意識，但魔法技能數量有限的神衛士。說實話，若不是特殊原因，我都想去簽訂這樣的契約呢，希望你不要錯失良機。」
吉姆終於點頭，而焦明大人卻是怪形怪狀地大笑起來，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疊紙，展開后可見上面全是文字。
「焦明大人沒事吧？」吉姆本已安定的心又遲疑起來。
「別在意，焦明大人的家鄉，有一群『惡靈』喜歡做類似的事情，所以此情此景讓他有些還念而已。」蝶噠苦笑一聲解釋，接著拿過紙張，指點著繼續道：「我們暫時只有水系與氣系，土系與火系會在日後提供契約服務，水系是肉體力量與肉體癒合，氣系是爐石回家術與空間裂縫斬，而所持的具體戒律還要有所商榷。」
一一文明具體詳情，吉姆很快確定了目標，並再次確認道：「是神衛士那樣的肉體癒合能力嗎？」畢竟有命在，才有一切，保證自己不會輕易死去才是重中之重，至於兩個攻擊性魔法能力，還沒有太多野心且對自己智力有信心的吉姆並不看重。
「當然，甚至比同等環數神衛士的肉體癒合能力還要強大三分。」蝶噠保證道。
「那麼就選這個。」吉姆點點頭，忽然腦袋一抽，問道：「能多選嗎？」
蝶噠撲哧一笑，道：「契約之間並不衝突，不過焦明大人的好感只夠一份契約的價錢，剩下的部分就等日後再說吧。」
吉姆點點頭斂去貪心，「那麼這個戒律問題……」
焦明大人立刻說了些什麼，顯然早已想到戒律內容，正等著話題進行到這裡。蝶噠聽后一愣，翻譯道：「焦明大人的意思是，從今以後，每年春夏秋冬四季，你必須有三季處於齋戒狀態，至於具體分配，自己隨意安排。」
所謂齋戒，就是進行重大儀式之前，參與儀式者必須更改生活習慣八日，戒女色，戒葷腥，正式著裝，宗教功課加倍，以及等等小細節。其實就孤兒院的生活來比較，幾乎天天都是齋戒，所以忘卻人之善變的吉姆沒怎麼猶豫便點頭答應下來，「那就拜託了。」
事情定下，焦明大人與吉姆一起，在契約書上簽字畫押，雖然這張紙沒有魔法波動，不存在實際的約束力，但吉姆也未覺安心，只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卻有另一塊大石被提起。接著是延遲許久的午餐，然後暫別兩位小夥伴，跟著焦明大人一起，開始傳送。
第一個落腳點也是個半地下石室，依舊藤蔓密布，不過從小窗看去，外面似乎是一片森林。第二個落腳點則是個小鎮之中，依舊是半地下室。而第三處卻是個石堡，窗外傳來陌生語言帶有驚慌意味的呼喊聲，而這裡似乎也是目標所在，吉姆被麻袋套頭，於一片黑暗中快速完成了魔法改造。
「這就完了？沒什麼感覺呀。」事後，等待回家的短暫空檔里，吉姆對蝶噠問道。不過蝶噠對此也不能確定，只是抽出一把匕首，眉毛微挑。吉姆閉眼，伸胳膊，很快得到了確定的答案。
「關於教義，我還想與焦明大人聊一聊，可以嗎？」
「樂意轉達。」蝶噠笑道。而緊接著，周圍環境一變，幾人回到了位於不知名小鎮中的第二個落腳點。焦明大人擦擦額頭冷汗，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至於兩個壯漢，卻是渾身鮮血，且一人已經丟了一條胳膊。而在包紮修整的當兒，焦明大人爽快的同意了吉姆的請求。
「請問，您覺得古樹經是好是壞？」吉姆問出昨夜想半宿而無解的問題。
焦明大人先是招牌式的大笑這才滔滔不絕，而蝶噠翻譯道：「好壞這個概念是需要主體的，只有對某物來說是好還是壞，沒有單純的好與壞。就比如神之寵獸背上的皮鞍轡，你覺得是好是壞？」
吉姆撓撓頭皮，並沒有抓住重點，卻也理解了『主體』的意思，追問道：「對於我來說呢？」
「你又是什麼，還以皮鞍轡為例，你是神之寵獸，還是騎手，亦或只是旁觀者。」蝶噠跟著焦明大人一起頓了頓，這才繼續道：「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看來，古樹經是一部神作，是一套比皮鞍轡高明不知多少倍的鐐銬，精緻而又強大。當初我笑的是你們蠢，而非教義蠢。伊扶森神權國是個多民族國家，沒點共通的核心思想，早就四分五裂打出狗腦子來，現在能把王國聯合打得哭爹喊娘，這份古樹經功不可沒。至於好壞，對於原來的你是壞的，對於現在的你卻是好的。」
