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讓你成為送試生
韓楓城的城督府上,一位身穿黑色低階官服的男子神色匆匆地走入了城督的辦事大堂。
「兩招打敗了王空成,只為了三枚銅錢?」城督那張冷峻的臉龐上此時浮現了幾抹質疑的神色,他黢黑的眼眸冷冷地看著自己身前的那位低階官員,手中原本在書寫的虎鬚毛筆都停了下來。
低階官員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尋常人看的是熱鬧,知道兩招打敗實屬強大,然而像城督這樣懂得修行的人物,才真的明白兩招打敗王空成這等天才人物,是多麼的了不起。
修行之道高深莫測,千年前大能之人將修行劃分為九個境界,便是修行者一生都在攀登的就到天塹。
境界第一境為通竅境,乃是打通人體敲門,正式步入修行大門。
第二境練氣境,修鍊體魄,梳洗經脈,是第二道基礎。
第三境生元境,自天地間吸引元氣入體,可以在短暫的時間內使用這樣的元氣,這是第三道基礎。
第四境運元境,能夠將短時間吸入體內的元氣再度外放,這是施展強大武學的基礎,也是修行的第四道基礎。
第五境通元境,能夠將天地間的元氣在身體內進行儲存,達到這一境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修行者,真正進入了強者的行列,統稱為元師。
第六境化元境,將引入體內的元氣煉化,將元氣徹底歸屬於自己,會依據自己的功法變成相對的屬性,到了這個時候,劍客可以有自己的劍意,拳師可以有自己的拳意,能有屬於自己的力量和風格。但凡達到這一境的修行者,便已然是站在世間高處的存在,是大能者,統稱為大元師。
第七境為聖元境,這一境的修行者可以瞬間爆發大量元氣,產生難以想象的威力,這一境的修行者便是一個方的頂尖力量,足以稱霸一方,統稱為元尊。
第八境為天一境,天地合一,元氣不再是吸納后使用,而是直接調配天地間的元氣,擁有近乎通天地的本領。這一境的修行者,便是真正的巔峰,是真正的鳳毛麟角,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傲視蒼穹。哪怕是天下最強大的中州,都僅僅只有十六個,跨入了此境。統稱為元聖。
第九境神魔境,傳說中修行的至高境界,擁有神魔一般的恐怖力量,無敵,可不死,可無視天地,超越天地,只是傳說是傳說,太過縹緲,在世人的了解中,自人類有記載的歷史以來,便沒有任何一個人達到過此境。
每一境的突破都極為困難,每一境之中的前行都能很大程度說明修行者的天賦。名為景陽的少年能夠比王空成高出一步,便已經在修行之路上領先了許多,在天賦上更是強出了不少。
「可有蹊蹺?」城督冷峻問道。
「老劉當時在場,他確定少年是憑藉真正實力擊敗的王空成,估計已經是生元境的中期,甚至是巔峰。」
老劉乃是韓楓城為數不多的一位運元境之一,他的話無疑極其權威,無需質疑。城督心頭震驚無比,臉色卻十分平靜,低頭沉吟了片刻,抬頭看著他說道:「為何我從未聽聞過我城中還有這等天才?」
低階官員道:「那位少年七八年前從外地而來,住在城東邊的露蒙街,跟著一位老頭在生活,似乎那位老頭便是他的師父,可能是因為平日師門教條的緣故,一直不準出手,沒展露過修為,所以也就未曾聽說過有這樣的一位少年。」
城督沉默了片刻,將手中的虎鬚毛筆擱在了白玉筆架上,問道:「這個少年的身份乾淨嗎?」
低階官員遲疑了數息,道:「稟報大人,身份這一點似乎很難核實幹凈與否,不過聽聞人們口中的談笑,這些年這位少年的表現,無疑是位傑出的少年,平日里經常幫助街坊,今日的這次出手也是為了幫助街坊,討回欠付的三文錢。」
城督修長的手指敲打在了自己的桌案上,發出細微的極有規律的敲打聲,低階官員知曉這是城督在權衡,所以緘默地站在了原地,沒有說話。
