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自救(下)
「嗤——」
這下捅得如此之正,木劍承受的力道精準地作用在劍刃橫截面的中心點上,這樣的受力方式讓它的傷害極大來源於羅德的推動而非自身慣性,這細節處理使它完美避開了脆弱又太輕的缺點。在羅德一身怪力和鬥氣略微推動的雙重作用下,整截木劍都深深刺入鬥士體腔,不知有多少內臟在這一捅之下受創破裂,男人渾身力氣彷彿漏水袋一樣從傷口傾瀉而出,武器脫手、慘嚎著倒向地面。
人群發出尖叫聲,大部分是為羅德輕鬆戲耍對手的精彩表現喝彩;也有包括矮人在內的人是為提醒他趁機攻來另外二人的存在……拿戰錘那胖子提起傢伙沖向少年;而雙持幽藍匕首的瘦小男子也悄悄自他身後逼近,打算趁羅德拔劍的機會進行偷襲。後者顯然屬於敏捷類型,后發先至早胖子一步靠近羅德,手中兩把匕首閃爍著詭異微光,朝少年的背後插去。
但羅德再次沒按套路出牌——他鬆開手握的劍柄,十分乾脆地放棄了插在持斧鬥士體內的木劍,以看似緩慢其實快得驚人的速度轉過身來,恰好與正發起偷襲的持匕鬥士四目相對。瘦個子「審判官」驚訝地發現,「國王刺客」的眼神鎮定自若,毫無慌亂驚懼反帶著一絲戲謔和不屑……像是已經勝券在握,又像是……就等著自己這次攻擊。
作為一名用匕首的鬥士,瘦個子總是依靠武器輕便和身手靈活繞後攻擊敵人背部,羅德這下乾淨利索的棄劍轉身讓他丟失最舒服的背刺位置,加上被少年的怪異目光盯得渾身發毛,感覺不對勁下果斷放棄了這次攻擊——腳下一蹬止住前沖之勢,他腰腿發力便要退開。
然後他踩入了羅德的陷阱,被抓住了。
沒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被抓住了:羅德閃電般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準確地說是手腕,更準確地說是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腕、右手抓住他的左手手腕——就這樣硬生生把他的後撤截停扼殺在半途。
身為以敏捷迅速而聞名百里的前競技場冠軍,瘦個持匕者轉進為退的過程可謂流暢又迅速,常人只見他彷彿早有準備似地前進一瞬又立刻折返,根本瞧不出他兩下動作間的銜接遲滯……但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羅德眼裡,哪怕再輕微的停頓都是巨大破綻,他看準時機又狠又准地出擊,雙手像鐵鉗一樣牢牢捏住了他雙臂。
***
(還有這種操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簡直就像空手入白刃一樣玄幻,別說親眼見到,在場任何人連聽都沒聽說過這等手段。面對手握利刃對手的攻擊,接招者要麼擋要麼閃躲要麼乾脆用同歸於盡式的反攻逼迫對面收手……怎麼還能真的用手去「接」招?如此精準而迅速地抓住一名手持利刃還運動著敵人的手腕,這需要怎樣的反應速度、力量和勇氣?
「咦——」場外,倫納德伯爵夫人深吸口氣,竟被這前所未見的戰鬥方式刺激得性奮起來。她忍不住緩慢而有力地摩擦膝蓋,同時悄悄把手探向自己已經略微潮濕的腿間……
「你!?」場內,瘦個鬥士驚駭得失聲叫出來——他這般風格套路的競技場鬥士,最忌憚的就是貼身拼力氣的較量,使了使勁完全掙脫不開,身旁卻傳來第三名鬥士的大吼:「好,按住他!」
扭頭一瞧,那名肉球般肥碩的掄錘鬥士總算跑近到攻擊距離,此刻正氣勢洶洶地沖向兩人,雙手揮動握著的大鐵疙瘩開始橫掃,一副要將兩人全都以這一擊碾碎的模樣。
「我按尼瑪!」瘦個子嚇得膽碎,一邊高聲尖叫,一邊運動手指極力撥動翻轉掌心裡的匕首,用利刃的最尖端觸及羅德鉗住自己手腕的雙臂,拼儘力氣嘗試刺入少年衣物和皮膚,上面的毒素也許沒法立刻殺死對面,但絕對能讓他的手臂都麻痹!
