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朝陽(五)
五氺墅真的是敗落了,生意沒了,土地沒了,寶貝也沒了。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大院子,七八間破舊不堪的老房子早都該翻修了。祖宗留下的寶貝:鳳冠霞披被高祖奶賣了,替兒子還了債,玄祖母有兩隻碧玉鐲,一隻是俺家祖上傳下來的,一隻是她家母親給她的,還有她頭上戴的紫金釵,脖子上戴的珍珠項鏈,這些寶貝,也都被她送到當鋪換了錢,貼補了生活。家中的牲口也不行了,最壯實的大黑騾子死了,大黑驢老了,紫紅馬很瘦弱,駕不了轅,大馬車就趕不成了,即使能趕,也沒人趕了,五姑爺這個車老闆死了,小超洋如今,一看見馬車就難受,堅決不趕馬車了。樹倒猢猻散,家就是一棵樹,樹大樹壯的時候,人都站在樹下乘涼,賞花摘果子,樹小、樹弱、樹衰敗,沒有蔭涼,沒有果子的時候,人就不來了,鳥也不落了。氺墅就是這種情況,想想它興旺發達的時候就像是一場夢,如今是夢幻破滅,風流散盡,人去宅空,閨女們全都嫁走了,各自挑家過日子,和娘家走動的不太勤,原來走的很近的老親戚,譬如劉家莊,隨著太姥爺、高祖奶、玄族娘還有玄族父的離世,沒有親情相連了,也就不再來往了,尤其叫人難受的是,山莊和氺墅也分離了,這責任主要得有氺墅來負,如今的氺墅,包袱太大了,山莊背不動,再說,山莊氺墅能夠綿延四五代,相互依傍,和衷共濟,家業興旺,歷經百年,這本來就不容易,玄族伯的後事還是山莊幫著料理的,玄族伯的三周年過完后,族長說:「這以後,山莊和氺墅人多了,家大了,不好管了,山莊和氺墅分了吧,老墳地一分為二,各埋各的人,祠堂雖然還是一個,但不再統一祭祖了,山莊和氺墅各有各的族長,各上各的墳,各祭各的族。」,總之,是成了兩個家族了。對於這件事,村裡人都看的很清楚,「山莊就是想甩掉氺墅」,這樣的事你也不好說什麼,如今不是有一句名言:「窮幫窮,富傍富,」或者乾脆就叫做「強強聯手,錦上添花」,氺墅敗落了,不能和山莊劉家莊平起平坐了,氺墅「該有自知之明,苦熬苦撐,自蹬自起吧,反正就是過日子,窮日子是過,富日子也是過,大傢伙熱熱鬧鬧是過,小人口清清靜靜也是過」,曾祖父就是抱著這種想法,對他的兩個兄弟說:「咱兄弟也分家吧。」。可是大哥超法說:「不能分,如果分了,咱兄弟日子會更難過。」小超洋說:「還是分吧,分開過,個人操個人的心,小日子過得自由,痛快。」大哥說:「小超洋,你還沒娶媳婦呢,分開了誰給你做飯?洗衣?」二哥說:「小超洋我管上,娶媳婦的事情我包了。」小超洋說:「誰也不讓你們管我,我紮根兒就不想娶媳婦,沒人做飯我自己做,沒人洗衣我自己洗,我就是學親爹,當個快樂的單身漢。」曾祖伯說:「那就分吧,老一輩里只有大姑了,就讓她幫咱兄弟分家吧。」氺墅的分家會議,就在嶺上的老墳地舉行,那一天是清明節,是給祖宗上墳的日子,氺墅的三兄弟帶著貢食,香箔來祭奠祖宗,同時也告訴他們,「氺墅要分家了,逢年過節,祖宗回家,每個門都要進去」,如今的水墅雖然衰敗了,但是,「請祖宗放心,兒孫們會發憤圖強,讓家業再興起來的,」,和三兄弟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的大姑,氺墅中,年歲最大的長輩,我們的玄族大姑奶,另外還有兩個年輕的媳婦,她們也是氺墅里的內閣成員,一個是曾祖娘,一個是曾祖母,華之雲好像也到場了,他是跟著母親來給外公外婆上墳的,山莊里好像還來了兩個兄弟,是三兄弟請來的見證人,還有一個中年人,據說是曾祖母的過繼哥哥,是幫妹妹來商定一件大事的,他是我們的曾祖舅,曾祖舅還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這孩子不尋常,他是氺墅的第六代傳人,我們的爺爺王柯俊,這個名字,基本沒有人知道,因為全家人,都只叫他的小名,王和兒,這樣看來,這次會議就不是氺墅內閣擴大會議了,應該叫氺墅內閣外戚聯席會議。