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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紫禁之顛(21)一語破心障

  百曉生無所謂的笑了笑,任由他去拔劍。


  便在這時,姜寒雨直接將游龍生按住,嘆了口氣道:「住手吧,看來傳聞不虛,『萬法神算門』的規矩,一師死而一徒繼,徒弟若能將師父害死,便可出師,行走江湖。以往老夫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聞,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


  這下子便輪到游龍生震驚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尊師重道的若大江湖上,竟然還有這樣奇怪的門派?什麼「萬法神算門」,他連聽到沒聽說話。


  百曉生自然不會告訴他們,什麼「萬法神算門」,都是行走江湖的噱頭。那樣的奇葩門規自然也不會有,人都是自私的,正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若大江湖,又有幾人會真心實意的去教自己的徒弟呢?


  那老騙子年輕時行走江湖,依仗著自己學過幾門尋龍點穴,望氣觀人的法門,著實也騙過幾個人。然後又怕被人瞧不起,行為舉止裝的古里古怪,被人認為隱世而出的高手,自然也就有人跟著吹捧起來。


  別人問他師承何派,他便神神秘秘的說了什麼上古傳承,萬法神算。然後,這樣的名頭就被打了出去,顯得他越發神秘。百曉生少年時,沒少跟他行騙江湖,那些底細自然是門清的。只不過不方便與外人道罷了。


  姜寒雨也不去理會『無知』的徒弟,繼續問道:「白先生不能為老夫解惑,卻不知可有辦法破除老夫心內不安?」


  百曉生微微一笑,道:「前輩的害怕與恐懼,在晚輩看來,倒要說一聲『恭喜』了。前輩就差這臨門一腳,過了這『破心障』,便能離大宗師又近一步,只要今夜,郡王奪位成功,前輩心念坦途,自此之後,這世間便又多了一位踏音過千山的『陸地仙』,在下為雪鷹前輩賀!」


  一翻話說完,聽的姜寒雨輕輕一愣,之後便開始哈哈大笑,像是前所謂有的痛快,所有恐懼與執念,因這一言而盪盡。雖還未到大宗師,但只要扶保郡王登基,自己一生『無錯』之下,大宗師便如坦蕩門庭。到時踏音而行,游便千山,走過萬水,叫一聲「陸地仙」又有何不可?


  真力自姜寒雨身上緩緩蕩漾,笑聲漸漸傳遞開去,剎時間遍布整個郡王府。


  可是在郡王府之外,卻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他的笑聲。似乎這笑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隔絕在內。


  不過片刻時間,有十來人聽到這笑聲之後,紛紛躍上屋脊,舉目瞧向高台上的姜寒雨。


  北邊屋脊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苗疆打扮的女子,她的面容並不是十分俊美,皮膚也略略帶點黑,只是不知為何,任何人瞧見她之後,都會有一種想要與她親近溫存,繼而狂野征服的衝動。


  她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這女子舉目瞧向姜寒雨時,微微一笑,高聲問道:「雪鷹子,問問你身邊的百曉生,若他再立《兵器譜》,你當排第幾?順便再問問他,為何不將我們這些女子排入?是看不起女子之身嗎?」


  姜寒雨像是並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依舊在狂聲大笑。


  百曉生只是向著這女子微笑著輕輕拱手,便再無言語。


  與這女子一起的,是一個身穿苦青色袍服,面色發青的老頭,輕輕搖頭,心事重重的道:「姜老頭如今意氣沖發,離那不可知之境只差一步了。看來,此生老夫再沒辦法追上他的腳步了。」


  說到這裡,滿麵灰敗。


  而這時,他身邊有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稚嫩頑童,嘻嘻笑著道:「既然你沒法子追上他,倒不如讓我將你吃了吧,只要吃了你『毒無常』想必追上姜老頭也不是難事。」


  說到這裡,這「孩童」將目光轉向那女子,道:「若是這條美人蠍能與我歡好一場,再讓我吃掉,那超過姜老頭想必也是應有之意。那個時候,你們都與我融為一體,我追上他,超過他,便等於你們也都追上了他,超過了他,何樂而不為呢?」


