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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槍傷

  飯局草草結束,阿壽代表「神秘大哥」向昔日功臣表示親切慰問,充分肯定了他為「組織」所做的突出貢獻,但是童狡入獄的這三年,外面發生了巨變,而今組織內部已經沒有適合童狡的位置了。


  童狡凄然一笑,心領神會。阿壽將一個裝著十幾張薄薄的百元鈔票的信封塞給童狡,就當算作是童狡的「退休金」了。阿壽倒也算是個心細的人,知道童狡剛出獄沒什麼可換洗的衣服,就在來的路上特意為童狡買了一身名牌戶外運動裝,考慮到童狡特殊的髮型可能會影響市容,順便又給添置了一頂棒球帽。吃完飯,阿壽開車匆匆離去。從此,童狡便要自謀生路了。


  起初,他不敢回臨仙鎮,不敢回童家村,更不敢回自己的家。自從離開家鄉,一晃都快十年過去了。十年前的童狡是個單純善良、努力上進、有夢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十年後的童狡非但沒能做到衣錦還鄉,反而成了一個刑滿釋放人員。


  流言可畏,他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更沒臉面對含辛茹苦把自己撫養成人的父親。他能想象到父親該是一副怎樣的失望模樣,或許父親的夢碎了,心也死了吧?


  在這三年裡,童狡的奶奶和爺爺先後離世,他沒能見到二老最後一面,他再也沒有機會好好孝順二老,這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他奶奶病入膏肓,臨終前已經不認得自己的兒女,嘴裡卻一直呼喊著童狡的名字。


  他記得小時候奶奶常常用手指一拃一拃測量他的身高和腰圍,量完后就飽含深情地說,俺家狡兒啥時候長大呀?奶奶看著你娶了媳婦,死也能閉上眼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童狡偷偷潛回童家村。他先去了童氏家族的墓地,給爺爺奶奶焚香燒紙,祭奠一番。而後他背對著墓碑,雙膝跪地,雙手捂住臉,往事歷歷在目,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他竟然抑制不住地嗚嗚哭了起來,這哭聲在空曠的山野間回蕩,淚水穿過指縫順著手背滑落下來。


  他低聲呢喃道,願爺爺奶奶的靈魂駐足之地處處是天堂。他又猛然想到了爺爺生前常說的一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痛過哭過以後,生活還得繼續。想必二老會在地下保佑愛孫重新站起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將來愛孫能過得幸福快樂就是對二老靈魂的最大慰藉。


  想到這兒,童狡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他悄悄回了趟家,但沒有進門,只是把阿壽交給他的那個裝著錢的信封壓在了大門邊的一塊磚頭底下。


  那塊磚頭下面壓著一枚鑰匙,童狡的父親一直保留著這樣的習慣,他知道兒子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在這世上,只有不認爸爸的兒子,沒有不認兒子的爸爸。爸爸再平凡終究還是你的爸爸,兒子再混蛋終究還是你的兒子。


  信封中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爸,我回家了。


  童狡開始四處漂泊,因為有前科,他找工作總是碰壁。你坐過一次牢,你就完蛋了。你無法融入這個社會,你就得接著去偷去搶去拐去騙去殺,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在無間地獄里享受永久折磨……沒過多少天,童狡便囊資告罄,露宿街頭了。


  這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躺在一個公園的草坪上,仰望滿天繁星。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某種渴望而惆悵的亮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心想以後就這樣吧,反正也破罐子破摔了。這世界是如此冰冷,世界真大,卻沒有屬於我的一席之地。


  酒精溫暖著童狡單薄的身子,他在醉意朦朧中暈暈乎乎睡著了。睡到半夜,他被一股熱熱的液體猛然淋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睜開眼一瞧,只見一條狗抬起一條後腿正對著他撒尿呢。這真是龍伏旱地被犬欺啊!

  狗脖子上套著一個大酒葫蘆,靠,這是什麼造型!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騷臭味……他看清那是一條毛色純白的格力犬后,登時火冒三丈,因為禿老闆的汽修廠里也養著一條格力犬和一條藏獒。藏獒用來看家護院,而格力犬則要等到大雪封山的時節才能充分發揮它「天生獵手」的終極價值。格力犬是世界上速度最快、最靈活、最聰明、最兇猛的獵犬之一,它們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再狡猾的兔子也甭想在它們的尖嘴利齒下逃脫。


  童狡借著酒勁發飆了,他噌地站起來,踢了格力犬的屁股兩腳。格力犬沖著他呲牙咧嘴,狺狺狂吠,擺出一副隨時進攻的架勢。童狡不知死活,又抬腳踢了過去,格力犬一口咬住了他的鞋,撕咬起來,差點將他拖倒在地上。


  童狡神色慌亂道,哥們兒,凡事好商量,你下口也忒重了點,都咬到我的肉了。疼!好疼啊……哎哎哎,你這死狗,我讓你別咬了,你聽不懂人話嗎?!哎呦……我的腳趾頭……你這死狗……


  「它可是條神犬,能令一切凶煞惡鬼退避三舍。年輕人,你可不要是非不分吶!」附近突然傳來一個嚴肅而蒼老的聲音。


  童狡環顧四周,連個人影都沒有!他立刻緊張起來,心裡直犯嘀咕:真他娘的見鬼了,難道那聲音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


  「誰?!」童狡大喊一聲,為自己壯膽。


  周圍一片死寂。


  童狡覺得事情不妙,此地不宜久留,或許是逃生的慾望激發出身體的潛能,他竟一下子掙脫了格力犬的糾纏。他的鞋面上被咬出兩個破洞,腳趾露在了外面。他已經顧不得許多,轉過身來,一路跌跌撞撞往公園外跑去。


  正當他剛要轉過一座假山時,突然從假山後面閃出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童狡毫無防備,與其迎面相撞,他感覺那東西硬邦邦的像塊石頭,似乎還帶著一股彈性,將他野蠻地彈了回去,並且摔了個跟頭。


  童狡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當他看清那東西的長相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愕然問道:「你……是人是鬼?」


  一個身披鶴氅,束髮插簪,手執拂塵,打著裹腿,腳穿厚底雙臉布鞋和高筒白布襪子的老道士此刻正站在童狡——也就是我的面前。


  我從地上怯怯地爬起來,拍去屁股上的塵土,儘管我很憤怒,但更多的是惴惴不安。請諸君隨我一起圍觀這個老頭,你們看他白髮如雪,銀髯飄飄,長著一張娃娃臉,細皮嫩肉,一派仙風道骨,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鶴髮童顏吧?難道是我今夜走了狗屎運,巧遇仙人啦?可轉念一想,自己都被現實社會中的人類玩得團團轉,又如何斗得過仙?你們再看他精神矍鑠,目光炯炯如電,體態魁偉,身長九尺開外(目測差不多和姚明一樣高),即便這老頭還未飛升紫府,位列仙班,想必道行也是極深的,真要打起來,我不一定能弄得過他。更何況旁邊還有一條骨骼清奇的狗(養過格力犬的朋友都知道,這種大型犬類體型偏瘦,肌肉纖維密集,背部如同起伏的山丘,肋條根根分明)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的屁股呢!


  正當我尋思著怎麼開口跟他搭訕時,只見那老道做了一個甩拂塵的動作,而那條格力犬就像收到了某種指令一樣,跑過去圍著主人轉圈撒歡,用舌頭舔主人的指頭,腦袋在主人的褲子上蹭來蹭去,然後原地蹦起老高去咬拂塵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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