大約十數息之後,城督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中有幾分火熱,他看著這位低階官員說道:「大武王朝統治中州今年剛好是第十個年頭,十年前數方勢力的大戰導致無數強者殞落,所以這些年朝堂才會如此看重修行者,然而現今的朝堂因為存在太多的治理問題,導致地方腐敗,前些年那個買官的龍陽城城督就是因為城中出了個通天派招徒大試第三,便雞犬升天,如今赫然爬到了副陵督的位置,在這等局勢下,本官或許本就不需要做太多權衡。」
低階官員面色微變,浮現出幾抹喜悅,躬身道:「大人的意思是讓這位名叫景陽的少年取代王空城的送試資格,參加五大宗門的招徒大試?」
城督緩緩點頭,眼神看向了窗外的那棵茂密黃角樹,眼神變得更多了幾分熾熱,看著那抹屬於夏季的青翠彷彿看到了春季的盎然春意。
「如今陛下的心思路人皆知,這偌大的中州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彈丸之地,一統天下的雄心十年裡從未消減過,兵力一年強過一年,賦稅也一年漲過一年,只怕無需多時,一場牽連整個天下的戰爭就將要掀起,你我這樣的小人物,若是不找機會爬高些,手裡握著的東西多些,到時候只怕難以自報。」
城督不急不緩地說出了這段話,幾分語重心長,話語所談及的內容也些冰冷,不符合這七月酷暑。不過這談及的內容,哪怕是低階官員這樣的區區九品堂戶員,也明白說得一點錯也沒有。
低階官員點了點頭,道:「城督大人,這個少年的身份問題怎麼解決?朝堂介入了五大宗門的招徒大試,現今需要送試者身份無比乾淨。」
城督微微蹙眉,而後眉頭也漸漸舒開,淡淡道:「本官在韓楓城做城督四年有餘,不敢說一身清,但是在這污濁朝堂中,只怕已經是最為乾淨的人之一了,現今運用私權做些事情,也不曾傷害到城中人民,也可問心無愧。
你是堂戶員,這事交給你辦。」
堂戶員便是戶司的官員,城督並未直言,這位堂戶員卻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似乎也極其贊同他的做法,嘴角不禁掛起一絲微笑,而後道:「是,大人。」
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大人,那如何處理王空成?」
城督不由冷笑一聲,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道:「天賦雖然有,但是品性太過低劣,也太過驕傲,以前指望他來為韓楓城博取臉面,卻沒想到他自己倒把韓楓城抹花了,三個送試名額自然不再有他的位置。」
堂戶員點了點頭,城督開始再度拿起擱下不久的虎鬚毛筆,沾上滿是墨香的墨汁,進行快速地書寫。
「這位名叫景陽的少年品性剛烈,倒是符合九劍門門主那位元聖的脾氣,正好將他送去九劍門參加九劍門的招生大試。」城督將寫好的第一封文書遞到了堂戶員的手裡。
「王空城雖然天賦不錯,可是品性太過糟糕,以前也因他的天賦不能動他只能縱容,如今他已失去價值,那麼這些年做這麼多惡事,也該受到懲罰,就將他送去南邊域的鎮南軍,抵禦南宮蝠的南炎國。作惡多端自有罪受,要怪就怪他非要在這送試出發的前一天,得罪了那位少年。」
說完剛好落筆,城督將第二封文書也遞給了堂戶員。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即便努力壓製表現得盡量平靜,也依然溢出了幾分,導致字透紙背,而此時書寫完畢,心中舒暢無比,不禁舒了口氣。
「馬上將兩份文書傳達下去,然後去錢財庫領取十兩黃金賞給那位少年,順便告知那位少年,明日必須出發,沒有太多時間讓他準備,我將在城門送他。」
堂戶員點點頭,對於這番獎賞,他沒有絲毫意外。
