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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牛輔(完)

  ps:今日將河東的情節一併寫完,合併為一大章,還請書友繼續多多支持!

  牛輔和徐榮相比,身份更加親近董卓,而軍事才能又著實平庸,轉投牛輔麾下,有兩大好處。


  一是牛輔是董卓的女婿,只要董卓一日不死,牛輔的宦途也就暢通無阻,跟在牛輔身邊,只要鑽營得當,也不難夤緣而上。


  二是牛輔此人不擅長兵事,而又被董卓委以鎮守一方的重任,在兵事必定是要倚重自己,如此就給閻行暗中壯大自己實力的機會。


  而徐榮,雖然表面上看似頗為欣賞自己的武勇和韜略,但閻行也能夠隱隱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忌憚之心,與牛輔刻意模仿的有些蹩腳的下馬威不同,能征善戰、殺伐決斷的徐榮對於閻行而言,始終是一柄懸在頭頂上的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趁著閻行一個不在意砍下來。


  但是,閻行對於牛輔的招攬有所意動的同時,又不得不顧忌董卓身邊那個長著一張馬臉的李儒,李儒將他從涼州叛軍中選拔出來,又讓他轉入徐榮的麾下,看中的除了閻行的武勇和軍略之外,更重要的,是閻行在董營之中,孑然一身,毫無依仗,除了暗中向在關鍵時刻向他伸出過援手的李儒投誠之外,再無其他強援可以依靠。


  如果這個時候,閻行帶著麾下的一營兵馬投靠牛輔,雖然有了牛輔的借力,可以脫離徐榮的威脅,但是卻也得罪了李儒,李儒久在董卓身邊,就猶如董卓的心腹智囊一樣,得罪他,顯然比得罪牛輔還要危險。


  而且,閻行在心中也擔心,關東兵事未起,董卓陣營還未內亂,自己這個時候過早暴露自己的目的,投入牛輔的麾下,以李儒的睿智陰狠,怕很快也就能夠看出自己這個降將一直隱藏的險惡用心。


  閻行在表面上做出受寵若驚,被牛輔伸出來的橄欖枝驚到的樣子,內心則飛快地將此事的利弊安危計較開來。


  最後,閻行還是決定,拒絕牛輔的招攬,自己投入董卓陣營的時間不久,這個時候過早暴露內心目的,無疑是自絕後路,授首於人。


  安坐在上首的牛輔看著閻行對自己的招攬頗為心動的樣子,心中也是暗自得意,做出這個決定,雖然不是經過深思熟慮,但卻也是老巫女在占卜之後,才讓自己突然有了這一次的神來之筆。


  牛輔原先自家的兵馬,在這次河東戰事中,死傷慘重,眼下正是缺乏一個能用的幹才為自己所用,而眼前這個閻艷,頗具才幹,既能練兵,又有韜略。出身卻不過一介降將,軍職也不過一個小小的軍候,將他招攬過來,再修書向徐榮說明一番,即得到了一個幹才和一營人馬,又不至於太過得罪同為中郎將的徐榮,兩全其美,正符合牛輔的心意。


  「承蒙將軍厚愛,只是此事,艷德薄才駑,難堪重任,怕是要有負將軍重託了!」


  下首的閻行思索良久,牛輔以為他正在為自己轉投陣營而醞釀措辭,不料一張口,卻是委婉地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這種處於牛輔意料之外的變故頓時讓牛輔又驚又怒,他胸中怒火燃起,有心有拍案變臉,只是礙於之前自己才剛剛和顏悅色地出言招攬,不好直接發作。所以他怒極反笑,指著擺在身邊一側的鈇鑕冷笑道:

  「你如今身處我之帳中,又不願從我之意,莫非以為我身側之刀不利乎?」


  說到這裡,牛輔的語氣中已經帶有殺意,彷彿閻行不立馬改變主意投入自己的麾下,自己立馬一聲令下,帳外即刻就會沖入一隊刀斧手,將閻行抓住,直接在帳中用鍘刀腰斬行刑一樣。


  閻行面色從容,並沒有被牛輔的恐嚇給驚嚇到,而是又施了一禮,緩緩說道:


  「將軍之刀利甚,屬下豈敢違抗,只是此事實有緣由,願將軍容艷試言衷情!」


  「講!」


  「將軍與徐中郎將,皆為相國肱骨之臣,而屬下或持戟京都、或戍守河東,亦皆是為相國效力。以將軍之尊,情可上通朝堂,威可下達軍中,若欲調用艷入河東,不過一紙文書而已,又何須動用私威,偏傷徐中郎將之情,相國之公乎!」


