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紫禁之顛(22)蛇司將的個秀
一邊走著,魯青松一邊說著,零零碎碎的說了很多,總結也來就是一句話,不想讓長樂幫這幾千趕海的苦哈哈到頭來連命都沒了。
劉七聽他說著,也不多言,只是微笑以對。
到了西院角門處,兩人一起坐在了門階上。
呼著慘白的霧氣,一人一壇酒,一包肉。喝著酒,吃著肉,隨口聊著一些當年往事。魯青松和陸百纖是老交情,兩人年紀也相仿,當年都是生死不換的好朋友。只是後來因為長樂幫的一些變動,陸百纖被調在京城一地當舵主,便疏於來往,漸漸生分。
而劉七與魯青松在長樂幫被滅之前,並沒有過接觸。魯青松來京之後,他亦沒有像今日這樣與其深入交談過。
但是這個時候的劉七,真的很是嘆服玄衣的拷問工作,有關陸百纖的生平與交往都問的無比詳細,哪年哪月,跟什麼人打過交道,搞的清楚明白,所以他跟魯青松談話中並沒有出現任何破綻,最多也只是說一句,那時人太多,發生了什麼陸某都記不清了,還好有魯大哥說起。之類的。
就在喝下半壇酒之後,魯青松醉眼迷離道:「賢弟,此次來京之後,我發現你變了。」
劉七瞳孔收縮,不自覺暗帶了殺機,他以為魯青松瞧出了什麼不對的地方。
而魯青松呵呵笑道:「你比以前更穩重,更會為大局著想,讓魯某見到你就像是瞧見了鄭幫主的影子。只是啊,你也比鄭幫主更激進,少了些成穩。魯某勸你一句,為長樂幫幾千漢子著想,若是可能的話……」
剛說到這裡時,門角處輕微起了一陣響動。
劉七趕緊擺手,將魯青松下面的話打斷。
接著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將角門打開。一個身穿大氅,頭帶斗笠,滿身落雪的江湖人出現在他的面前。接著這人便將一張字條遞了過來。
等劉七接過之後,這人便匆匆離開。
劉七關上角門,就著昏暗的火光,打開字條,只見上面寫著:「轉移甲二,留半數高手而擊來犯,務必殺盡,不得有遺。傳令各人,大音希聲,鍾震千里。」
劉七微微一愣,眯眼微笑。
接著轉身走到魯青松跟前,聽見他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
劉七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說這些人,魯兄,咱們回去吧,有新的差事了。」
魯青松吃了兩口肉,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兩人往回走。
在路過一間廂房時,劉七瞧見四下無人,便隨口問道:「魯兄,若是沒有奪位之事,再給你一個選擇,你打算幹什麼?」
魯青松笑道:「自然是與兄弟們一起,行海趕浪。敢在大海上撕殺的漢子,才叫真男人。」
劉七輕輕點頭,突然微笑,道:「如你所願。」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過後,魯青松便覺得自己的后脖子被人捏住!
