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點出息！
從那天起宋洋倒是收斂了些，一周以來倒也算是安定日子，要不是今早撞上長寬這件事，栗玖玖恍惚間都覺得回到往日了。駱北這事也教會了栗玖玖一個道理——那就是人嘛，慣常欺軟怕硬！下午她趁著自習課去老師辦公室的當口，翻牆回宿舍，掀了宋洋的鋪蓋卷全扔到廁所。
扔完了回辦公室取模擬卷的時候，栗玖玖的手還在抖，她知道，她有些激動的緊。
下晚自習回宿舍，栗玖玖意料之中，她的鋪蓋卷不見了！好戲開場了，她在心底里想著，可面上依舊四平八穩，嘆了口氣：「被子還能長翅膀飛了？」宿舍沒人吱聲。她們有些人一個鼻孔出氣，有些人懾於宋洋，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自然沒人理栗玖玖這句話！
冬日裡的夜晚有些寒冷，宋洋跟栗玖玖的床鋪上皆是光禿禿的床板。宋洋的鋪蓋卷正掛在樓梯間里淌著水，不過廁所里拿回來應該也沒法要了。此刻，宋洋坐在椅子上刷著題，心底里暗暗等著瞧栗玖玖的笑話！
「哎呀，被子沒了不要緊，可我媽前些天給我的銀行卡還在床底下，怎麼不見了？」栗玖玖裝得著急忙慌，她確實床底下壓著一張卡，也確實是向美蘭給她的日常生活費，不多不少，剛好三千。
扔被子怎能解氣？她算計好了宋洋這種人一點虧都不吃，順手把銀行卡攪弄進被子里，這下該宋洋慌了！「我錢丟了，天呀，我得報警……」栗玖玖裝得分外投入，終於舍監急匆匆趕了過來，一聽這錢不是個小數目，趕忙給老師打電話。
這時節，宋洋裝作上廁所來來回回過去三四趟，栗玖玖看在眼裡。
老師來了，栗玖玖堅持要報警，她瞥見宋洋一張臉脹得通紅。一中的學生們非富即貴，哪個學生都不好惹，更何況這間多是非的宿舍！所以宋洋的所作所為老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此番丟了錢，這可真是要鬧大了！
栗玖玖當著宿舍所有人大聲說要報警，這時，宋洋下鋪的女孩哆哆嗦嗦地扯了扯栗玖玖的袖子：「我知道你的東西去哪了！」
女生宿舍樓在學校最後邊，鄰著一條小巷子。栗玖玖宿舍的後窗恰好鄰著巷子口的垃圾堆。老師打著手電筒，扎眼的海藍色就在一堆垃圾的頂上頭，那是向美蘭去蘇杭帶回來的杭綢，栗玖玖蓋了五六年。手電筒的光有些晃眼，綢緞被一堆臭水泡的斑斕，有些地方發黑生臭，栗玖玖笑了笑，這不就是自己此刻的人生嗎？
老師大老遠瞧著女孩一動不動的站在一堆垃圾前，有些遲疑，「老師……」少年的身影高高大大，映著另一旁女孩的孤影「您去處理吧！我陪她找東西。」是長寬，老師心底里長嘆一口氣，栗玖玖本來就孤冷，少跟人來往，父親死後，女孩更是清寂，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她交流，此刻男生算是解了她的圍！
長寬接過手電筒，他生得比栗玖玖要高，手電筒打過去，更顯得女孩分外落寞！腰板挺得直直的，像是一桿孤高的竹子！「玖玖……」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似是哀求地說：「出來住吧！」方才他在學校晚自習，聽到別人說女捨出了小偷，一聽是栗玖玖的宿舍，以為宋洋又找了什麼新方法來禍害她，趕緊跑了過來！
栗玖玖站起身，一把抱住那堆床單被罩，直直朝著長寬走過來，她瞧也沒瞧長寬一眼，跟他擦身而過。
回學校得繞道，栗玖玖抱著一堆東西，走的有些艱難。「哎呦！又落難了！」栗玖玖後背一緊，是駱北！手搭在牆上，好整以暇地瞧著她。
「又臭又重，要我，我就不要了！」看著女孩一直不理自己只顧低頭走路，駱北好生提醒，可女孩還是置若罔聞。
「原來你不止在我這是受氣包呀！」駱北往常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多話，可今日里瞧著女孩一臉憋著氣羞惱的樣子，他心底里竟覺得有些開心，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出言調侃。
「給我……」他一把攬住搖搖欲墜的床單被罩，低下頭聞了聞：「臭……一股子臭雞蛋味……你抱它回去睡覺？」
栗玖玖橫他一眼「要你管？」駱北正要插科打諢，卻瞧見栗玖玖眼底湧出一股子清淚。「你……你別哭呀！」他覺得栗玖玖這個人很神奇，被自己拿刀架脖子上沒掉一滴眼淚，每每落淚都是些莫名的時候，讓他招架不住。
他忙不迭地扔下手裡一捧子東西，空出手幫姑娘擦眼淚。
