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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虎嘯返山雍涼驚(2)

  張猛的郡兵攻破了州府。


  當府門被撞開之後,無數手持長矛、刀斧的郡兵奉命沖入州府,除了當先幾名郡兵被寥寥無幾的州兵弓箭手射倒外,後面跟進的士卒很快就殺散了還意圖抵抗的府吏、州兵,如狼似虎的他們全面搜檢州府,將投降的吏士驅趕到前院看管,並將還留在大堂,沒有逃走的邯鄲商毫不客氣地抓了起來。


  等到控制住全城局面的張猛不慌不忙來到府中時,這裡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地上的還未乾的血跡,默默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場廝殺。


  張猛在俘虜的人群中看到了衣袍被扯爛、冠帶也不知所蹤的邯鄲商,他狼狽不堪的模樣讓張猛很是解氣,但隨後又油然生出了索然無趣的情緒。


  一個亂世中不通兵事、謀略也不高明的糟老頭子,殺他就跟殺一隻雞一樣,這讓眼界甚高的張猛絲毫提不起興趣來。


  張猛讓士卒將他抬到大堂,自己則坐在邯鄲商昔日的席位上,略帶著戲謔的表情,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乜視著邯鄲商,他揮手讓士卒拔出邯鄲商口中的破布,想要問一問,這個糟老頭子,到底有何底氣,竟然敢發兵和自己對抗。


  結果,剛一開口,邯鄲商就義正言辭地呵斥起張猛來。


  「賊子,虧你還是名將之後,身受朝廷天恩,卻不思效忠,反要與亂黨勾結,圖謀雍涼,吾雖殺不了你,但你也難逃一死,你死後有何顏面去見先人的英靈!」


  張猛聞言頓時大怒,他差一點就要下令士卒將這個糟老頭砍下腦袋,只是話敢說出口,張猛就突然又停住了,他甚至還揮手讓士卒退出堂外。


  這個糟老頭,是想要求死么?

  憤怒的張猛沒有被怒氣沖昏頭腦,他開始冷靜琢磨面前這個糟老頭子的心思。


  與其被自己接下來羅織罪名問斬處死,還不如痛痛快快當堂罵賊,伸出脖子受這一刀。


  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不要殺他,張猛看著求死不得、耷拉著腦袋的邯鄲商,

  雖然邯鄲商拒絕說一個字,但是張猛看到他這副心愿不遂的喪氣模樣,反而感覺要比一刀殺了他更解氣。


  他大笑著走出堂外,臨走前,他下令軍士邯鄲商關起來,然後就大步離開了州府。


  ···

  入夜,早已回到郡府之中的張猛坐在榻上,手持一份書信,靜靜地想著事情。


  今日在州府大堂上,邯鄲商呵斥他「勾結亂黨」,他心中當然知道這「亂黨」指的是誰。


  只是,漢室已衰,亂世爭雄,這關中厲兵秣馬的閻行是亂黨,那雄踞河北的袁紹敢是不是亂黨,那挾持天子、口銜天威的曹操是不是亂黨?

  在以力為雄的涼地,兵強馬壯者如之前的韓遂,雖然是造反多年的老賊,可各郡的豪傑之士哪一個不怕他,見到他麾下的大軍還不得戰戰兢兢的避讓,反倒是那些口口聲聲喊著「忠孝仁義、討伐叛逆」口號,手中卻沒有足夠實力的刺史、太守,早早就被兇殘的亂兵砍了腦袋,屍體為豺狼所食,化成了一堆白骨。


  在此之前,張猛想做本朝的名臣任延,效忠漢室天子,打擊不法豪強,征討擄掠的羌胡,修建灌溉的水渠,使得武威一境羌胡順服、百姓安居樂業,變成亂世中的一方樂土。


  可是在輕而易舉打敗、囚禁了邯鄲商之後,張猛的心思卻很快就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自己或許不止能做賢明太守任延,還能夠成為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的竇融!


  而如何成事,關中的閻行就尤為關鍵。


  事情不完全像邯鄲商所呵斥的那樣,關中的閻行雖然確實曾遣使暗通款曲,想要和自己聯合,共同對付邯鄲商、韋端。事成之後,舉薦自己取代邯鄲商,成為新的雍州刺史,管轄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


  但是張猛並沒有給予回復。


  他雖然對掣肘自己的邯鄲商多有不滿,多次生出取而代之的念頭,而閻行對他拋出的果實也足夠誘人,但這並不能打消他對於聯合閻行這頭猛虎的恐懼。


  引狼入室,可以讓惡狼吃掉室內的敵人,可自己也難免被貪婪成性的惡狼所傷,就更不要說是放進來一頭一直以來虎視眈眈、張牙舞爪的猛虎了。


  可是今日在州府堂上,恐懼自己與閻行聯合,想要先發制人而倉促舉兵的邯鄲商,卻讓張猛心中猛地一個激靈,自己一直擔心引狼入室、弊大於利,但或許巧妙周圜,也能夠變成利大於弊的局面。


  既然涼地的豪傑如此害怕閻行,那自己何不就將這頭猛虎放進來,讓他去撕咬韋端等人,自己則借著狐假虎威的機會,軟硬兼施,徹底一統河西四郡。


  顏俊、和鸞、張進、黃昂、張恭等人畏閻行如虎,曾經作為涼州第一大勢力的韓遂,引軍全力爭奪關中,結果一進入扶風,就被閻行的大軍打得大敗而逃,兵馬盡沒,十幾年的基業敗得乾乾淨淨。