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玄祖大姑奶默誦著,唐代詩人杜牧的《清明》詩,站在爹娘的墳前,禁不住淚如泉湧,她已經十年沒有給親人掃墓了,多少個清明時節,她在異國他鄉,遙望故鄉,思念親人,生在蘇杭,葬在北邙,她夢魂縈繞的,就是北邙山上的,這一處幽靈佳宅,是她親人的安息地。陽光明媚,惠風和暢,草含情,樹噙淚,青山依依,白雲悠悠,柳絲綿綿訴親情,梨花飄飄寄哀思,被譽為幽靈佳宅的邙山嶺上,到處都有身著素服的人們,或燃放鞭炮,或焚香壓紙,或鞠躬叩頭,或嚎啕痛苦,淚紛紛隨春雨飄灑,語殷殷伴春風飄蕩。玄祖大姑奶攜著兒子、侄子、侄媳、侄孫來給親人們,掃墓上墳,她觸景生情,心酸悲戚地坐在墳前大放悲聲,訴說她心中的委屈,她向爹娘哭訴,她真的是一片好心,她真的是想讓娘家富起來,她操了心費了力,但這天不遂人願,紅蟒仙家不保佑他們的子孫了,讓她的娘家敗落了,她要負責任,她心中好難受,她真是也不想活了,她想和爹娘奶奶在一起,玄祖大姑奶,她越哭越傷心,惹得三個侄子也趴在爹娘的墳前痛苦流涕,說他們就是不肖子孫,把家過敗了,他們不甘心,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窮日子沒法過了,他們兄弟只好分家,「請祖宗原諒子孫,護佑子孫吧」玄祖大姑奶和曾祖父三兄弟,在親友們的勸說下,止住了哭聲,玄祖大姑奶說:「俺這心中好受多了,憋了滿肚子的委屈都倒掉了。」曾祖母說:「大姑,您哭哭訴訴就好了,這活人哭死人,都是心中難受,要麼是事業失敗了,要麼是日子過得不稱心,要麼是父母活著,沒有好好孝敬父母,心中愧疚,到父母的墳前哭一哭,訴一訴,親人會原諒你,你心中也安然、舒坦了。」玄祖大姑奶說:「俺是事業失敗,日子過得不稱心,又是個不孝之女,奶奶對俺那麼親,她活著,俺沒有給她端過一次飯,洗過一次衣服,爹娘對俺恩重如山,她們病重的時候,俺沒有在他們的床前盡孝,連他們去世,俺都沒有把他們,送到墳上,他們就是死了也不得省心,俺的事業失敗了,還連累娘家人,跟著俺受罪。」小超洋說:「大姑,您別難受了,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給祖宗燒紙供享好吃的吧。」他們燒了很多冥幣,還有香箔、紙幡,曾祖伯用鐵杴將墳頭上的雜草除凈,曾祖父,給每個墳頭都壓上了新紙,曾祖娘和曾祖母忙著放供食,放在墳前的供食可不少,有先祖爺和太祖爺愛吃的紅燒肉,有先祖奶和太祖奶愛吃的冰糖肘子,有高祖爺和高祖奶愛吃的蘋果、雪梨、貴妃杏,有玄族伯愛吃的四喜丸子,玄族父愛吃的紅棗糯米粽子,還有全家人都愛喝的玉燕蓮心羹,等等,總有十幾樣吧,滿滿裝了兩大籃子,等這些供食放好后,曾祖叔點燃了鞭炮,在鞭炮聲中,所有的人都站在墳前,恭恭敬敬的給祖宗鞠躬,祭祖的儀式做完后。曾祖父和曾祖叔又拿了些供食,來到地頭的兩個墳前,那裡面埋得是玄族娘和玄祖母,曾祖父說:「娘,這是你們最愛吃的雞蛋糕和酥油餅,您吃吧。」這麼多的供食,其實都是給活人享用的,祭祖儀式完成後,曾祖娘和曾祖母在地頭的空地上鋪了兩條草席,把所有的供食都擺在席上,招呼上墳的人說:「來吧,坐到這兒,邊吃邊說吧。」三歲的爺爺,從舅舅的懷抱掙脫下來,第一個跑的席面上,拿了一個雞蛋糕吃起來。曾祖父他們,每人都搬來一塊大石頭,當凳子坐下來,曾祖娘對曾祖母說:「他們兄弟說事,咱妯娌倆不參加了吧。」玄祖大姑奶說:「你倆是氺墅的內閣成員,也得參加。」氺墅內閣外戚聯席會議在十分友好的氣氛中進行。按照常理,這分家之前要進行思想教育,無非就是講些親兄弟分家不分心,兄要忍讓,弟要仁義之類的道理,這分家前的教育一般都有長輩進行,玄祖大姑奶是長輩,來幫娘家侄子分家,也是不得已的事,她說:「咱這是仁義之家,兄仁弟義,咱們家之所以住氺墅,就是你們的老爺和老奶是寬仁之人,把好宅好地讓給了哥哥,哥哥也義氣,對兄弟好,兄弟一條心,黃土變成金,姑姑,希望你們三兄弟也像祖宗一樣,仁義厚道,分家不分心。」