這一捏之後,他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發緊,卻又沒有半分力氣,言不能開聲,偏偏還緊抱著懷裡的一壇酒,以及手上的一包肉。
接著他便看到陸百纖那張溫和的笑臉,想要張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劉七隨意踢開無燈無火,漆黑一片的廂房,捏著魯青松的脖子進入。
關上門之後,劉七將魯青松提到了廂房內堂,將他按倒在地,平平靜靜的把他手中的酒罈以及油紙肉包取下來。
一邊拿,一邊緩聲說道:「長樂幫幫眾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間,你若是想死,那他們便都會跟你一起去死。你若是想活,他們也都活了。我給你留點東西,關鍵時候可保你性命,還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你要記好。」
說著話,劉七抓起魯青松的胳膊,然後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那一直捲縮在指縫裡的指甲突然彈出,似一柄小巧而又鋒利的刀子。
接著便用指甲在魯青松的手腕上刻了一個三角的蛇頭,這蛇頭乍一看僵硬而又粗糙不堪,但細看之下,卻又詭異中著的靈活。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出現在這個簡單的蛇頭上,頓時就給人一種非常邪門原感覺。
刻好之後,說道:「你要記住,若是過會兒有人來殺你之時,你就將這印跡給他看,可保你活命。」
說到這裡,劉七從袖子里的一面玉牌拿出,直接揣魯青松懷裡,道:「這是長樂幫掌門令牌,現在歸你了。但你要還記住,配合留你活命的人,然後去往長樂幫幫眾所在的各個聚點,召集幫眾,老老實實的聽從別人安排,這樣你們便都可活命,你明白嗎?趕海的漢子,就應該去趕海,何必參與此中事情……」
漆黑的廂房裡,若隱若現的「陸百纖」那張臉,讓魯青松感到恐慌,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熟悉的人突然間會變得如此陌生,好像一隻索命的鬼。
在「陸百纖」交代完一切事情之後,魯青松便見他不知怎麼的,手中多了一柄細長的鋼針,然後狠狠的刺在了自己的胸口!
在魯青松張目狠瞪的時候,劉七輕聲說道:「好好睡一覺,等會便好了。」
魯青松全身一松,看似沒有了呼吸。
劉七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了那張字條,皺眉暗道:「大音希聲,鍾震千里?什麼樣的鐘能做到希聲而傳音?想不明白啊,但這情報,要儘快傳出。他們已經打算讓這院子的人撤了,牽一髮而動全身,或許其他聚點也會有所更變,若是如此的話,我先前傳出去的消息很可能出現重大變故。嗯,最好讓這些人安安穩穩的『留』在這裡……」
想到這裡時,劉七已經出了廂房,關好房門,若無其事的向內院走去。
到了第五重院子,劉七左右看了看,便向著北面的小院廂房而去,那裡是赦佳大喇嘛的休息之所。
不多時,劉七輕輕扣門,問道:「活佛,可還方便?陸百纖求見。」
房裡的赦佳活佛呵呵一笑,道:「陸幫主請進。」
劉七推門而入,就見這房裡,除了赦佳活佛之外,還有其他十八個藏地喇嘛。
赦佳活佛坐在正堂案幾前,其他喇嘛分站左右兩行。
劉七進來關上門之後,眯眯笑著道:「大活佛,那邊傳來消息了。」
赦佳活佛驚奇,問道:「什麼消息?可是要去攻打紫禁皇宮?」
劉七微微搖頭,從懷中拿出傳遞過來的消息,緩緩走向正堂案幾后的赦佳。
他每踏一步,鞋底便會細微的擴散出一點黑色煙塵,細細微微的,十分不易察覺,特別是在暗淡的燭不之下,更難讓人發現。
到了赦佳跟前時,從進門以來總共走了十八步。
赦佳瞧他邁步的姿勢,心中一陣警惕,而臉上卻帶著微笑,任由他走過來。
劉七走到近前,將書信遞在赦佳面前。
赦佳伸手接過,打開書信,餘光看清了上面的字之後,眯眼笑問道:「大音希聲?難道是我佛門的獅子吼嗎?這世間什麼樣的鐘聲可以傳偏整個京城?」
劉七搖頭,道:「不知。」
赦住搖搖頭嘆道:「可能真是貧僧與休北先生辦錯了,不該將那沐正雨擒下來。只是貧僧有些疑惑,這封信應該落在休北先生的案頭才是,為何卻讓陸幫主帶到了這裡來?」
劉七微笑,道:「因為,這宅子里有三個宗師。」
赦佳問道:「那又如何?」
劉七道:「三個宗師,你最弱。」
赦佳輕笑,將書信平平整整放在案几上,接著把腦袋上的黃色雞寇帽摘了下來,露出了光潔的頭皮,面目平和的道:「可我有十八護法,有這十八護法在,就算是這院子里最弱的宗師,陸幫主也不應該小瞧我。」
劉七搖搖頭道:「不要小瞧任何人,不然會死的很難看,嗯,這是我大哥告訴我的。所以我也不敢小瞧活佛。但,正是因為活佛你有十八護法,你才最弱,也最容易……殺!」
「殺」之一字剛落,劉七還沒動手時,赦佳已然急速打出一擊「大手印」!
