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話好說
夢中,夢到自己在卧龍寨上,與眾弟兄日日喝酒吃肉,過著瀟洒安逸的日子。還依稀記得,杏行村外那個扎著馬尾辨子的小姑娘沖著自己微笑。
又夢到自己在老道士的幫助下,踏入仙道,不過百年便成為仙道至尊。可腳下卻是累累白骨,屍橫遍野,手上亦是沾滿鮮血。
夢裡有桃花漫漫,夢裡有花晨月夕……
嘩嘩嘩——
微風拂面,暖人心神。依稀聽到河流泊泊,又似有冰涼的河水打在臉龐。
「嘿,你醒了。」
一個粗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朦朧之中,只覺得有人將自己輕輕托起,倚在肩上。
陳風欲睜開雙眼,可睡意深沉,始終無法睜開。
「哼,我說巴蒙,你怎這般愛管閑事,若是耽擱咱們拜入仙門,我便拿你是問。」
又有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似乎對粗狂聲音的關切,很是不滿。
便在兩人爭執時,陳風艱難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明媚的陽光刺入眼眸,許久看不清身在何處。
發覺陳風醒來,名喚巴蒙的壯漢連忙將他扶起,而後關切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陳風強撐著身子,虛弱的點了點頭。
除了壯漢巴蒙,不遠處,還有另外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來歲,面色枯黃,鐵箍盤髻,身著青衫,一雙鷹眼不滿的盯著自己。女的長發挽髻,身著紅裙,一張精緻的面頰生得清純秀麗,二十齣頭的模樣。紅裙女子同樣離自己遠遠的,蹲在河岸的槐樹下,若有所思。
陳風摸了摸俊俏而煞白的臉頰,暗自腹誹道:「小爺未曾招惹二人啊。」隨後輕咳一聲,朝著巴蒙拱手謝道:「多謝兄台出手相救,不知在下身在何處?」
巴蒙亦是拱手還禮,讓陳風不必見外,而後憨笑道:「此處名曰三藏山,乃仙門敖家堡的管轄地界。」
敖家堡?未曾聽說過,三藏山更是未曾聽說。
陳風略顯詫異,臉色不停的變幻著,巴蒙見狀,笑言道:「此處乃南虛寒洲,不知小兄弟哪裡人氏。」
「小生陳風。」陳風報以微笑,心底略顯困惑。自己懸崖躍下,而後竟然漂流了數百里。
陳風站起身子攤開臂膀,看了看身上,白束錦衣,嶄白如雪,完全沒有被利劍刺穿的跡象。可是那徹骨的疼痛依然回蕩在心間,莫非一切都是夢?
不對,在跳入懸崖的一瞬間,猶自記得,臭道士送給自己的石珠,好似飛出,而後紅光一閃,便失去了知覺。
想到此處,陳風連忙朝著身上摸索,可翻來覆去依舊沒有石珠的蹤影。是了,是那珠子救了自己。
而此情此景已不在東府神洲,那臭道士讓自己一路東去,想來知道自己會有此遭遇。若非小爺命大,必遭不測。嘿,小爺就說臭道士不安好心,果不其然啊。別讓小爺再遇到你,否則要你好看!