  女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真是奇怪,苗疆五毒教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毒無常,一起聯手,把這童子殺掉吧。完事之後,我送你一套『青魔手』如何?」


  毒無常嘆了口氣,輕輕搖頭,意興闌珊的轉身躍屋脊。


  童子嘻嘻道:「美人蠍,本座勸你還是儘早離開吧,留在這裡不怕丟了性命嗎?你那姘頭被一個區區『極殘手』給嚇住的躲著不敢出來。就算你比他高明,但也強不在哪裡去,要知道,那玄衣里不光有陰無極,還有絕公子傳自李尋歡的那一手飛刀呢。」


  女子冷笑道:「飛刀便可無敵天下嗎?我倒想領教一番。你師弟當年在邊荒被李尋歡殺了,這幾年來,你五毒教無不在戰戰兢兢,害怕探花郎的報復。童子,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來跟絕公子為難的?」


  童子手中拿出一個波浪鼓,輕輕搖了搖,道:「我想看看,殺掉我師弟的飛刀到底有多快?既然找不見李尋歡,便絕公子試試也無防,嘻嘻。總歸是試試,又不會丟掉性命。」


  一聲笑之後,跳下屋脊。


  女子恨恨冷笑,不再關注兩人,而是盤腿坐在屋頂,舉目看向笑聲漸停的姜寒雨時,嘴角不自覺勾了一個陰冷的笑。


  西邊屋頂。


  是兩個中年人,一個方面大耳,濃眉大眼,面目方正,頜下有須,手中拿著一柄金剛鐵拐,一看就是正派中人,不言不語,皺眉深深。


  另一個一身水合青衣,道士打扮,手拿玉蕭,頜下長髯隨風飄揚,仙風道骨,如出塵之仙。見姜寒雨笑聲停下,微舉手中玉蕭,拱手在前,朗聲道:「為姜先生賀。」


  他身邊的面目方正的中年人愣了一下之後,也隨之拱手,道:「為雪鷹子賀。」


  南邊屋脊上的三個身穿黑色綉紋袍的老頭,在道士與中年人說完之話之後,也緊跟著道:「為天山雪鷹子,姜大俠賀。」


  屋脊上,唯獨東邊那手拿流星錘的昂藏大漢沒有出聲,緊了緊手中的風雨流星錘的錘把子,提了幾提,似乎想要出手,但卻又沒有勇氣,整個表情十分糾結。最後嘆了口氣,跳下屋脊。


  便在這時,一個白袍銀戟,面容冷俊剛毅的男子,突然如暗夜中的一顆璀璨流星般,飛掠而過!


  長大銀戟在眾人「賀!」聲還未完之時,便在突兀間擊向高台上的姜寒雨。


  只是這簡單的一戟,就蘊含了戟法變化最高明的七十二手絕招!

  烈烈勁風襲來,姜寒雨抽劍而擊,劍尖無聲間輕輕抵在戟身。


  好像渾不著力,隨意而點,但卻讓這大戟再無寸進。


  持戟男子雙目微眯,接著撤戟收招,如旋風一般急速落下高台。


  抬目看向高處上的姜寒寸,道了聲:「今夜過後,必再領教雪鷹劍術!」


  說完這話,提戟離開。


  白袍銀戟,烈風吹展,說不出的風流瀟洒。


  姜寒雨輕輕拱手,也不多說任何言語。


  就再這時,異變突生!

  從天而隆的一記掌影,如鬼魅般襲向姜寒雨的頭頂!


  這一掌太快,太猛,太迅速,亦太詭異!