  這讓他們這些割據郡縣的小股勢力,怎麼能夠在心中不感到害怕。


  而自己則可以趁機恩威並施,將他們捏合到一起,使得自己一躍成為殷富有蓄,帶河為固,統御羌胡,精兵萬騎的雍州刺史。


  竇融的事迹,完全也可以在自己的手中實現。


  不久前才萌生的這個想法,就如同春后的蔓草一樣在心底瘋長,心潮激蕩的張猛已經無心睡眠,他感覺巨大的權力已經到了自己的面前,只要自己大膽地張開手,再迅速合上,就能夠一舉將它牢牢抓到手中。


  室內的燈花搖曳了一下,不曾入睡的張猛先是聽到了腳步聲,然後就從昏暗的燈光中看到了影影綽綽的人影,他心中一緊,立即大聲向室外喊道:

  「何事?」


  聽到張猛清醒響亮的嗓音,室外的親衛如釋重負,連忙讓開身軀說道:


  「府君,有要事稟報!」


  「進來!」


  張猛已經站了起來,推開寢室木門走進來稟報的軍吏一看到張猛高大的身軀,下意識地就縮了縮腦袋,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府君,州府那邊出事了,,看守使,,邯鄲商的一個小卒趁夜私放人犯,想要帶著邯鄲商逃離姑臧,結果被其他士卒發現,將兩人都重新,,,擒拿。」


  張猛倒是沒想到,看守州府的郡兵之中竟然還有不明形勢,想要拚死救出邯鄲商的士卒,他又急又怒,聽到後面兩人都被擒拿,他心中大定,只是察覺到軍吏的話里意思還沒說完,他挑起眉頭,又緊接著問道:


  「還發生了其他事情?」


  「追捕的時候,軍士發射了箭矢,射死了逃竄的小卒,但也不慎誤傷了邯鄲商,箭矢雖然沒有射中要害,但他年老體衰,流血過多,恐怕,,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那將所有軍中的瘍醫找過去,給他用最好的金瘡葯,不管如何都要將他救活過來。」


  「軍中的瘍醫來時也找了,只是,,,」


  「說!」


  「只是瘍醫說哀莫大於心死,這邯鄲商萬念俱灰、有心求死,就算是扁鵲在世,也救不回來了。」


  「這些庸醫,箭傷就救不回來人命,還敢亂嚼舌頭,你回去告訴他們,救不回邯鄲商,一律軍法行事!」


  看到張猛怒髮衝冠的樣子,軍吏兩股戰戰,連聲應諾之後,就小跑著離開,急忙奔往州府傳令。


  看到軍吏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發怒的張猛臉上又浮現了一抹憂慮之色,他扼腕長嘆,這突如其來的禍事可是將他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雖然自己下死令要救回邯鄲商的性命,可張猛心中也有明悟,就算殺光軍中那幾個瘍醫,性命難保的邯鄲商也很難再救回來了。


  一旦邯鄲商死去,這雍涼的形勢就又發生劇變了。


  自韓遂這一股涼地最大勢力衰敗之後,新崛起的隴西李駢、名義上的涼州牧韋端、武威的邯鄲商和自己,三家就形成了不分伯仲的均勢,而原本聯合抵制韓遂被吞併的各家,也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趁機擴張自己的勢力。


  自己原本想要引入閻行這頭猛虎,來讓其他股勢力遭禍、恐懼。但沒想到,禍從天降,被軟禁起來的邯鄲商要是一死,自己立馬就會變成眾矢之的,李駢、韋端,甚至武威、張掖等地的武宗豪強,都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狠狠撲上來,撕咬自己,想要從富庶的姑臧咬下一塊血肉來。


  「老匹夫,死到臨頭還要給乃公濺一身血!」


  張猛想到一心求死的邯鄲商,罵罵咧咧了一句,他此時已經無法再安然入眠,只能夠喚來守夜的親兵,讓他幫助自己披掛甲胄,他必須連夜開始著手準備,應對接下來涼地的大變局了。


  ···

  邯鄲商死了,又一位朝廷任命的刺史死在了涼地。


  而他的死,張猛也沒有能夠瞞住多久,隨著邯鄲商死訊的散播,涼地就如同是一個被投入大石的水潭,很快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五月底,武威境內的顏俊扯旗舉兵,號稱要為刺史邯鄲商復仇,公然殺死官吏,佔據城邑,招兵買馬。


  早已整軍備戰的張猛迅速出兵平叛,只是圍城的武威郡兵還未攻下顏俊所在的武威城,張掖的和鸞、張進就迅速舉旗響應,召集一向交好的羌胡部落,一同出兵,率領歩騎人馬進攻武威。


  六月份,涼州牧韋端、隴西的李駢也宣布出兵討伐張猛,漢陽、南安的涼州州兵還未渡河,李駢、李越就已經糾集大盜成宜、被放回的陽逵、枹罕宋家、河關群盜、麹家等各家人馬,從金城出兵,進入武威境內。


  擊敗韓遂、初登高位的李駢雖然吞併了金城韓家的大部分遺產,可是他聲望和實力都還不足以支撐他的高位,因此也無法強力捏合境內這些轉而歸附他的各家人馬。


  他亟需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鞏固自己並不安穩的地位,統合麾下各懷心思的各家人馬。


  一時間,張猛如他自己預料的那樣,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涼地的各家勢力紛紛出兵,爭先恐後地湧入武威境內,想要趁機在岌岌可危的張猛身上分一杯羹。


  而與此同時,身在關中、虎視雍涼的閻行,也終於接到了一份求援的告急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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