吉姆心中不置可否，只是詢問起另一個疑惑：「若教徒們相信死後世界的存在，進而改變日常的生活準則與行為習慣，就比如我被放在孤兒院門口，而不是淹死在水溝中，大概就是母親不想下地獄。這難道不算是死後世界通過某種手段影響了我，所以死後世界對我是存在的，對教徒們也是存在的。」
焦明大人呆愣片刻，似乎沒料到吉姆如此想法，沉吟良久才再次開口。
「有趣的說法，我對你越發有興趣了，契約下次算你半價。不過你所說的這些行為，並不能證明死後世界的存在，只是證明一個謊言能有多大的作用，因為這些影響並非來自死後世界，而是來自貴教的異端審判所與榮譽死刑等等執法機構。你想想看，若是沒有一切現世的懲罰，那些教徒真的會為了一個下地獄永受火焚而乖乖遵守教義？」
吉姆思考片刻，以貧民窟內熟知的人為例，做出種種設想，果然發現若無種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懲罰措施，信徒們未必會嚴格遵守各種教義。
「既然死後世界不存在，那麼神存在嗎？」
「想出這些教義的是個天才，以智慧來說，與我等凡人相比，贊其為神也沒錯。」
這話的意思十分明確，那就是古樹經中所謂全知全能的神並不存在。
「難道古樹經中就沒有真實可信的東西？」信仰已經近乎崩塌的吉姆做最後的頑抗。
「真實與可信並不重要，對於一個族群來說，活下去才是第一目標，而為了這個目標，參考周圍環境，採取任何行動都是天然正確的。在這一點上，古樹經比聯合王國做得好，比另一個神權國也分毫不差。你要開始適應身份的變化帶來的視角變化，從鐐銬加身的人變成牽著鐐銬的人，而且時刻謹記，當你放棄理智思考，全盤去相信別人的時候，被騙是活該。」
或是出於信仰崩塌之後的自暴自棄，或是出於此年齡特有的叛逆心理，吉姆問道：「這麼說來，我也不能相信您嘍。」
其實話一出口，吉姆便後悔不已，實力對比如此明顯，簡直是老鼠逗貓自尋死路，卻沒想到焦明大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回答道：「正是如此！不過就我所見，創世與末世兩部分可能真有些參考價值。」
吉姆一呆，本以為最瞎扯的兩個篇章，在焦明大人口中反而成了最可信的？古樹經中的描述雖然天花亂墜，但總結起來也很簡單。創世之初，有一頭至罪至惡的怪物，神以無上偉力將其關入地獄。而所謂末世，就是怪物衝破監牢，毀滅世界，唯有進入天堂的人可以依託於神之偉力，逃過一劫。
這番談話的作用似乎比想象中的還大，焦明大人對蝶噠吩咐了些什麼，然後將其與一個壯漢傳送走，不久之後，二人抱著一大堆東西返回，而這些正是焦明大人心情大悅之下送出的所謂『起步套餐』。在返回神恩城地下室的路上，蝶噠一一介紹。
首先是一大厚摞書籍，一部分是以伊扶森語為基礎學習通用語的教材，另一部分是以通用語為基礎學習一種叫做『漢語』語言的教材，以及配套的小字典。
其次是一台叫做手搖式電報機的東西，以及配套的通用語轉譯本和安裝示意圖，功能是只要放在藤蔓法陣中就可以與焦明大人聯繫。這種超出古樹經中對神術描述的功能讓吉姆大感詫異，若放在幾天前，難保不會出手砸掉，以維護古樹經的正確地位。
最後是幾把匕首短刃之類的隨身武器，從精緻的造型與表明細密的花紋判斷，已經不輸給主城區內守衛神衛士的裝備。
而當吉姆帶著一大堆東西再次出現在兩位小夥伴面前的時候，仍舊是滿滿的不真實感，彷彿一切仍舊停留在幾天前剛剛被趕出孤兒院那一晚，三個半大孩子擠在這間地下室內於寒冷中艱難入睡。不過身上的厚實冬衣，小夥伴身上的繩索與口中棉布，還有身邊的這些新奇事物，無一不在提醒吉姆，一切真的轉運了。
先是給兩個小夥伴鬆綁，接著簡單忽悠幾句便達成保密協議，然後三人一起將手搖式電報機安裝好。此時小窗漸漸傳來喧鬧聲，吃飽喝足而返回貧民窟的人終於發現『神之寵獸』的屍體，開始議論解決辦法。
無暇理會外面，吉姆第一時間調試電報機，按照轉譯表與通用語小字典，向對面發送了第一條問候信息，並很快接到回復。逆向折騰一番，這才看懂內容：『你好，這裡是信息中心，小女僕熱水器為您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