陳風兀自一人,摸著下巴沉思著。不料,遠處槐樹底下,那個面色枯黃的傢伙忽而一聲冷哼。
聽到某人的不滿,陳風微微聳肩,報以微笑。後者卻不領情,不屑的別過頭去。
巴蒙見狀連連搖頭,而後向陳風解釋道:「陳兄莫怪,他向來如此。我叫巴蒙,南蟾村人氏,那人名叫張參,另一個是他的遠房表妹曹霖。我們三人因嚮往仙道,故而離開家鄉,一同前往敖家堡拜師學藝。」接著又問道:「此處荒山野嶺,罕有人跡。陳兄弟,不知為何會昏迷至此啊。」
眼下身處異地,人生地不熟,自然不便說出實情,陳風無奈搖頭,謊稱道:「我因遭到山賊洗劫,跌落山崖,也不知為何到了此地呀。」
而後撇開話題,試探道:「巴兄,尚不知這南洲地界有仙門幾何,小弟也嚮往仙道已久,卻始終尋不到門路。」
巴蒙性格倒是豪爽,哈哈一笑,覺得眼前的小兄弟倒是磊落之人,於是乎起身來到其身旁坐下,緩緩道:「想必陳兄不是南洲人氏,不過無妨,且聽老哥慢慢道來……」
原來,南洲境內有大宗紫雲山,所以也算是仙修的鼎盛之地了。這其中自然有無數的宗門依附其中。此次三人前往的敖家堡便是依附於紫雲山的勢力,除去紫雲山外,敖家堡在南洲地界也算是不可忽視的存在了。且山門對外廣收弟子,獲得仙緣的機會還是極大的。
再說其他三大部洲,亦有強大的宗門鎮守。分別是東府神洲的空神山、西沽桑洲的枯木山、南虛寒洲的紫雲山、北澤江洲的蒼聖山。至於通神中洲則是個特殊的存在,先前所說四大宗門雖鎮守四方,卻依舊是聽命於通神中洲。其中原因,便是因為中洲有虛山神殿,四洲仙門則皆聽命於虛山神殿,至於其中原委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虛山神殿里定然都是超脫世外的絕頂仙人……
這些消息都是巴蒙一路走來,向各地所遇散修打聽而來的,至於準不準確,也不得而知。
陳風與巴蒙相談甚歡,倒是某人與那紅裙女子坐在河邊的槐樹底下。時不時,不善的督來一眼,繼而又閉目歇息。
待到啟程之時,巴蒙邀請陳風與他們一起同行。而一直寡言的張參卻冷聲拒絕:「既然醒轉,還請快快離去,莫要耽擱我們拜訪仙門。」
陳風啞然,人生地不熟的又該何去何從呢,簡直欺人太甚。
巴蒙深知張參的脾性,瞥了一眼張參,沉聲道:「你少說兩句,陳兄傷勢未愈,經不起折騰。」
一直陪伴在張參身側的曹霖,見到面色憔悴的陳風也是微微搖頭,纖細的小手抓著張參的衣袖扯了又扯。
張參見到自家表妹也幫著陳風,心中自然有些不滿。而後欲言又止,只得作罷。
夕陽西下,暮色灰灰。
一番趕路,四人終於踏出三藏山地界,來到山外的一處小鎮。
小鎮卧在山外,看上去不是很大。一條大街從頭橫尾,貫穿小鎮的四邊八方。這也算是名副其實的邊陲小鎮。
臨近傍晚,街市上,山民們來來往往,神情中透著質樸。兩三里的街市兩旁,店鋪林立,叫賣不斷,倒顯得十分熱鬧。
陳風則遠遠的跟在三人身後,生怕再被某人使臉色。
「陳兄,此去仙門禍福難料。但若能得到仙長的青睞,日後也定能平步青雲的。」走在陳風前面的巴蒙,忽而扭頭咧嘴笑道。
陳風眺望遠方,若有所思。心道,眼下拜入敖家堡也未嘗不可的。張參聽聞巴蒙的話卻緩下步伐,一臉鄙夷道:「就他那副文弱模樣,仙長會要他?」
紅裙女子曹霖亦是回頭督了一眼,明眸閃爍,微微搖頭。
一路走來,陳風沒少被張參出言羞辱,早已習以為常。每每此時,都會朝著他的表妹報以微笑,害得曹霖連忙羞澀得別過頭去。
穿過熱鬧的街市,四人來到一處驛站,名曰:有客東來。
這間驛站的名字倒是有些雅趣,不知店家是否也是一位趣人呢。
便在陳風暗暗打量時,驛站正門中走出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人,從衣著上看,想來便是掌柜的無疑。不過,此人身材魁梧,膚色焦黃,倒不像滿腹經綸的文雅人。
「各位客官遠道而來,是打尖還是住店啊。」錦袍中年人躬身,拿起抹布擦出一張桌子,笑著問道。
「住店,三間上等客房,順便來一桌好酒好菜伺候著。」張參放下肩上的行囊,冷冷道。
店家連忙應聲前去操辦。