  閻行奉承牛輔在董營之中的身份高貴,若是要調用自己不過是一紙文書的事情,又何必如此威迫用事。牛輔當然也知道,如果強留這一支兵馬在自己營中,公然搶奪軍中同僚的兵馬,就是得罪了徐榮,官司就算打到董卓那裡,理虧的自己的勝算也不大,所以才會先行用官職功勛引誘閻行。


  挖牆角和轉投麾下,兩者的後果截然不同,讓閻行主動轉投到自己麾下,這個惡名就得閻行自己扛著。


  沒想到眼前這個閻行看著孔武有力,心思竟然也是如此縝密,牛輔心中不由有些懊悔太早講自己的底牌露出出來,而他話中又是恭維自己在董營之中的身份尊貴,牛輔也不好反駁,只好黑著臉,繼續等他的下文。


  「而若是艷私自轉投將軍麾下,一來必然傷了將軍與徐中郎將之間的交情;二來軍中最重恩信法令,艷轉投將軍,身負背信之名,無德無信之人,將軍豈敢重用,違令薄恩之人,軍中士卒又如何能夠信服,如此定是與初衷難協,無益於兵事;三則將軍得艷,有其前二者之弊,如得一惡,徒傷將軍英明;四來,相國素來信重將軍,以此事必不過責於將軍,如此行事,亦難免有傷相國公正威名。」


  「故惟願將軍為軍中士卒計,為與徐中郎將之情計,為自身威名計,為朝中相國英明計,收回成命,以全此四事!」


  閻行身處險地,而臨危不亂,侃侃而談,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牛輔起初還聽著不以為然,到了後面,臉色連連變幻,嘴巴張開了又閉合,好像有許多話想要開口,又重新咽了回去。


  帳中在閻行說完話之後,陷入一片安寂,靜的連帳外的冷風吹打帷幕的聲音都能夠聽得真切。


  過了片刻,欲言又止的牛輔才緩緩開口,對著閻行笑道:

  「孤身膽愈壯,冒死說四事,好一個閻彥明!」


  這是牛輔第二次對閻行發出的讚歎,只是相比起前一次的假意為之,這一次臉色就顯得多了幾分欣賞之色。


  牛輔笑過之後,又換上了一臉嚴肅的神情,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請,為大局計,我就不強留你了!」


  「多謝將軍,將軍胸襟之寬,實過眾人。嗯——艷還有一事相求!」


  聽到緣級而下的閻行說起還有一事要相求自己,牛輔的眉頭頓時挑了起來,他再次冷笑說道:


  「想必你是要來為你手下的部曲求情的吧!」


  「確是此事,下卒無禮,衝撞了將軍,還望將軍海量寬恕。」


  「我本就無心要責怪他們,何來寬恕一說?」


  「那將軍為何——」


  「甘陵其人,騎射俱佳,護送本將歸營有功,我有意將其拔擢為軍中佐軍司馬,閻軍候以為如何?」


  面對牛輔突然來這麼一出,閻行的眉頭瞬間也是跳了跳。


  沒想到,牛輔忌憚去挖徐榮的牆角,但挖起自己這個小小軍候的牆角來,倒是肆無忌憚了。


  看著牛輔嘴角掛著的一絲冷笑,正緊盯著自己的神色變化,閻行也只能夠收起思緒,試探著說道:


  「甘陵不過軍中一屯之將耳,過蒙將軍拔擢,自然是他的福分,只是——」


  「哪有那麼多是與不是,本將看中的就是他領兵練兵的才能,本將麾下正缺能用之人,閻軍候既然善於從大局出發,婉拒本將的盛情邀請,莫非還不能忍痛割愛,襄助本將一臂助乎?」


  「不敢,襄助將軍,自然是艷之本分,亦是甘陵之幸也!」


  面對牛輔毫不客氣的打斷自己的試探,閻行也只能夠苦笑答應下來。牛輔這一招絕戶計用的倒真是恰中要害,將甘陵提拔為佐軍司馬,職位比起閻行來,儼然是只高不低,甘陵掛著一個佐軍司馬的名頭,自然不好再回到閻行的麾下,甚至若是爭利之徒,面對牛輔的這種赤裸裸又容不得拒絕的陽謀,只怕轉眼之間就是被離間成功、反目成仇的結局。


