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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閻彥明借勢退敵(下)

  這邊曹操不顧威儀,擠眉弄眼,醜態畢露。


  可孔融一聽到是出使河北、訊叱袁紹,身上那股大無畏的名士氣勢瞬間就迸發出來了。


  想到可以前往河北面刺仇人,索還妻兒,他像一隻驕傲的鬥雞一樣,無視曹操的手勢目光,氣勢洶洶地出列受命,並向天子承諾,一定要不辱使命、不避斧鉞,當面訓斥袁紹,若袁紹不能夠遵從詔令,依舊心懷不軌,那孔融就要當堂與袁紹拼了,他拚死也要為國除奸。


  曹操眼見事情無可避免,眉頭緊皺,卻也只能夠作罷,只是心中思緒亂糟糟的,遠不如之前在御帳外和閻行打趣那麼暢快了。


  帳中議政還在繼續。


  第四樁政事,是追贈病死的楊琦、遇刺的沮俊等朝臣,加封慰藉他們的家眷,第五樁政事是商議將司隸校尉部改為司州,第六樁政事是命驃騎將軍閻行督領司、雍、涼三州,減去錄尚書事職務,第七樁政事是恢復一些漢家舊制······


  曹操聽到後面都已經聽不下去了,心情糟糕透了,待到君臣商議完這些事情,參拜告退後,他帶著隨從文武,直接找上了同樣告退出帳的驃騎將軍閻行。


  「彥明,今日之事,你可隱瞞得好深啊!」


  想到不久前,閻行出奏遣使訓斥袁紹,立即就引來一批大臣附議的情形,曹操不由恨得牙痒痒的。


  他很清楚,孔融抵達河北之後,袁紹會面臨什麼樣的困境。


  以往袁紹對外昭告天子遭受董卓、李傕、閻行等一班西涼軍將校、亂國武人的挾持,詔書不可奉,關東州郡應該聯合起來清君側、護社稷的借口已經不管用了,因為天子名義上已經轉到了兗州的手中,而兗州是關東州郡,曹操更是袁紹「黨人」中的一員幹將,對外,河北和兗州一向都是站在同一陣營的。


  關東、關西也不再是互相攻訐對峙的勢力,為了逢迎天子,曹操和閻行都必須互相承認,這樣一來,之前被孤立的閻行就可以通過曹操逢迎天子一事,借用曹操的勢,轉手一撥,調轉矛頭,將原本是關東盟主的袁紹徹底孤立了起來。


  袁紹要麼就不要曹操這個盟友,悍然與關西、關東勢力同時撕破臉皮,要麼就得暫時收兵,做出服從朝廷天子的態度,並且上書自陳,為自己那些「罪行」進行辯解。


  否則,袁紹那偉岸的盟主形象、偌大的忠臣家聲,就要在赤裸裸的事實面前崩塌了。


  可想而知,被輿論逼到角落的袁紹,若能化解,事後一定會對自己極度惱怒。


  當然這樁事情,對曹操也不是毫無益處的,至少這封詔書,可以讓雄踞河北的袁紹屈服於自己奉迎的朝廷的權威。


  而重塑漢室的權威,這是每一股奉迎天子的勢力在對外時的理智選擇。


  閻行不過是趁機搭上了曹操的勢頭罷了。


  「這樁重塑漢室權威、得罪人的事情曹公是遲早要做,那就不如今日讓行先幫曹公給做成了,反正在下在袁紹口中,也是董賊余逆、挾持天子、意圖竊國的武人,也不擔心這一次了。」


  曹操聞言臉色沉了下來,閻行這儼然是在學進帳前的自己,那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作態啊,這若是幫自己,那就不該是這個時候向鄴城遣使了。


  被佔了便宜,還見到閻行這副賣乖的模樣,曹操拂袖不悅,作勢就要轉身離開,只是走了幾步之後,他又突然掉頭,轉身回來,眼睛盯著閻行,氣勢洶洶問道:


  「借孤之勢,退了河北兵馬之後,彥明下一步意欲何為?」


  「西進,收復關中。」閻行展顏一笑,坦然相告。


  「好,孤也要護衛天子、移駕東歸,就是不知道何時可以再見了?」


  「呵呵,短則三年,長則五載,行與曹公,總會見到的!」


  「三年?五載?哈哈哈,關中殘破、韓馬猖獗,還是以五年為期吧!」


  曹操指著閻行,暢快大笑,又恢復了之前那副佻易戲言的模樣。他在御帳之外,遠眺著遠空西斜的日頭,再看看河東人馬、兗州兵卒,還有身邊年輕的閻行,他一時來了興緻,撫須長吟,興緻勃勃地說道:


  「孤自幼好音律,登高望遠,必賦新詩。今日得以覲見天子,又見了彥明這樣的英年才俊,可謂幸甚,胸中塊壘,唯歌一曲,可以詠志啊!」


  說完之後,曹操不顧他人在場,低頭踱步,就像是沉浸在創作的海洋一樣,不顧威儀,手舞腳蹈,眯著眼睛吟誦起來。


  「對酒歌,太平時,吏不呼門。


  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禮讓,民無所爭訟。


  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


  班白不負戴。雨澤如此,百穀用成。


  卻走馬,以糞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愛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養有若父與兄。犯禮法,輕重隨其刑。