  若是被擊中,姜寒雨便會立時喪命於當場。


  可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姜寒雨突然棄劍,以雙掌迎擊而上,連續拍打,這一翻打擊,雙臂都急速成了無數殘影,與那詭異掌影對在一起。


  一個恍神之後,詭異掌影的主人留下一道殘像,然後在莫名間出現在了姜寒雨身邊。


  姜寒雨收掌負手,轉目看幾這人,空氣中在這時才傳出他們對擊掌力時留下的「啪啪」音暴聲。


  這人臉上帶著死人麵皮一般的面具,身材高瘦,如同枯樹,身上穿著一件畫著利牙大張的怪魚袍子,束手而立,沉默無語。


  游龍聲瞧見這莫名出現的魚袍怪人,閃電般的抽劍,直襲面去。


  魚袍怪人只是隨手揮了揮衣袍,便將他的劍勢打掉。


  游龍生還想再出劍時,卻被姜寒雨按住,輕輕向他搖了搖頭。


  游龍生這才收劍。


  姜寒雨微笑,向著魚袍怪人道:「真沒想到,在老夫「破阻踏門」之時,魚大先生也會忍不住出手。」


  魚大先生輕輕點頭,沒有任何言語。


  姜寒雨微微一笑道:「今日之局,是為平手。改天再戰如何?」


  魚大先生沉默著點點頭。


  姜寒雨道:「今夜之事,還要多勞魚大先生了。」


  此言一出,魚大先生的怪魚袍在寒風吹過的時候,開始碎裂,瓣瓣而飛,如梅如櫻,頃刻間消失不見。


  過了半響之後,百曉生感嘆道:「『遮葉千變』,果然厲害。《刺殺六術》中與『沾影隨風』並列為二魁首。這位魚大先生真是不敢小覷,怪不得他會是『死不知』的首腦。在下倒是很奇怪,董伯爺用了多少銀子,請來這位魚先生的?」


  姜寒雨哼哼笑道:「有時候,不一定銀子夠數,便能請到死不知,更何論魚大先生呢?」


  百曉生輕輕點頭,不在這事上糾纏。


  姜寒雨眯眼道:「今日這翻『破心障』得功於白先生,若非『萬法』白先生,就算郡王得位,老夫只怕也會用上兩三年才會破開此境。白先生可為老夫一言之師。」


  這話剛剛說完,便見有一蓬煙花飛入天際,高台上看方向,應該是在青龍坊。


  也不知是哪家的勛貴在入夜沒多久便開始隨意熱鬧。


  這一蓬煙花之後,緊跟著便是一堆焰火騰升而起。大雪紛紛的京城,突然熱鬧了起來。


  這時候,有錢的人家自然將家裡的煙花點燃,然後放飛,圖一個年節的紅火。


  窮人家也在此時間點上幾個炮竹,響個幾聲,紅紅火火又是一年。


  見到這樣的場面,姜寒雨問道:「白先生,先前都已說明白了,煙花傳信不可為,天上又有很多玄衣鷹隼肆飛,總攻傳信之事該當如何?」


  百曉生如輕輕點頭,道:「總攻還早,不忙一時,姜先生現在是否可以信和過在下了?若是可以,還請此一戰讓給在下來指揮,如何?」


  姜寒雨不明所以,問道:「老夫為你傳達命令便是是,又何必如此?」


  百曉生道:「因為,世事如棋,在下想讓姜先生當一回棋子,可否?」


  姜寒雨皺眉,思量片刻后道:「可,卻不知白先生下一步要做什麼?」


  百曉生道:「請姜先生傳令白虎坊陸百纖與王休北所在,帶著所有人,退到甲一號線的宅子。唉,說真的,若是不拿那沐正雨,或許他便會輕輕而過,最多也就留意一下,可是太極北休與那大活佛太沉不住氣了。」


  「那地方已經暴露,對方會利用這個聚點,然後挖掘出其他聚點所在,然後在總攻來襲之前,一個一個的搗毀,接著擴展四方,最後直到龍穴。嗯,還要說一句,讓王休北等人最好留下幾百人,而且還是武功高強之人,把進犯之敵全部殺掉。這樣一來,可以將這一點掐掉,讓對方止步於此,不能探明我方虛實。」