一掌可擊碎精鋼的手印,被他在一瞬間打出一百零八掌,以至於他的手臂都在剎時閃過堆堆殘影!
這一擊擊重掌打出之後,劉七身體竟然被掌掌擊碎!像是一堆破布片似的在爛了一團,繼而紛紛飄落!
看起來像是他在一瞬時被打的粉身碎骨,但是這種場面給人種極為詭異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原本就是一堆破爛,沒有血肉的破爛。所以赦佳打出之後,他便紛紛亂亂的飄散了。
劉七,竟然在赦佳眼前,突的不見了。
那十八護法在赦佳打出大手印的瞬間已然有了動作。
只是他們剛有所動作的時候,突然在不知不覺之間,每個人身後都出現了一團漆黑的陰影。
陰影出現后,一柄鐵刺便好像順理成章的刺進了他們的後腦,或是背心。
十八個絕頂一流的高手,竟然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死!
他們紛紛倒地時,黑影亦消散。
站在赦佳面前,原本如同碎爛一樣被打散的劉七,又重新出現。
面對赦佳,依舊微笑。
烤佳瞳孔巨縮,他本就沒有指望自己的大手印可以將對方在瞬間殺死,但是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刺殺術竟然如此高明,縱橫藏地的十八護法,只是剎那間,便被對方取走了性命。
迅速將驚駭的心思平定下來,沉沉問道:「刺殺六術?沾影隨風?沒想到陸幫主竟然還是個『死不知』。能將『沾影術』應運到如此地步的,想必只有『燈下影』九命貓妖,『月下無蹤』奪命書生,以及近年來江湖上的殺手之王『燈影雙歸曉風月』的秦紅素。」
「九命貓妖死於葉大將軍之手,奪命書生敗於絕公子之刀,閣下該不會是那不男不女,時男時女的秦紅素吧?亦或是那『六術歸一』的魚大先生?」
劉七道:「你猜。」
兩個字還未落地,一柄無聲無息的鐵刺,已經自上而下,緩緩接近赦佳的頭頂,接著狠刺而下!
赦佳像是門頂生眼,雙掌用力,打碎面前案幾,推動自己向後移了半寸,恰恰讓過那頭頂的鐵刺,將面前的劉七再一次打成粉碎。
而從頂門直刺而下的另一個『劉七』被他擊重后,像一團爛布般的打飛而去。
赦家後撤時哈哈笑道:「想殺本座?你還差……」
只說了半句話,一柄鐵釺在他後退時,準確無誤的刺進了他的後腦,直穿鼻樑而過,血液滴落而下。
這一鐵釺太過自然,太過隨意顯,就像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一般。赦佳在死的時候,雙目中還帶著得意的神色。
或許,他還沒有搞明白自己已經死了吧。
鐵釺帶著骨肉相連的聲音,從赦佳後腦抽出。滴滴粘稠的血液,隨著鐵釺緩緩抽出時,慢慢在鼻樑上堆積,繼而滑落。
劉七吸了口氣,面色平靜的緩步繞到赦佳身前,喃喃道:「你是第一個。」
繼而頭都沒回,向著門外走去。
剛走兩步,忍受不住內傷,半跪在地,「哇」的吐血出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雙目通紅,自語道:「龍象大天印,果然厲害。」
緩緩調息之後,站起身,打開房門,若無其事的走出了房間。而在整個過程中,他身上的衣服都沒有皺起,更不從在什麼血腥氣味,他就好像從來沒有戰鬥過一般。