  路無拾遺之私。囹圄空虛,冬節不斷。


  人耄耋,皆得以壽終。恩澤廣及草木昆蟲。」


  曹操這副手舞腳蹈,眯著眼睛吟誦的模樣或引來旁人的側目,或引起身邊人的驚詫,但是曹操卻依舊沉醉其中,渾然不覺。


  身處其中的閻行內心同樣震驚,用心傾聽,曹操的詩句是斟酌過的,應該是平日的靈感佳句積累到一定程度,正好趕上這個重要時刻,就在曹操胸中一同迸發出來的。


  現實主義者的狡詐酷烈此刻在曹操的身上淡去,理想主義者的浪漫色彩則閃現斑斕。


  曹操雖是黨人,但與經書傳家的袁紹不同,他好音律,幸倡優,擅工書法,行事也與恪守禮法的士人大有不同。


  此時聽他的詩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將今日所感,心中嚮往的一個理想治世通過詩句娓娓道來,雖然閻行粗鄙,不擅長儒家經典,可對曹操的詩句還是能夠大致聽懂的,這也讓他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這曹操的才情,只怕在漢末亂世的群雄之中,當屬第一人啊!


  曹操作為尊者,當場賦詩,眾人不好無視,況且曹操的詩是真才實學,歌詠一畢,曹操親從無不讚歎,就連閻行一方也不得不衷心地表達佩服之情。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曹操意氣風發,大有述盡平生之志的興頭,他當場想到什麼,立馬就回頭看向自己的親從,大聲呼喊:

  「文侯,身邊可帶有好酒?」


  「帶著呢!」


  作為曹操的親從,鄉人丁斐頗為熟悉曹操的性情,聽到曹操一喊,立馬就提著隨身帶著的酒囊,興沖沖地遞了過去。


  曹操痛快地朝口中灌了幾口美酒後,才盡興地抹去鬍鬚上沾染的酒水,大呼痛快,繼而看到了還駐足一旁、不好離去的河東人馬,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朝著閻行揚了揚酒囊,歡笑問道:


  「沙場征戰苦,若歸來有美酒洗去征塵,實在是人生的一大樂事!彥明,你也要來一點嗎?」


  閻行看著曹操手中的酒囊,淡然一笑,婉拒了曹操的美意。


  「讓曹公見笑了,三河之地頒布禁酒令,行榷酒之政(官營釀酒、販酒),上至牧守,下至黎庶,無大酺之令,皆不得飲酒。行雖好酒,今日卻是不敢抗法!」


  聽完閻行的話,曹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他點點頭,深有同感地說道:

  「好一個雖好酒,不敢抗法!令行禁止、以身作則,孤算是明白河東軍容嚴盛的緣故了!」


  他當即轉首將手中的酒囊拋回去給丁斐,肅聲說道:


  「文侯,從今日起,所有人都要提醒孤不得再飲酒,有違者以軍法論處!」


  「諾!」


  丁斐看到曹操嚴肅的表情,嚇得連忙應諾,將酒囊重新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站在曹操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了。


  經過了閻行拒酒的這個小插曲之後,曹操不再說笑,表情嚴肅地帶著親從,和河東的閻行等人一同返回軍陣。


  雙方準備各自歸營,今夜天子依舊由河東人馬和董承等人守護,待到明日兩家分道揚鑣的時候,天子百官、後宮家眷等一眾車騎人馬,再由曹軍一併迎走東歸。


  只是待到上了馬,心中其實還挂念著剛剛事情的曹操又突然朝閻行喊了一句。


  「彥明,今日你既然不飲酒,那就等到五年之後,你再來新都,孤盡地主之誼,請你痛飲一番!」


  閻行本來已經撥馬準備告辭,沒想到曹操還像個賭氣的孩子一樣不肯放下這件事情,他嘴角一揚,本想出言反擊,只是想到了當下的形勢后,反而笑了出來。


  「曹公,亂世洶洶,兵戈紛擾,想著要稱孤稱王的人不知凡幾,你接下來要輔弼天子,又身處四戰之地,努力努力,莫只顧著要請我這頓酒,怕是他日兩家相逢於鄴城,連痛飲的酒錢都拿不出來,那就真是人生憾事了!」


  「哈哈哈,不至於,不至於。」


  聽了閻行的話,曹操頓時樂了,撫須大笑。


  「若是你我皆到鄴城,那孤向故友討一杯濁酒,還是有的。嗯,彥明知孤啊!」


  「曹公今日奉迎天子,何止在下知公,天下人亦知曹公之志矣!」


  閻行回了一句,不再與曹操贅言,選擇告辭離去,統軍歸營,曹操卻不急著離開,而是手搭涼棚,望著閻行遠去的人影,撫須微笑,若有所思。


  此時兗州的文武見到曹操沉思不言,也不好催促統軍歸營,只能夠耐著性子等待,倒是郭嘉騎著一匹溫順的母馬,慢慢地踱到曹操身邊,挑起眉頭,也手搭涼棚,學著曹操的模樣,揶揄笑道:


  「明公念念不忘,以為此人如何?」


  曹操聞言,轉首看向了學起自己姿勢的郭嘉,他呵然一笑,也不怪罪,這就下令整軍歸營。


  只是調轉馬頭,經過郭嘉馬鞍邊上的時候,曹操瞥向笨拙馭馬的郭嘉,輕聲說道:


  「你之前看得很對,此子不除,當為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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