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三國縱橫之涼州辭> 28、虎嘯返山雍涼驚(1)

28、虎嘯返山雍涼驚(1)

  五月,武威姑臧。


  今年春夏的雨水並不充沛,春播種下的種子雖然已經發芽成苗,但田地里缺水的莊稼卻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更遠處專為灌溉田畝而修建的河渠有幾段已經乾涸,在烈日下露出了乾燥枯裂的河床。


  涼州地處苦寒,貧瘠之地不少。在武威治下的百姓,也常有乾旱、風沙之苦,但作為武威郡治所在的姑臧,卻是一處名揚河西的富邑所在。


  姑臧境內有多條發源祁連山脈的河流經過,土地肥沃、牧草豐美,宜農宜牧,溝通東西的地理讓漢、胡之間的貿易在此聚集,商業繁榮昌盛,治下百姓的日子顯然比涼州許多地方的百姓要好過許多。


  這些年,涼地各地的戰事不少,但武威以西的各郡所受到的波及卻不大。從郡界經過的寬廣大河將武威郡同漢陽、安定、北地、隴西等地隔絕開來,武威的兵馬只要封鎖河津,收集渡船,就能夠將戰亂堵截在大河彼岸,保得一方平安。


  當然,這個封閉性在亂世中給河西四郡帶來了安定,但也形成了郡縣的割據,武威境內有如顏俊這類桀驁不馴的豪強,張掖郡也有和鸞、張進等豪強,而像酒泉的黃家、敦煌的張家,也都是盤根錯節地方大姓。


  幸好,武威的兵馬精強,刺史、太守文武相濟,壓得住內部的豪強,對外也守得住這一片富庶。


  只是一山容不得二虎,強勢的太守,不甘示弱的刺史,最後也難免因為某些緣故而刀兵相見。


  策馬返回姑臧的張猛嘆了一口氣,心緒不寧的他徑直在官道旁跳下了戰馬,看著田地里無精打採的莊稼,默然無語。


  今歲大漢不僅有旱災,而且很多地方還鬧起了蝗災,那些遮天蔽日的「神蝗」雖然沒有途徑武威,但聽說它們是數量龐大,一路南下、勢不可擋,可能是要飛往東南的海域,化成大海里的魚蝦吧。


  這還讓張猛想起了廣布「滅蝗令」的關中,聽說那邊在大修水利河渠,還出現了能夠從低地汲水的翻車,耕地更加輕便省力的曲轅犁······

  張猛一直想著,要派遣使者到關中去看看,學學那邊新出現的農耕技術,順便也替許久不曾回家的自己去弘農的家中瞅瞅,清掃、拜祭先君等人的墳墓。


  正琢磨著這樁事情,姑臧城來的方向的官道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張猛收回思緒,循聲向路口的方向望去,身邊的騎士也下意識地牽馬聚攏到張猛的身邊。


  急促不安的馬蹄聲中,來的是張猛留在營中的主簿。


  「吁——府君,可算找到你了!」


  主簿的騎術不錯,驟馳中的他一眼看到路旁張猛的高大身影,很快就停下了坐騎,趨步小跑著到了張猛的面前。


  張猛身邊的騎士主動讓出了位置,主簿忙不迭地湊到張猛的耳邊,小聲地向張猛稟報著事情。


  等到主簿小聲稟報完了之後,瞪大眼睛的張猛為了確定信息,還特地又再問了一句。


  「你確認是使——他要動手了?」


  「絕對錯不了。府君才帶人出城不久,就有州兵借故想要進入軍營,被軍中司馬下令士卒擒拿后,為首的一個軍吏挨不住拷打,供出了州府的謀划。」


  「時下城中不多的州兵,也悉數集結到了州府待命。又有州兵聲稱奉命入城,想要從北門進姑臧,被守城門的軍士拉起弔橋攔下后,已經亮出刀劍、弓箭,準備強攻城門了!」


  同處姑臧城的邯鄲商、張猛分居州府、郡府,到任之初倒也文武相濟,合作頗為愉快,只是隨著時日一長,武威是穩定下來了,外患也少了,但內部州府、郡府之間的爭鬥卻愈發明顯,邯鄲商、張猛之間的傾軋也更加嚴重。


  張猛一直牢牢控制著駐紮在姑臧城內、城外的三千郡兵,這讓身為雍州刺史的邯鄲商如鯁在喉,他的職位是高於張猛,可在這個視綱常如敝履、視人命為草芥的亂世,下勀上的情況在涼地屢屢發生,有兵有糧的人,管你是官吏還是草莽,一樣可以割據城邑、佔山為王。


