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潔癖男也有八卦
“一個不留!”還未等何城然起身防範,淩鶴軒大手一揮,帶起巨大的袍袖,攜著一股風。雖髯中早已有白須,卻依然意氣不減當年,軒庭院的手下頓時一呼百應,四散開來,煞有將瀧府拆了的趨勢。
“淩伯伯你!”何城然眉頭緊皺,剛想攔下麵前健碩老人的動作,卻被他那雙透著殺氣的眼睛桎梏了身形。翻臉如翻書,這位老人的魄力與精明狡詐何城然早就深深的見識過了。左手被他“親昵”的抓住,看似是親密的故人,然而,隻有何城然知道自己有多危險。命門已經被牢牢扣住,隻要自己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便會在一瞬間斃命。雖看他背手在身後,沒有任何攻擊性,何誠然卻知曉他的手中定然有防身的暗器。他沒有任何力量反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瀧府的人在敵人的包圍圈下一個個死去。
瀧景瀾,朔月,你們千萬小心。
剛剛稍稍平息下去的紛亂又重新開啟,瀧府多處宅子都已經被毀,斷壁殘垣觸目驚心,更令人心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鋪天蓋地的血腥氣和隨處噴灑的鮮血。血如雨下,蘆葦在湖畔隨著腥風飄揚,湖麵上隱隱的暗紅色在陽光下絲絲屢屢被照射的清清楚楚。
柒遠逸捂著鼻子,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用胳膊肘碰了碰心急如焚的朔月,問道:“喂,外麵的打鬥聲怎麽越來越激烈了?你不是說情況已經被控製下來了嗎?”
“不知道啊!我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現在出去看風險太大了。”
朔月擔憂的看了一眼榻上斜靠著的男子。完美的輪廓依然是那麽惹人心動,可是蒼白的麵頰上明顯有幾絲不自然的潮紅。剛剛朔月不小心觸到他的手,發現他全身的溫度如同火灼,而且最不樂觀的是,瀧景瀾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炎。
“風險,你還管什麽風險!是哥哥的命重要還是你我的命重要?你不去,我去!”柒遠逸小臉氣的通紅。他從來沒有見過哥哥虛弱成這副樣子,都是這個女人,因為她,景瀾哥哥才會受傷,又是因為她,瀧府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遠逸……”朔月起身拉他卻被他隻手狠狠打開。
“你這個不詳的女人,不要碰我!”柒遠逸眼神狠利,果斷的拉開門簾,絲毫不理會朔月略略發怔的眼神,他正欲跨出門外,卻被外邊的景象深深的震住了。
橫屍遍地,血流成河,活著的人舉劍殺活著的人,死了的人永遠的沉寂了,遠處一處矮矮的小宅已經著了火,火焰明晃晃的在陽光下耀武揚威。
柒遠逸眼神空洞的出了神,仿佛靈魂出殼,回憶的長流將自己拉入其中,掙脫不開。
猶記得那一年,自己五歲,火光衝天,煙塵竄進自己的鼻息中,嗆得人好難受。自己從暖暖的榻上被濃煙嗆醒,卻不見了父母與姐姐。
“姐姐,父親,母親!”無助的叫喊著,被濃濃的煙塵和火光包圍著,沒有人來救自己,沒有。
大聲哭喊著,卻沒有任何回應,外邊殺喊聲震天響,完全湮沒了自己的喊聲。
父親,母親,姐姐,救我啊。
被煙塵嗆暈了腦袋,倒在烈火中,皮膚被炙烤的快要燃燒起來。
“遠逸!”冰涼的身軀抱著自己,把自己拖出火焰的地獄,逃出了被血染紅的柒府宅院,她卻身中毒箭,倒在荒郊野外的半道上。
“遠逸,小心!”一個冰涼的身軀抱緊了自己,雖然自身也單薄的像張紙,卻還是奮不顧身的護著自己,這種感覺,多麽熟悉。
“姐姐?”帶著微微的哭腔和朦朧空洞的神色,柒遠逸抬頭望向朔月,那種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悲傷與依賴感讓朔月心中猛地一痛。
方才見他他出門想把他拉回來,卻見他站在原地對著遠處發怔,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一個黑衣舉著弓弩對準他,想也沒想,朔月衝過去一把拉他回房,卻迎上了他這樣的眼神。
“姐姐!”柒遠逸猛地一把抱住朔月,狠狠的哭泣著,好像要把肺腑五髒都哭出來一樣。
“姐姐!我好想你啊,我想念父親,我想念母親!嗚嗚嗚……”朔月鼻子一酸,險險落下淚來。
爸爸媽媽,我也想你們啊。
也許是因為剛剛柒遠逸踏出門外那一陣動靜驚動了外邊的人,寢房外忽然變得喧嘩起來,好像人越聚越多,好像在商量怎樣突襲進來。
剛剛門簾拉開的一瞬,朔月好像聽見有人說,“淩鶴軒親自駕臨瀧府,瀧府一個都活不了。”怎麽會這樣?真的是因為自己,瀧府才會遭此劫難嗎?
朔月心中猛的一顫,瀧景瀾發著高燒意識不清,柒遠逸又是一個孩子,自己又沒有絲毫武藝,自己這三人此時難道隻能任人宰割?
撫了撫手腕上固定住的牽絡絲,朔月咬緊了嘴唇。
該是自己保護他們的時候了。
拍了拍柒遠逸的肩膀,朔月用並不幹淨的袖口擦了擦他哭紅了的麵頰,用從未出現過的溫柔語氣說:“遠逸,你要保護好自己。”
“是你?”柒遠逸從悲傷中掙紮出來,有些尷尬的推開朔月的手。
“嗯。”朔月苦澀的笑笑,“是我。雖然我不知道你小小的年齡到底經曆過什麽樣的慘劇,你用驕縱無理武裝自己,你有著太強的自尊感。遠逸,不要讓這些阻礙你的成長,這世上還有很多愛著你的人。你要長大,你要保護他們。”
最後這一句,朔月不知是說給柒遠逸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握緊了拳頭,回身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瀧景瀾。
不知,我們還有沒有緣分再相遇。
“遠逸,幫我謝謝你哥哥。幫我,好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