姑娘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這黑巷子里，零星閃過幾個人都往這邊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麼壞事！
「壞人欺負咱們，咱們就欺負回去……沒什麼哭的……」他不知道怎麼哄姑娘「要不，我幫你再揍她們一頓？」
栗玖玖抬起臉咧開嘴扯出一個生硬的笑「那你呢？」
「我……？」駱北有些疑問，關他什麼事？
「她們算什麼？扔扔我的東西，無非是小打小鬧，可你呢？你要殺我！你還威脅我！駱北……你以為你是什麼好人嗎？」女孩咬著牙惡狠狠地說。
「我……」駱北啞口無言，她說的全是事實，可……
「我們說了不再見，誠然你是個小混混，可我請你遵守一下你一時的承諾，滾蛋好嗎？」可能是哭得久了些，眼角眉梢全是紅的，在昏暗燈光映照下，對面的姑娘透著一股子凜然不可侵犯的味道。
駱北苦笑，「我不是好人，是呀！我就是個小混混！」他湊到姑娘眼巴前，大眼瞪著小眼，姑娘眼睛里潛藏著屈辱與不甘，那是一雙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曾在這雙眼睛里讀懂了渴求與眷戀，無助與彷徨……
突然他心底里翻湧起五味：「我說了不放過你就不會放過你」
姑娘紅艷艷的唇噙在口中，軟軟糯糯，像是她床笫間的叫聲那般纏人，燈熄了只有星星點點月光照著手底下的肌膚，閃著清冷的光，觸手卻一片滑膩。
原來自己在她心底里擔了那麼多壞名頭，他捫心自問，此時的自己心底里的那些念頭難道不可恥？不齷蹉嗎？那既然如此又何苦在這裡裝模作樣？遵從自己的內心不好嗎？至少他坦坦蕩蕩！不像眼前這個姑娘，明明碎得四零八落，還要自己把自己拼起來，假裝成完美無瑕的光潔瓷器！
栗玖玖被架在牆上，少年的手開始四處遊走，她有些屈辱地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駱北，你……滾……」她的生活像一潭深坑，可不能是個人都得來踩自己一腳。
女孩順著臉頰流下來的淚又苦又咸，融進駱北的唇舌間。他的心底里突然升起一陣惶恐。眼前女孩眼底里有嘲諷「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駱北！」之前那麼多次，眼前的姑娘從來都沒叫過自己的名字，可今天里她的每一聲駱北都能讓他心底一沉。
少年窩在女孩的脖頸處，那裡皮肉溫熱：「栗玖玖，我是沒出息」他實在是沒出息，才會打聽她的住處，特地一連一個禮拜天天等在這條巷子堵人；才會明知道眼前姑娘明面上瞧著是潔白雛菊，實質上是刺人玫瑰還忍不住靠近；才會用那些淺薄的恨意來偽裝自己，告訴自己，他來找她還債！「可我說了，我不會放過你！」他不管那些內心深處與軀體星星點點的痛，那些腦海中複雜難明的情緒，他只知道，他不想放過她！
女孩眼底有訝異有惱怒，她奮力推開他：「我爸是罪大惡極，他犯了錯，可他死了！我呢？我又是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就憑我是栗守達的女兒，你們一個兩個都覺得我好欺負，都要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憑什麼？」女孩眼底里一片血紅，奮力揮舞著手臂。
「還有，你們都說我爸草菅人命、勾結官員、壞事做盡……」女孩無聲流著淚，掰著手指數著那些個數落的言語，突然她直直瞧向駱北，哆哆嗦嗦地說出一句：「可他是我爸呀！」隨後像是失去了力氣半蹲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這人世間的一切可真是令人厭倦！
黑漆漆的夜裡寂靜無人，駱北蹲在地上撫摸著女孩不住聳動的肩頭。他說不出什麼開解的話來，只能歪著頭看向姑娘霧蒙蒙的大眼睛，那裡有萬般愁索，讓他不知所措！
「玖玖……」有光直直照了過來，是長寬！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渾身帶著一股子壓迫感「放開她。」
栗玖玖匆忙之下一把推開駱北，少年被推搡得跌坐在地上。
「跟我走……」長寬抱起地上散作一團的床單被罩冷著一張臉拉著栗玖玖快步走出巷子。
有砂石劃破少年的手掌，駱北坐在地上抬起手，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她可真是沒省勁！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心底里立馬生出了一個念頭，栗玖玖，他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