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晚明風雲> 第二章 女人不好惹

第二章 女人不好惹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周垣醒來,感覺渾身發冷,起身往火堆上加了些乾柴,讓火燒得更旺一些,又給大青馬捧了些大麥,返身躺下,靜靜地看大青馬咀嚼飼料。大青馬愜意地打了個噴嚏,看似對周垣頗為滿意。在騎兵隊伍里,絕大多數戰士的騎兵生涯都是從養馬、喂馬、伺候馬開始的。


  外面的風似乎更大了,尖利的呼嘯聲讓人心悸。風中隱隱約約夾雜著咯咯的聲音,似乎有人在笑,隨後傳來嗚咽聲。尼瑪,這是什麼節奏?周垣聽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難道是自己幻聽了嗎?回頭看看大青馬,大青馬眨著大眼睛,並無一絲不安。馬的祖先生長在野獸肆虐的草原,具有十分敏銳的感受力,任何異常現象都會引起它們生理上和行為上的反應。既然大青馬很平靜,周垣也不再擔心,對著大青馬說道,「老夥計,我信任你。」


  饒是有大青馬這個哨兵,周垣還是坐起身,將雷明頓握在手裡,以備隨時射擊,「天亮后,必須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在呆下去我會瘋滴。」火焰溫暖著房間,睡意還是慢慢上來了,周垣合眼正要睡去時,外面依稀傳來馬的嘶鳴聲,隨後清晰起來。大青馬用蹄子刨了一下地面,提醒周垣:有人來了。周垣迅速起身,端起槍,走到門口。


  「有人在嗎?」外面傳來叫喊聲。是蒙古語,說話的並且是個女人。周垣在蒙區生活多年,能夠說一口流利的蒙語。不過這女人的蒙語似乎只是方言。


  「有,請問尊駕是哪位?到此有何貴幹?」周垣自覺地充當了院子的主人。


  「我是迷路的路人,請問可以借宿一晚嗎?」


  「請稍等,我去開門。」周垣用蒙古語沖外面大聲回答,穿戴整齊,撥開石頭和門板,步入院中。外面雪已經停了,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月光映著雪色,百步之外見人。


  周垣持槍踏著齊膝的積雪,奮力走至敞開的院門前。


  院門外,一位身材瘦小的女人在風中凍得瑟瑟發抖,身後是她的棗紅馬。見有人出來,那女子欣喜道,「這位大哥,我遇到了白毛風,被風吹著跑到了這裡。從院門口看到屋裡的火光,故而叫醒了您?」


  周垣打量著女人,蓬頭垢面,穿著破羊皮襖叫花子一個。尼瑪,天朝西部還有這麼窮的?不該呀,再窮也能穿上棉衣。算了,扶貧問題不是該自己操心滴。既然是一人一馬,對自己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我們草原上流傳著一句諺語:誰出門也不能背著房子走。你請進來吧。」璇璣打開院門。女人道謝,牽馬進了院子。周垣復而頂好院門,「屋裡很寬敞,馬可以牽到屋裡來。」女人再謝。周垣不語,看著女人的影子落在雪面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西部荒野的風雪夜,衣衫襤褸的女人來投訴,可不是有艷遇的好時機。冷眼看女人牽馬進屋,順手將攜帶的馬鞭、彎刀和弓箭放豎立在門的右側。


  這是一個牧民生活中的小細節,顯示女子很懂規矩。周垣看在眼裡,滿意地點點頭,懂規則,就好辦。說明這人還有底線,臉上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一指牆角處,「那裡還有些乾草,你把馬栓好后,就坐下喝杯熱茶吧。」至於女子隨身帶的武器,沒有再看第二眼,心裡卻有了計較。這女子不是自己旅遊生活常見的蒙古牧民,弓箭和彎刀在蒙區已經多年沒有人使用了。


  片刻后,女子來到篝火的右側,在乾草上坐了下來。周垣拿起水壺和羊腿,遞了過去,「簡單了些,請不要客氣。」「謝謝。」女子雙手接過茶和食物,開始大快朵頤,看似餓急了滴。飽餐后,脫去半濕了的羊皮襖,裡面露出破舊看不顏色的衣衫。周垣不動聲色地看著,猜想著女人是不是要報答一下自己。不過看她又瘦又臟,還是省省吧。女人卻沒有周垣想的那麼齷齪,而是將羊皮襖靠近火堆烘烤。


  「你沒有凍傷吧?凍傷后是不能烤火的。」周垣問道,話一出口,就覺得所問不妥。牧民野外生存知識,遠不是他能比的。北方高緯度地帶,冬季氣溫零下三四十度。草原上的人們多習以為常了。


  「沒關係。」女子翻動著衣服,抬眼看著周垣,問道,「大哥,你應該不是韃靼人吧?」周垣楞了一下,心道,這是什麼話?韃靼應該是明朝人對蒙古的稱呼吧?真搞不懂這年頭還有人這麼問。


  「你看我哪裡不像?周垣用小木棍扒拉一下炭火,帶著玩笑的口吻道,「我叫周垣,從江南那邊過來的,會講蒙語卻是漢族,請問你是韃靼還是瓦剌?」「原來是周大哥。」女子驚喜,不再講蒙語,「我也是漢人,叫李蓉。因家父惡了魏忠賢那廝,被流放至邊關,與韃子雜居,已經多年。這裡人多講韃子話,我也入鄉隨俗。」