南方的數陵都非人傑地靈之地,韓風城更是人才匱乏,十年來基本沒有出過天才,送去大試的人數年以來從來沒有入過前兩百,而王空成已然是最有希望沖兩百的存在,所以一直飽受關注,而這位少年能夠兩招擊敗生元境初期的王空成,那麼必然已經到了生元境的巔峰水平,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天才,送去大試應該也是一百左右的成績,而五大宗門的正門弟子一般情況下都只會收取前一百的存在,這位少年當然更加的有資格參加大試。
而且這次送去大試並未與少年商量便直接定奪,本就有虧於少年,城督大人親送,是有意結識交好,同時順便表達歉意也是情理之中,於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大堂。
城督大人看著再度空曠的大堂,嘴角噙起一絲笑意,這酷暑天窗外吹來的一陣清風,就如那位少年這突然降臨的大禮。
……
堂戶員先是去了潭藍派遞交了第一封文書,然後準備向景陽傳遞第二封文書,此時已然到了露蒙街的街道外。
讓馬車停在了街巷外,站在街巷口,回想起潭藍派這座小門派的掌門在看到文書那一刻那副怒髮衝冠的模樣,以及眾多弟子的愕然和王空成的痛哭流涕,此時他的嘴角不禁浮現出几絲嘲諷,王空成雖然天賦不錯,可是奈何品性太糟糕,平日的做派他也一直頗為鄙夷,今日有這等結局也覺得爽快。
回憶著王空成的不成熟和幼稚,再回想起眾人口中描述的那位少年的風度,堂戶員不禁對他愈發的好奇了起來。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一邊徒步向著裡面走去。
街道是十分普通的街道,幾家平常的店鋪販賣著極其普通的物品,街道上有許多人家倒掉的污油,有各種腐爛菜葉,某些人家的牆壁上還有亂七八糟的炭黑圖畫。
糟糕的環境讓他蹙了蹙眉,從未來過這裡他不禁在懷疑,那等天才少年居然是出自這中破爛的街道?
踩碎了數枚蛋殼,走了不多久,便穿過了冷清且髒亂的街道,站到了一家十分普通的小院門前,敲了敲門,卻並沒有人開門,他遲疑了片刻,選擇了推門而入。
小院里並沒有人,很普通,小院里的構造也極其普通,院子里種有很多的蔬菜。
堂戶員打量了一會,發現一塊似乎經歷了不少風霜且滿是傷痕的大石頭立在小院一角,他好奇地走過去摸著石頭上的痕迹,赫然發現都是劍痕,最為讓他驚訝的是,他覺得這些劍痕並非尋常劍痕,而是某種劍法所致。
「這個少年還會用劍?」能夠對石頭造出這等劍痕,已經算得上「會」這一字。
耳濡目染,他對招徒大試還是有些了解,懂得一門兵器,在大試的一些考核上就能佔到一些便宜,有機會拿到更好的名次,更何況是九劍門那樣以劍著稱的宗門,這樣的話,無論對少年自己還是對韓楓城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譽。
堂戶員不由笑了笑,對那個少年變得更有興趣了。
忽然,小院那座不大不小的房屋內,傳出了訓斥聲。
「為何違反為師的命令出手?」
陳設簡單的屋內,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神情冷峻的老人,白色的鬍鬚達到了胸口,在他的身前,景陽十分謙卑地站著。
景陽看了一眼老人,撓了撓頭,道:「師父,我有我的理由。」
老人面色微變,怒道:「理由?你自幼便跟隨我修行,我給你定下的規矩可能會害了你?你可知道你這等做法的後果是什麼?純粹就是作繭自縛!」
老人的呵斥聲並未讓景陽的神情有太多改變,景陽抬起頭看著他道:「徒兒明白,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根本無法忍。」
「無法忍?這等天下隨時可能會有戰事,為師生怕他人知曉你懂修行,將你派遣去戎馬之地,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不單將為師十數年的苦心經營全部打破,還可能為街里街坊迎來報復!」老人的怒不可遏地拍著太師椅。
這等年代此番話語無疑一點錯誤都沒有,不過堂戶員的臉龐上還是浮現了幾抹不悅。
為國效力當是幸事,畏懼生死又如何踏上巔峰?