曾祖伯說:「大姑,您放心吧,別人家兄弟分家吵得一塌糊塗,打得頭破血流,這種情況不會在氺墅出現。」曾祖父說:「宅心仁厚,這塊皇帝賜的匾額,就掛在氺墅的門楣上,如果我們兄弟為掙一點兒家產就吵架打架,村裡人還不得把這匾額摘下來。」曾祖叔說:「大姑,不用廢話了,你是長輩,你說咋分就咋分。」其實這家也好分,三出宅院,東院為長,給大哥、中院給二哥,西院給三弟,玄祖大姑奶問「有沒有意見?」曾祖叔說:「這樣對二哥不太公平,氺墅本來是親伯和親爹兄弟倆的,也就是說,是兩門,東院和中院兩個院子平分,西邊這個院子一家一半。」按照曾祖叔的說法,曾祖伯和曾祖叔兄弟倆,佔一處半院子,曾祖父一個人佔一處半院子,「這樣分按說也合理,」玄祖大姑奶說。曾祖父說:「超洋的心意俺知道,但是,不能這樣分,這樣分就顯得咱兄弟太生分了,就這樣吧,大哥繼承東院大伯那一份,二哥繼承中院親爹這一份兒,西院本來就不屬於氺墅,是咱二娘帶過來的的,就給超洋你繼承了吧,逢年過節,你記著拜祭二娘,上老墳時,記著給她的墳上壓紙,她也有兒子了。」玄祖大姑奶說:「這樣最好,如果,您的二娘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們兄弟這樣的仁義厚道,知道小超洋成為她的兒子了,她一定會很高興。」宅院分好了,其他的就好辦了,被玄祖母賣掉的那一百畝河灘地,被曾祖母當成嫁妝帶過來了,這地本來就是玄族伯帶過來的,玄祖大姑奶說:「這河灘地,就給超法你種吧。」山上有二百多畝旱地,一百多畝是棉花,一百多畝被高祖爺開成了林子,曾祖父說:「棉花地給超洋吧,我要林子。」曾祖叔說:「不行,二哥你太虧了,棉花地有收入,林子一半會兒沒有收入,要不這樣,林子和棉花,咱倆一人一半兒,怎麼樣?」曾祖父說:「這棉花管起來麻煩,二哥我不愛種地,你就把棉花管起來吧,林子就歸二哥吧,不行的話,可以放倒一些,再開成糧食地。」曾祖伯和曾祖叔當然沒話說了,曾祖父是氺墅的正頂子,可是,曾祖父不但沒有佔便宜,反而有點吃虧。宅院土地都順利地分好了,剩下的家產就更沒有問題了,三大件,馬車歸東院,牲口歸中院,石磨碾盤歸西院,房子里的傢具不動,隨著房子走,犁耬鋤耙,暫時留在中院,誰都可以用,用壞了自己給自己置辦新的。家中的寶貝,兩隻碧玉鐲被贖回來了,曾祖娘和曾祖母一人一隻,紫金釵和珍珠項鏈給曾祖叔留著聘媳婦,半箱子銀元,三一三剩一也好分,這時候,人們才知道什麼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水墅家大業大名副其實,雖然它敗落了,但是,家底還是很厚的,家中光做工精美的籃子就有幾十個,待客用的盤子碟子也有十幾桌,大鍋小鍋、大盆小盆、大缸小缸,醋罈酒瓮,紡花車子,織布機子等等,雜七雜八可是真不少,都得分,曾祖叔不耐其煩了說:「太,麻煩了,這些東西俺都不要。」玄祖大姑奶說「咋,能不要,你以後要娶媳婦過日子,這些東西一樣也少不了,置辦起來要花很多錢的。」曾祖叔說:「俺,不娶媳婦,不需要這些東西。」曾祖伯笑著說:「小超洋,你現在是光棍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飢,當然不知道這些東西中用了,這樣吧,這些東西你不要,我和你二哥分了,等以後你成家了,缺什麼,哥哥給你添新的,這家中的東西,你揀喜歡的挑幾樣吧。」曾祖叔挑了四樣東西,一是太祖爺留下的長管銅桿瑪瑙嘴的旱煙袋,而是太姥爺留下的棋盤和棋子,三是玄族父留下的竹笛子,還有就是玄族娘留下的一箱子的手抄本。曾祖父說:「一看超洋你挑的這些東西,就知道你不是過日子的菩薩,這鍋碗瓢盆你都不要,你不吃飯了?」曾祖叔說:「我到你家吃。」曾祖父說:「吃到啥時候?娶媳婦?」曾祖叔說:「不娶媳婦,在你家吃一輩子。」玄祖大姑奶說:「行,超洋,就跟著你二哥吃,但你得交生活費。」