然而,事實卻是從他進入赦佳的房間,到出來,連一盞茶的工夫都不到,這裡的十九人,已經死光了。其中還有一個宗師。
出了赦佳活佛的院子之後,劉七左右看了看,向著南邊孟松海的院子走去。
但卻沒想到,剛剛快要到「了苦頭陀」孟松海的院子前時,孟松海開竟然主動出來,跟劉七撞了個對臉。
了苦頭陀提著短把荷葉鏟,猛的見到「陸百纖」之後,愣了一下,笑道:「阿彌陀佛,還要去找陸幫主呢,沒想到趕了巧,真是念誰來誰。」
劉七笑道:「大師找我何事?」
孟松海道:「想問一下陸幫主,可曾接到姜雪鷹的傳信?」
劉七道:「接到了,正要跟休北先生去說。」
孟松海道:「不若讓本座先看看如何?也好早些有個應對。」
對於這樣的要求,劉七並不感到奇怪。「了苦頭陀」孟松海與王休北是同輩中人,然而自從效命於幽蘭山莊之後,王休北總是壓著孟松海一頭,這讓他心裡極為不痛快。可武功又不如王休北,所以只能忍著。
今日陸百纖「虐殺」沐正雨之後,他這小人心性發作,覺得自己應該與陸大幫主是同道中人,想知道消息是假,打算拉攏陸百纖才是真。若是再能拉一堆邪派中人,將王休北孤立,那是最好不過。這對他以後而言有很大好處。
劉七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接著笑道:「都是自家人,大師先看亦是無防。」
孟松海呵呵笑道:「陸幫主請進院說話。」
劉七也不猶豫,兩人一起走進了孟松海的院子。
只是孟松海萬萬沒有想到,他請進院子的,不是同道中人,而是索命惡鬼!
半柱香之後。
劉七從孟松海的房門出來,摸了一下胸口被斬入骨的傷口,疼痛難當時,坐在了這院子的門前的石台上,沉沉喘了口氣,搓了搓手上了血,喃喃道:「本來還想再去幹掉王休北的,這個樣子只怕是瞞不住他的,若是再在這第五重院子里動手,只怕王老頭會發現,到時候就大事不妙了。」
無所謂的自語之後,劉七嘆了口氣,仰面倒在石階上,像是夢吟一般的說道:「那隻能先做掉這宅子前面幾進院子里的江湖人,然後再去找王老頭了,到時候只怕會是一場苦戰啊。」
話音才剛落,劉七整個身體融進了石階,再不見蹤影。
……
第四重院子內的迴廊處。
有一個江湖客正在與一位女俠調情,說著:「這場大戰之後,你我結為夫妻如何?」
女俠道:「也不看看你的模樣,怎生配的上我?」
江湖客一把摟住女俠,沉沉喘吸道:「就算配不上你,我也要與你來一場歡好,我死了,你記我,你死了,我念你。」
說著話,便在女俠半推間倚著廊柱,摸下了她的綿褲。
一桿槍怒龍而起,刺進盤絲洞。
女俠嗯嗯歡叫:「慢些,慢些,啊,嗯,快些,快些……」
俠客嘿嘿道:「到底是快些還是慢些?」
女俠情不自禁,雙目迷離,道:「先慢些,再快……」
俠客依舊在抽聳,似是情趣般的問道:「什麼慢些,什麼又快些?」
剛說完這話時,俠客便發現,那女俠的雙目一陣獃滯,繼而有一道紅中透黑的細線自脖子上裂開。
片刻,美人頭顱滾落而下。
大俠大驚,張嘴想要驚叫。
然而他也只是作了個張嘴的動作罷了,自嘴而上的半邊腦袋,裂開一條線,輕輕滑落。
四重院的一對野鴛鴦在不知不覺間死去,因為他們死的太快,所以沒有任何人發現,就好像他們真的是被無常收割了生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