  姜寒雨驚奇疑問道:「這是軍謀手段?」


  百曉生微笑點頭,道:「不錯,軍謀手斷。」


  姜寒雨沉呤片刻,道:「你的江湖手段何時施展?」


  百曉生道:「不忙,先玩一會兒。」


  姜寒雨輕輕點頭,也不計較,再問道:「總攻傳信是什麼?」


  百曉生哈哈一笑,道:「大音希聲……」


  ……


  白虎坊


  那座陰暗宅坻。


  劉七應付了一個跟他討要酒水的江湖客之後,便向著第四重院子而去。


  路過門扉時,正好有一人與他走了個對臉。


  這人他認識,正在原長樂幫急風堂堂主,如今的副幫主,江湖人稱「海內尋針」魯青松。他本為堂主,若按以往品階而論,還要比陸百纖高上一等,長樂幫被金錢打散之後,他領著幾千幫眾,不敢走陸路,從海路一直到達京城,與陸百纖回合。


  到達京城之後,本應該由魯堂主來接任幫主之位,但誰讓陌百纖在經營京城日久,又有「幽蘭山莊」當做靠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而魯青松又是個不好爭之人,所以這幫主之位便便宜了陸百纖。


  兩人突然遇見,都是微微一愣,相互間點了點頭,接著微笑。


  魯青松笑著問道:「正有事要找幫主,沒想到還真趕巧了。卻不知幫主要去哪裡?」


  劉七微笑以對,答道:「魯大哥客氣了,當年陸某入幫,還多虧有魯大哥照應,咱們兄弟間便不要再分彼此了。叫聲我聲陸阿弟便好。哦,倒是想去西院處走走,怕那邊有什麼消息傳來。畢竟,此處除了臨戰指揮由北休先生說了算之外,其他的大小事務可都是咱們長樂幫在應對呢,不敢太過怠慢。不知魯大哥卻有何事?」


  魯青松笑道:「在前院時一個人怪悶的,有幾句知心話想跟幫主說說。」


  劉七伸手相請,兩人一路向外而去。


  一邊走,魯青松一邊說道:「不瞞幫主說,今日這局面,魯某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藏在心裡許久的話,想跟陸賢弟說說。咱們都是江湖人,長樂幫又都是趕船跑海,掙口飯吃的苦哈哈,又何必……」


  說到這裡,魯青松左右看了看,瞧見四下無人之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又何必參與這江山之爭呢?陸賢弟,幫主,說是奪位,其實說白了,這就是謀反啊。這一年多來,得知陸賢弟跟董伯爺在搞這些事由,魯某人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若是事敗,該當如何?長樂幫上下幾千口子的性命,只怕……」


  魯青松說到這裡,劉七拍了拍他的背心,打斷道:「人活一世,總要有個奔頭。江山易位,咱們都是從龍之臣,到時候陸某讓賢,魯大哥當這長樂幫的幫主。你的輩分在,人脈也在,長樂幫便由魯大哥說了算。陸某人便去安安穩穩的混朝堂,咱們裡外照應,有何不好?」


  說著話,兩人到了西小院的廚房,劉七從裡面拿出兩壇酒,兩包肉,遞給魯青松。


  魯青松伸手接過,兩人繼續往外走。


  魯青松嘆了口氣,道:「陸賢弟,魯某是本分人,家裡三代都是跑海的水手。長樂幫多數兄弟都是如此,別看在海上無法無天,殺人越貨也不在話下。可是到了地上,一個個都是守法的良民。參與此事,也不是說慫,只是覺得心裡不踏實。」


  「兩年前,長樂幫被金錢打破總壇,鄭幫主何等驍勇,一人獨挑上官飛而不敗,最後卻還是被『死劍』荊無命輕輕一劍給殺了,我想想都覺得膽寒。江湖上說是總壇無人生還,而我卻是總壇唯一生還之人,只是假死,未被他們發現罷了。」


  「死裡逃生之後,我便召集長樂幫各大堂口的幾千幫眾,念著與陸兄弟你的香火情,到京城投奔你而來。唉,陸兄弟,不是我說,金錢幫的威風,魯某已經見識過了,至今膽顫心寒。與金錢南北相抗的玄衣又會差到哪裡?更何況,玄衣絕公子還是保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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