  閻行收斂心神,再次說道:

  「只是甘叔升隨艷多年,軍中雖分尊下,情實同手足,賴將軍看重,要重用叔升,艷自無異議,只是艷明日就要拔營隨軍回雒,臨別之際,還請將軍應許,使艷得見叔升一面,以訴衷情!」


  牛輔今日被閻行正言拒絕了一回,言之鑿鑿,讓他自己無從反駁,可他轉眼之間,又利用手中的權勢讓閻行忍痛割愛,正自得意之中,聽到閻行的請求,不由哈哈大笑,說道:


  「臨別贈言,人之常情,本將又並非不通人情之人,正好甘司馬近日身體有恙,聽說乃是心病耳,閻軍候素有大局之觀,又善治士卒傷病,想必這一次也不會讓我失望,定能解開甘司馬的心病。」


  說完,牛輔朝帳外大喊一聲。


  「赤兒何在?」


  「屬下在!」


  帳外的胡赤兒轟然應聲,掀開帳門的帷幕,大步走了進來。


  「就由你帶著閻軍候,去見一見甘司馬吧!」


  「諾!」


  胡赤兒聽到「甘司馬」一詞,面色快速變了變,得意之中的牛輔沒有注意到,倒是站在下首靠近胡赤兒身邊的閻行卻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個對自己有過惡意的牛輔親衛,剛剛的臉色泛過一絲怨恨。


  帳中只有自己、牛輔和他三個人,他對自己有惡意,但這怨恨,卻是沖誰的呢。


  閻行默默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口中向胡赤兒說道:

  「有勞了!」


  胡赤兒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也快速回道:

  「不敢,閻軍候,請!」


  ···

  閻行跟隨著胡赤兒走向甘陵在牛輔營中的軍帳,看來牛輔果然很看重甘陵,雖然將甘陵等人軟禁起來,但是卻依然讓底下的士卒殷勤伺候,至少從表面上看,牛輔確實像是要重用甘陵的樣子。


  踏入甘陵的軍帳之中,閻行很快就聞到了一陣酒肉的味道,豐盛的酒肉就擺在軍帳的案几上,肉是鮮美的炙羊肉,酒是河東汾水釀就的美酒,不過似乎無人問津,這一案幾的酒肉卻是變成了冷飯冷羹。


  一個熟悉的背影此刻正卧在帳中的床榻之上,聽到帳外有人走了進來,榻上人不耐煩地說道:

  「我不是說過我病了么,莫要再來煩我!」


  胡赤兒聽到這話語,冷笑一聲,陰聲怪氣地說道:

  「甘司馬,將軍知道你病了,這次專門給你請來了一位能治你的病的醫師,閻軍候,請!」


  「多謝足下帶路了!」


  「客氣了,將軍如此厚看兩位,甘司馬以後又是要共居一營的同僚,我老胡,少不了要來叨擾甘司馬!」


  胡赤兒口中說著客氣,態度卻不客氣,草草行了一禮,也不多言,轉身就退了出去。


  甘陵剛剛聽到了閻行和胡赤兒的對話,心中吃了一驚,此刻已經翻身起了床,抬眼一看,果然是閻行,心中頓時又驚又喜,脫口而出說道:


  「兄長,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看著甘陵更顯瘦削的臉色,再看看桌上的已經發冷的飯菜酒肉,閻行心中已經明白緣由,嘆了一口氣,邊走近邊口中說道:

  「為兄來遲了,連累賢弟你吃苦了!」


  「兄長,陵有負軍令,我非——」


  甘陵心中因為見到閻行,心中驚喜不定,脫口就要將自己心中這幾日的遭遇和埋藏已久的心聲向閻行傾訴,卻是閻行搶先一步,止住了甘陵開口,並隱晦地指了指帳門剛剛落下的帷幕,甘陵頓時會意,連忙止住了話頭。


  閻行示意甘陵和他坐在擺著酒肉的案幾邊上,一邊開口說道:「賢弟數日不見,竟消廋如斯,莫非舊疾又犯了?」一邊快速地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案几上寫道:「山道之事前情後果,我已盡知,為兄情雖懇切,卻也不願阻弟取功名、圖富貴,今日之事,不知賢弟意欲何往?」