  「什麼?什麼?魏忠賢?你說得可是伺候小木匠皇帝朱由校的大太監魏忠賢?惡貫滿盈的九千歲?」周垣急了眼,「這深更半夜地,您可不帶嚇人滴。」伸手摸向腰間,將一根飛針持在手裡。這小女子一旦有異樣,周垣的飛針會直直地向她的人中穴扎去。


  李蓉見周垣面色驟變,愣住,「不是魏忠賢那賊還能是誰?」「這麼說,李姑娘是大明朝的人了?當今聖上可是天啟帝朱由校?」


  「正是。」


  正是個屁。這真特么日了狗,竟然有魑魅魍魎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


  「今天的月光真特么好。難道說鬼怪都喜歡這個時候來害人嗎?」周垣面帶殺機,盯住李蓉,「姑娘,你和魏忠賢的仇恨我不管,也管不著。只是你不該在這雪夜找到我。幾百年過去了,你竟然不入輪迴,不去投胎,是什麼道理?別人怕鬼,我卻不怕。你趕快走,不然這用鬼門十三針釘了你。」


  李蓉大驚失色,竟被院子的主人當做鬼怪,還講什麼輪迴投胎,用十三針釘自己,一時間面色蒼白,拿著水壺呆住。


  周垣眼波流轉,低聲冷笑道,「李姑娘,茶涼了吧?我給你換一下熱的。」不待李蓉同意,左手伸手便去拿水壺,右手卻將鋼針刺向她的拇指。李蓉吃痛,啊地一聲大叫,欲站起,手卻被周垣牢牢拿住,一時間又羞又怒。周垣拔出鋼針,見指尖出現了殷紅的血滴。


  尼瑪,這是大活人哪,搞砸了。周垣鬆開了緊握李蓉的手,卻不肯承認錯誤,「如今世道亂,妖魔鬼怪禍亂人間。我不得不小心吶。既然你不是那邊世界過來的,就留下吧。外面寒冷刺骨,會凍死人滴。」將雷明頓抱在懷裡,裹了裹衝鋒衣,開始閉目養神,對於李蓉,卻裝作視而不見。


  但是周垣現在無論如何是睡不著的,篝火邊還坐著一個明朝的女人呢。是自己穿越到了大明朝,還是李蓉穿越到天朝?不管怎樣,都是白毛風惹得禍。誰知道夜裡還沒有別的事情發生,自己小心點吧。


  不知過了多久,大青馬咴咴嘶鳴驚動了周垣。此刻已經天光大亮,陽光透過門縫照射進來。周垣朝篝火另一邊看去,還好,那明朝女子李蓉正香甜睡著。呵呵,居然把我當成哨兵了。


  周垣不想驚動李蓉,躡手躡腳滴將火堆燒旺,起身開門,用水壺盛了雪,吊在火堆上開始煮茶。


  「周大哥,抱歉啊,我實在太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或許是聞到茶香,李蓉醒來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謝謝你昨夜的收留。」絲毫並不提被針刺一事,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周垣將背囊中的壓縮餅乾取出,「李姑娘,你去用雪洗洗臉,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既然你不說,我也不解釋。萍水相逢,我沒有動壞心思就已經很高尚了。


  二人匆匆吃了早餐,李蓉意猶未盡,看著周垣的背囊。周垣卻不理會她,起身背上雷明頓,將背囊放於馬上,撿起一根長矛,笑眯眯看向李蓉,「李姑娘,要不要在下送你一程?」他原來只是裝著客氣客氣,不料正垂頭喪氣的李蓉聞言抬頭笑道,「那就有勞周大哥了,你真是好人吶。」


  「好人,有這麼罵人的嗎?你是不是再說我傻?」周垣恨不得朝自己抽一嘴巴子,我怎麼那麼賤呢?天朝時代,佔便宜少了便是吃虧,老實即無用,好人即傻帽。我們的周垣同學自認為不是傻帽。


  雪野茫茫。雪面映著陽光,煞是刺眼。在這樣的壞境了逗留時間長了,會導致雪盲。雖說隨身有指南針,但是眼前卻沒有路。周垣戴著墨鏡,騎在大青馬上,自覺地跟在李蓉的棗紅馬後面。


  李蓉面上罩著用氂牛毛編織的眼罩,熟悉滴避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雪窩子。昨日的大雪掩蓋了荒原上溝溝坎坎,將危險置於皚皚白雪之下。如果一不小心陷入數尺厚的雪窩子,神仙也救不了你。如果跌入懸崖,恭喜你,成為狼群的口糧。


  「周垣那廝還說護送我,沒看出來,我在保護他嗎?沒有我,我不信,你這個南蠻子能走出戈壁?」


  「傻大粗的傢伙,還真以為自己很聰明。」


  李蓉心中不停地嘲笑著周垣。不過現在,她怎麼也搞不懂,周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從他穿的奇怪裝束(衝鋒衣)、吃的香酥果子(壓縮餅乾)、用的銀質茶具(不鏽鋼水壺)上,可以看出他出身富庶之家。尤其是那桿火槍,閃了幽幽藍光,定是宮裡面的能工巧匠打造的,不然何以如此精緻?還有,他說的投胎和輪迴,簡直像韃子的薩滿在胡言亂語。最不該的,是不問青紅皂白,就用鋼針刺我。等著吧,周垣,我要讓你吃一些苦頭。俺草原上的姑娘,可不是好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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