利刃上沒有傳來刺破人體皮膚的反饋,反倒是視野中的掄錘鬥士越沖越近,瘦個子急眼了,大叫一聲「放手!」原地蹦起來以雙腳踹向羅德胸膛,試圖以這一腳的反衝力掙脫並退出胖子戰錘的攻擊範圍。
……
羅德如他所願地鬆了手,但沒有把身體獻上去作為墊腳石,反而在鬆手前略微用力向後一拉,在瘦子向自己踉蹌著撲來后才如同幻影一般踏步後退,讓對方不僅踢起的雙腿踹空,也失去了躲開這一錘的機會。
「砰。」一聲悶響,那鐵鎚險而又險地擦著羅德衣角劃過,卻最終砸到了瘦子身上,羅德冷冷地看著瘦個子被這一錘砸得身體扭曲飛出去幾米,摔在原本就血跡斑斑的砂地里,眼看著就沒了進氣。
從開始動手算起,羅德先以假動作騙過持斧胖子將其刺倒、再轉身憑眼神嚇退雙匕瘦子並巧妙地將他拖延至被第三名鬥士誤傷擊倒……這一切說起來話長,其實卻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僅僅三秒時間,最初扔出蘋果核催促審判那名觀眾甚至連最後一口果肉都沒全部嚼碎咽下肚,三名「審判官」已經倒地兩名,一死一傷。僅剩的一名面色難看地提著剛剛誤傷隊友的大鎚,已經沒了取勝的信心。
羅德第一回親身體會純靠技巧碾壓對手的快意,此刻正暢快地吐出一口惡氣——比起原本習慣的那套更適合一對一比武的戰鬥方式,這種靈活的身法戰術更適合以一敵多而不用每次都指望身上的蛛絲衣建功。他找到了自己的翅膀,並暗暗決定,若能活著逃離,一定要將希里這套劍術發揚光大。
……
「那小子手被劃到了,很快就會中毒倒下。」競技場主人笑眯眯地以惋惜的語氣說,「若非如此,他倒算棵大搖錢樹,稍加調教,完全可以作這個競技場的台柱。」
「天,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女人好一會才接話,雙目如醉面色潮紅地從裙底拿出手來,慵懶地嘆了口氣。「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有如此身手?」
「一次精彩的臨場發揮,好底子加高質量的訓練和剎那間靈感的結合。」監獄長評論道,忽然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急著殺他了,若這年輕人真是米德蘭的刺客,安泰利有幾個人能逃脫他的刺殺?
……
羅德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抬手看了看。確實,剛才自己的表現極佳,可終究還是沒能從頭完美到尾,在最後一刻閃避鐵鎚的時候,沒有蛛絲衣保護而裸露在外的雙手被刺在手臂上的雙匕帶過,兩道長長的開口滲出紫黑色的血液,偏偏傷處依舊雷打不動地迅速結痂,這可真是神奇的自愈能力。
毒?他已經接受過一次毒酒的考驗,嘔了一會肚痛了半夜,一點後遺症都沒留下,這回不知這匕首上的毒能否對自己生效?
出血片刻就已停止,羅德不再好奇傷處的模樣,抬頭看向最後一名鬥士,胖子正雙目放光地盯著自己,似乎在等待毒素髮作。少年心中一聲冷哼,沒有急著解決這最後一人——若毒能生效,與其麻痹倒下被重新吊回絞架上,還不如被鐵鎚乾淨利落地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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