  甘陵看到案几上的字,頓時心中震動,他有些哽咽難言,但卻不得不裝出平常聲音說道:「正如兄長所言,正是舊日的心疾犯了,絞痛難忍,飯食不進,故而消瘦。」


  手中也學著閻行的樣子在案几上寫道:


  「人生天地間,無終始者,非君子也。陵安肯圖富貴而背舊言乎,奈何困於牛輔營中,不得自由,故而難見兄長之面。吾寧死,豈肯久留於此!」


  快速地在案几上寫上潦草的字跡,甘陵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絕不相負。


  閻行眼中彷彿又顯現出了在郿縣周氏塢堡中,甘陵臉色凜然,對自己鄭重說道:「陵與大兄早已是患難與共,前路縱有萬千險阻,兄持長矛,陵執弓矢,誓要同心合力踏平之!」


  閻行心中不由也湧現出難以遏制的感動,他一邊說道:

  「賢弟既然是心病舊疾犯了,那舊時的藥方可還曾保存,若是不曾保存,為兄營中尚有一份藥方,回營之後,便派人即刻送來於你!」


  一邊又繼續寫道:


  「牛輔意欲用你為佐軍司馬,為他訓練河東兵馬。牛輔志高而才淺,定要依仗於你,你正可藉此機會,明偽以忠,暗蓄實力,你我雖暫且分離,一南一北,來日呼應,大事可成!」


  甘陵看完之後,也點了點頭,口中說道:

  「那還要勞煩兄長,遣人速速送來,陵在此多謝了!」


  手中繼續蘸著酒水在閻行的後面寫道:


  「兄之心意,陵已盡知,暫且羈身,冀圖後會,必和兄長共舉大事,永不相負!」


  閻行也點點頭,還想要在案幾多寫著囑託甘陵的話語,不料這個時候,帳門口的帷幕已經被一把掀開,心裡早有防備的閻行臉上不動聲色,手中的動作卻不慢,裝作隨意的樣子,手掌輕輕一揮,已經將案几上蘸著酒水,顯得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字跡抹了乾淨,然後才慢慢回頭,看向來人。


  來人自然就是一直在帳門口竊聽的胡赤兒,他心裡對甘陵、馬藺等人懷有忌恨,連帶著也恨上了閻行本人,心知他們兩人相見必有密言竊語,自己跟隨牛輔多年,深知牛輔心意。牛輔要用甘陵,終究還有這層顧慮,故意應許閻行來見甘陵,也是出於一種試探,而之所以要派胡赤兒過來,正是為此,故此胡赤兒假意退出軍帳,實則一直躲在帳門口偷聽兩人的談話。


  不料閻行和甘陵兩人的談話,三言兩語不離甘陵的心病、舊疾,彷彿那個甘陵還真的是舊疾復犯,而閻行是來探病的一樣,愈發讓牛輔覺得異常,再加上兩人對話中間的間隔隔了許久,已經超過了尋常對話的時間。


  胡赤兒心知兩人在軍帳之中必有隱情,他在帳門口竊聽了許久,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正著急不耐,害怕再拖下去,讓兩人商議完畢,還隱藏了罪證,因此索性掀開帷幕,大步走了進來。


  一掀開帷幕,看到閻行和甘陵兩人正對坐在案幾之間,胡赤兒心中一動,步伐不停,大步流星地沖了過來。


  他雖然看似粗魯,但卻也有著自己的一番心機,哈哈大笑著,對著對坐的閻行、甘陵兩人說道:

  「在下在帳外看著天色不早,料想閻軍候明日就要拔營返雒,此時雖牽挂甘司馬病情,但卻難久留,為了免得閻軍候耽誤明日行程,卻是要冒昧做一回惡客了!」


  口中說著話,胡赤兒的眼睛卻是四下亂瞄,巡視著一切可疑的東西。


  閻行冷冷一笑,也不懼胡赤兒亂瞄的眼光,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對著胡赤兒說道:

  「倒是有勞足下掛心了!」


  說完之後,閻行又轉而對甘陵說道:


  「賢弟,為兄明日就要拔營隨軍返回雒陽,此次見面,也是告別,你的藥方我會儘快回營派人送來,還請多多保重,既得牛中郎將厚愛,自當盡忠王事,相信你我很快就會有再次會面之時!」


  「兄長之言,陵當謹記,兄長保重!」


  甘陵也起身向閻行行禮告別,閻行含笑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看到胡赤兒眼光還在掃視,他笑了笑,說道:

  「足下,還請前頭帶路!」


  胡赤兒眼光此時正好落在被酒水打濕的案面上,他心中有些奇怪,還未細想,又被閻行出言打斷,他輕哼一聲,轉身就先行出帳。


  閻行和甘陵相顧點頭交心,再不言語,直接也邁步出帳。


  ···

  等到閻行帶著大牛一行親衛策馬返回自家的營地時,馬藺正站在營門的門樓上,翹首張望,看到閻行一行人的身影,他心中一喜,繼而看清還是原先去時的人數,心中又開始不安起來。


  馬藺快步奔下門口,衝到營門口處,等到閻行等人策馬來到,他親自上前牽馬,同時口中著急地問道:


  「軍候,瘦子等人呢,莫非是那個牛中郎將不可放人不成,那日那個胡狗是我故意出手讓他難堪的,就算要找人抵罪,也是找我,怎麼可以讓瘦子替我身赴險地呢,不行,我要去將他帶回來!」


  說著,馬藺轉身又要去牽自己的馬,閻行連忙苦笑著拉住他,口中跟著他說道:


  「你莫要著急,叔升他沒事,只是因為他蒙牛中郎將重用,已經被擢為佐軍司馬,留在中郎將營中了。」


  「不可能,瘦子那日跟我說由他周旋應付,他很快就能脫身返回,他絕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不行,我還是要去找他。」


  說著話間,馬藺又掙扎著想要去牽自己的馬,結果閻行只能夠再次將他拉住,再次正色說道:


  「明日拔營在際,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屯中的士卒物什可曾準備妥當,你如今也是一介軍吏,又豈可再如以往一樣,任意行事。再說,中郎將的營地戒備森嚴,又豈是你沒有傳召,就能夠見到人的,還不快些給我回去你的屯中!」


  說完,閻行鬆開了手,馬藺心中還是接受不了這個消息,他不由自主地呆立在原地,他和甘陵跟隨閻行從隴西到三輔,再從三輔到河東,從河東到雒陽,都是軍中最早的一批老人,起初還互相鬥氣拌嘴,後面則是惺惺相惜,兩人的情誼也是日益深厚,現在聽到甘陵中途離開自家的陣營而去,若不是這個消息是從閻行的口中傳出的,只怕他立馬就要將來人痛揍一頓,質問他假傳消息,是何居心。


  他呆立想了一會,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有些期待地又看向閻行,口中問道:

  「軍候,叔升他絕不是這樣的人,他接受那牛輔的任命,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閻行聞言心中一咯噔,果然,最熟悉的朋友,也是最危險的敵人。馬藺和甘陵相識已久,也是最容易能夠識破自己和甘陵定下的計策的一批人,只是害怕馬藺為人魯莽,被他說漏嘴,閻行卻是不能夠將此事的機密泄露出去,他只能狠下心,讓馬藺繼續承受這種內心的苦楚,將手一攤,口中說道:


  「這既非我的意思,也非叔升的本意。」


  「那是誰的意思?」


  「是牛中郎將的意思!」


  聽到是牛輔的意思,馬藺臉色變了變,先前臉上帶有的那點期望之色也隨即黯淡下去,他憤怒朝空中揮了揮拳,口中吼道:

  「可恨,可恨!」


  閻行能夠真切感受到身邊的馬藺內心的苦楚,但他卻不能夠將真相現在告訴他,只能夠伸手拍了拍馬藺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不禁也在想,只怕牛輔這個時候,也正因為成功挖走了自己麾下的一員驍將而得意不已,卻不知道,雒陽之中的局勢和這河東一地的局勢一樣,表面平靜,而私底下暗流洶湧。他也不知道,他身邊看似忠誠的心腹,實地里早就對他心生怨恨。


  就像身在雒陽,權傾一時的董卓不知道他委任的地方長吏正在密謀一場掀翻整個朝堂的起事,也不知道,他日後會死在和他約為父子的呂奉先手中。


  想到這些,閻行突然想起了一首在金城邊地聽過的箜篌謠,他望著斜陽西照的天空,輕聲吟誦道:

  「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


  「甘言無忠實,世薄多蘇秦。」


  「從風暫靡草,富貴上升天。」


  「不見山巔樹,摧杌下為薪。」


  「豈甘井中泥?上出作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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