「老先生多慮了,少俠乃是我韓楓城最傑出的人物,城督已經決定讓他取代王空成,去參加五大宗門之一的九劍門大試。老先生可要明白,我韓楓城三年一次的大試才有三個名額,而少俠便是因為今日午時這一出手,就贏得了這次的機會,是何等幸事。五大宗門是天下間修行者最嚮往的聖地,但凡能夠進入宗門的人無疑都將成為大能人,若是少俠始終隱秘著不展露實力,那天下豈不是少了一位英豪?」
爽朗的笑聲在門外響起,而與此同時,屋門被堂戶員推開。
見來人身上的官袍,老人臉上的疑惑消失,看著堂戶員身上的官袍,連忙起身而後躬身,「見過大人。」
堂戶員笑了笑,目光落在景陽身上,景陽對其躬了一身,並不言語。見其不卑不亢,不由更是喜歡,道:「兩位不必多禮,能夠教導出這等英傑,先生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老人苦澀一笑,直起了身子。
堂戶員沒有多餘拖沓,將文書遞給了老人,老人一邊看,他一邊說道:「這是城督大人親自下的文書,老先生還請看一看。時間緊急所以不能給少俠做太多準備,還請見諒,明日馬車會在城門等候,到時城督大人也將在城門親自恭送高徒上路。」
「就因為這樣的一件事情就決定讓他頂替王空成?成為送試生?」老人神色一僵,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番話已經沒有了商量的意味,老先生的面色微變,最後嘆息一聲,道:「老夫就是不想他插手到這紛擾世界去,所以才帶他來到韓楓城過這樣的平淡日子,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過。」
景陽抬起自己垂下的頭,看了一眼老人手上的文書,而後看著堂戶員道:「明日就走?」
堂戶員點點頭,道:「大試的日子已經近了。所以出發的日子本來就是明天,王空成選擇的是九劍門,三個月前就已經將名額提交上去了,不過少俠既然打敗了他,氣度也遠超於他,那麼自然由少俠頂上。」
景陽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老人。
堂戶員也看向了老人,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將手中裝著黃金的匣子放在了八仙桌上,道:「城督大人的命令若是再三拒絕,便是不敬了,另外,這是城督賞的十兩黃金,至於先生之前顧慮的報復也是多慮,城督自然會打理好一切,囂張跋扈的王空成也被調遣去了南邊域,大可放心。」
沉默了良久之後,老人長長地嘆口氣,最後緩緩道:「事已至此,那就依大人所言。」
「先生能夠有此高徒,可是一生的幸事,必然多福多壽。」堂戶司誇讚道。
「大人過獎,徒兒只是有些天賦,太多的誇讚只會讓他迷失了自我。」
堂戶員一愣,覺得有些道理,不由笑了笑,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還請老先生好好準備,高徒明日可就要出發了。」
最後又是寒暄了幾句,堂戶員便離開了小院,院中的壓抑也隨之消散而去。
五大宗門大試的機會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生的榮耀之事,象徵著身份地位的改變,以及似錦的前程,即便最終不能進入宗門,也依然能讓自己得到相當多的尊重,得到相當多的回報,這樣的事情無論落到誰的身上,都必然是狂喜。
看著堂戶司徹底消失在院子里,景陽和老者的神情都緩緩發生了變化,出乎意料的是,兩人都沒有絲毫的歡愉,神色都帶上了幾分沉著和深邃,而兩人之間的關係也隱約間不同。
「聽書去了?回來的有些晚。」老人躬身,語氣中略有謙卑。
景陽神情平淡,點點頭,「沒遲。」
「一切果然在掌握之中。」
景陽淡淡笑了笑,道:「若是一開始便不在掌握之中,那我真是在拿天下來開玩笑了」
老人看了景陽一眼,景陽對著他淡淡地點頭,而後朝著房間內走去。
沒有絲毫先前在堂戶員面前表現出的訓斥時的嚴肅,沒有一絲得到宗門大試機會的喜悅,只有沉默和壓抑。
先前的憤怒像是一齣戲,現在回顧,之前的呵斥也多了幾分刻意。兩人之間也不像師徒,任何的師徒關係都不應該有此時兩人所表現出的一道無形的隔膜,或者說身份的差距感,兩人之間更像主僕。
少年是主,老人是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