  眼下兩人的爭鬥逐漸激化,邯鄲商可不想被掌有兵權的張猛殺死在甲士不多的州府之中,因此他不顧張猛的劇烈反對,強行擴充州兵,在短時間內硬生生就將州兵擴充到了五千人。


  不顧反對、大肆擴兵的邯鄲商也讓張猛更加忌憚,這一次他貿然帶人出城巡視城外遭旱的田地,其實就是想要藉機試探一下近來卧病不起、拒見外人的邯鄲商。


  結果沒想到,多半是裝的邯鄲商,還真是急急忙忙就動手了。


  一邊想要派州兵控制郡兵的軍營,另一邊又要增兵入城,看這架勢,邯鄲商顯然就是要撇下一切顧忌,徑直動用武力來解決武威太守張猛和他城中的黨羽了。


  可惜,那些想控制軍營的州兵反過來被張猛的郡兵打敗,入城增援的州兵更是被控制城門的郡兵堵截在護城河外,急切之間根本無法進入姑臧城。


  張猛出城時已經私底下部署好一切,所以他此時聽完主簿的稟報,雖然有些心驚,但並不慌亂,更不會害怕突然發難的邯鄲商。


  他扶著馬鞍,手腳利索地翻身上馬,一提韁繩,招呼身邊的主簿、騎士等人上馬,自己則揚鞭策馬,當先帶著眾人往姑臧城的方向奔去。


  ···

  姑臧城,州府。


  裝病的邯鄲商此時面色慘白,雖然身子還安坐在刺史的位置上,手中也握著竹冊,可眼光從來就沒有在竹冊上的文字多停留過一陣,兩隻眼睛時不時地往大堂門口瞥去。


  坐在下首位置的幾名心腹掾史,看到邯鄲商這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心知不擅兵事的邯鄲商此時正焦躁地等待著州兵入城的消息,互相交換了眼色后,他們其中一個就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大堂上沉悶的氣氛。


  邯鄲商聽到聲音,剛剛低下的眼光立馬就轉了過來,那名掾史尷尬地笑了幾聲,慢慢說道:

  「使君不必過於擔心,州兵的兵甲齊備,人數又遠遠多於郡兵,再加上張猛此時又不在城中,其黨羽少了首腦,奪營、奪城之事必定無人能擋。使君只需安坐靜候捷報即可!」


  心神不寧的邯鄲商聞言,張口就想要辯解,只是話到了嘴邊,又乾脆閉上了嘴巴。


  自己是不擅兵事,以往的軍爭、防務也都是依仗名將之後的張猛,此時卻想要突然發難,從張猛手中奪取兵權和姑臧的防務,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但只要今日奪營、奪城達成,將張猛和他的兵馬剝離開來,殺了張猛本人,堂上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誰人又膽敢將自己的忐忑不安的神態說出去?

  那位心腹掾史以為邯鄲商還心存憂慮,又淡笑著繼續勸慰邯鄲商。


  正說話間,堂外蹬蹬蹬跑進來了一名軍吏,他跑得上氣接不上下氣,一張口就是「呼,呼,兵來了!」


  堂上的眾人頓時眼前一亮,心腹掾史露出了笑容,邯鄲商更是鬆了一口大氣,出聲問道:


  「是州兵進城了?」


  「不——不是,,,是張猛帶兵殺回城中了!」


  「啊——」


  邯鄲商等人聞言,頓時被嚇了一跳,有的掾史更是被驚嚇得叫出了聲來。


  邯鄲商看著氣喘吁吁的軍吏,也不顧他還沒完全喘過氣來,急忙問道:


  「怎麼就讓張猛殺進城了?不是探知他已經出城去了么,郡兵的兵營也沒有防備啊!」


  「這些,,,都是,,,張猛用來欺騙,,,眾人的伎倆,派去兵營的州兵被打敗俘虜了,張猛帶兵一出現,入城的其他州兵也當場就崩潰了!」


  稟報的軍吏越說越流暢,可邯鄲商的心卻一直往下掉,整個人就像是突然掉進了無底深淵中,雙腿陣陣發軟,心裡想要扶著案幾站起身來,卻按了一會案幾都沒能夠站起來。


  「使君,我等還是快逃吧,在姑臧城是抵擋不住了張猛了,我等逃出城中,去投奔張掖、酒泉,或者去投奔冀縣。。。」


  掾史之中已經有人大叫著跳了出來,主張邯鄲商趕緊逃出城去,但這個意見顯然沒有得到其他人的同意。


  立即就有人呵斥反駁:

  「張猛身為武威太守,竟然膽敢起兵進攻一州刺史,此乃犯上作亂之事,人心不附。使君奉天子之命,教化民眾,牧守雍州,又豈可畏敵如虎,棄城逃亡。我等願共同護衛使君,殺出州府,擊退張猛的兵馬。」


  邯鄲商面對大難臨頭爭吵不休的掾史,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只是他心緒亂成一團,只能任由堂上掾史爭吵。


  他此時不清楚城中的情況,身邊號稱知兵的心腹也都派出去領兵,自己又不敢帶著州兵出府反擊張猛,一時間根本就拿不出一個應對的章程來。


  事實上,是走是留,如何應對這幾個問題也沒有困擾邯鄲商多久。


  很快,就又有一個府中小吏跑進堂內,驚慌失措地跟邯鄲商稟報府外的情況。


  「使君,不好了。張猛帶兵入城后,下令全城戒嚴,城門封閉,州兵戰敗,那些郡兵將州府團團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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