「嘿,四間。莫不是小爺不算人?」店家離去后,陳風氣憤不已,一路忍讓,真當自己是吃素的。如今傷勢已然好轉,也不必再看他人臉色行事,倘若不然便自己尋那仙門去。
此話一出,巴蒙、曹霖皆是一怔。
一身白衣錦袍,儒雅倜儻,氣質也是看似非凡。可正如某人出口粗俗,著實讓人大感意外。
啪——
張參則是一拍桌子,冷哼道:「你若有銀兩請自便,無人攔你。」
忽然想到自己身無分文,陳風氣勢瞬時萎頓,心中苦澀不已:「一文錢難死英雄好漢,古人誠不欺我。」
見到某人示弱,張參得理不饒人,接著又低喝道:「瞅你斯斯文文的,言語卻粗穢不堪,簡直有辱斯文。」
被張參接連羞辱,陳風又不能反駁,只道是自取其辱,暗啐一口晦氣,不再多話。
坐在一旁的巴蒙連忙乾咳一聲,緩解氣氛,而後笑道:「莫要吵了,無妨的,陳兄的房間我付了便是。」
見到有人幫他說話,張參只得冷冷的撇了某人一眼,偃旗息鼓。
眾人用過晚膳后,張參告知他們,要出去採購些路上用的物品,便獨自出了客棧。
待到張參走後,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曹霖,美眸看向陳風,微微一笑道:「表兄看似不近人情,但心地卻是很好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陳風輕撫鬢角而後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小……小生我素來臉皮厚,經罵。」
此話一出,惹得佳人一陣竊笑。
與巴蒙招過招呼后,陳風便和兩人分開,回到房間歇息。
躺在床上陳風翻來覆去,腦中一直回想著雲霞山的一幕幕。
特別是那位白衣仙子與於師兄,御使著飛劍戲逐自己,讓人氣憤又無奈。面對仙家手段,自己顯得弱小且無助,不知何時也能這般厲害呢……
哼,待到小爺修道有成,再回神洲找你們算賬。小爺可是記仇得很,特別是那白衣女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卻不分是非……
一夜無話,日上三竿。
陳風推開房門,卻見巴蒙、張參二人已經早早便在樓下用膳,只是不見那位紅裙女子的身影。
聽到樓上的動靜,巴蒙嘿嘿一笑,朝著陳風招呼道:「陳兄,快下來吃點兒,待會兒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
張參自然還是老樣子,一臉冷淡,自顧自的喝著湯粥。
陳風餓了許久,心道即便某人出言諷刺,只要能填飽肚子,聽某人罵兩句也無傷大雅,於是便厚著臉皮坐了下來。
待到三人用過膳,曹霖才從外面拿著東西走了進來,顯然是買路上用的乾糧雜物去了。
便在此時,一直冷著臉的張參,忽然沖著陳風說道:「我在鎮口的馬匹場買了四匹好馬,你且去牽回來,隨後趕路。」
嘿,這小子一直不待見自己,竟然會算上自己?好歹小爺在卧龍寨也是大當家嘞,倒是要瞧瞧你有何詭計。
陳風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則笑容滿面道:「倒是讓張兄破費了,小生這便去牽馬。」
張參出了奇的沒有再刁難他,朝著後者微微頜首,並示意其快去快回。
一路走出驛站,沒過多久便來到鎮口。租馬行便設在鎮口不遠處,一眼望去,清晨前來租馬的人倒是不少。
陳風在門外晃晃悠悠,並不急著上前。在馬行附近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抬腳踏入堂門。
噗——
前腳剛踏入堂門,陳風忽覺背後一痛,繼而以臉著地,栽了個結實。
「哪個不開眼的,偷襲小爺!」陳風爬起身子,捂著吃痛的鼻樑,支吾道。
而後憤然轉身,只見背後站著七、八個魁梧黧黑的大漢,且面容不善,顯然是有備而來。
八人手中各持棍棒,眼神冰冷。為首的則是一個手持羽扇的中年人,正笑吟吟的打量著自己。
陳風抹了把鼻血,惶恐道:「各位好漢,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