曾祖叔說:「我把房子土地都歸他。」曾祖母接住話說:「那不行,氺墅不養閑人。」曾祖父說:「房子地還是你的,你收的棉花,給二哥一半兒就可以了,你吃的、穿的、用的、都由二哥管,就連蓋房子娶媳婦二哥都包了。」曾祖伯說:「超洋你不能光知道耍,你不小了,得好好乾,攢錢給你娶媳婦,這樣吧,你幫大哥趕大車吧,大哥給你開高工資,還管你吃飯。」曾祖叔說:「我不趕大車了,我就是耍。」玄祖大姑奶說:「算了吧,超洋的事以後再說,家就這樣分了?你們三兄弟誰有意見,可以說,沒有意見,咱就這樣分,山莊的兩個哥哥是見證,華之雲你來執筆,寫一份協議,就算完了。」文書寫好后,三兄弟每人都有一份,默默地看著,曾祖伯說:「兄弟,家就這樣分了?」曾祖父嘆口氣說:「分了。」曾祖叔說:「這兄弟就這樣分了嗎?」玄族大姑奶看看曾祖娘和曾祖母說:「咱今天是氺墅內閣外戚聯席會議,雖然這分家是他們三兄弟的事,和你們妯娌倆也有關係,你倆也是內閣,有啥想法也可以說說。曾祖娘說:「俺沒有啥想法,俺覺得這家分的很公平,這家分了,兄弟姊妹的情義不分,家中有啥事,俺是老大,俺一定給扛起來。」曾祖母低著頭,不說話,可是,可以看出來,她雖然不說話,但心中有想法。玄祖大姑奶說:「金桂,你有話就說吧,不要憋在心中。」這個叫金桂的就是我的曾祖母,她才二十齣頭,個子高,眼睛大、鼻子翹、頭髮長,算是個大美人,她最大的特點就是一臉喜氣,這俺從她的遺像中就可以看出來,她很有自信、也很有擔當、就是巾幗不讓鬚眉,她總是樂觀的看待生活,臉上永遠都帶著迷人的笑容,曾祖母就是一臉喜氣的嫁到我們家的,又把一臉喜氣抹到家人的臉上,留在兒孫的記憶中,爺爺說:「你的老奶,她一輩子就不會哭,光會笑,連他親娘死,她都沒有哭,臉上反而帶著笑容,人們說:「她連親娘死都不掉淚,可見她的心有多瓷實。」不錯,曾祖母就是個女強人。曾祖母款款的站起來說:「你們兄弟分家,本來沒有俺發言的份,但是,氺墅興衰,人人有責,俺不能看著氺墅就這樣徹底衰敗了,你們三兄弟分家看是仁義忠厚,相互忍讓,分的也十分的公平合理,可是,你們這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你們還在祖宗面前說發憤圖強,讓水墅再次振興呢,你們說空話吧。」玄祖大姑奶說:「金桂,你有什麼想法就說,這兄弟三個就是抹不上牆的爛泥巴,特別是超瑛,根本就不想當好這氺墅的宰輔,超法老實,本本分分干點事情,也就罷了,小超洋最不像話,如今家這個樣子,還只想著耍,這好端端的一份產業,被分的七零八散的,甭說振興了,要不了幾年,都是連這點家產也保不住。」真的有這麼嚴重嗎?三兄弟面面相覷,都不說話,曾祖母說:「俺不說什麼,先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曾祖母講的就是三年前她的那一次奇遇,那個算卦先生,也就是我們南陽老家的長者,給她講的關於我們家族的故事,所有的人都靜靜的聽她講,但又不大相信。曾祖母說:那時候俺小,不懂事,俺不大明白老者的意思,今天,看你們兄弟三個分家,我明白了,南陽老家,不放心咱氺墅中的人,派一個高人來指點俺,就是,讓俺擔當起振興氺墅的重任。曾祖父說:「金桂,俺知道你本事比俺大,老家的長者給你什麼指點了。曾祖母說:「長者她對俺說:大妹子,老哥哥送你幾句話吧,要想讓你們這個家族興旺起來,靠你一人不行,靠任何一個人都不行,你們這兩門要齊心協力和衷共濟,把每一個人的能力都發揮出來,讓每個人都覺得這個家就是他的家,這就需要包容,需要仁愛,淡定豁達,宅心仁厚,是咱們這個家族最寶貴的人格魅力,無論咱這個家族是興,還是敗,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這種人格傳承下去,你精明而強勢,這一點像玄祖叔,所以我覺得你能做點事,但是,世上能做事的人是很多的,而能做成事的人卻很少,無論能做成事,還是做不成事,都不重要,最重要是自己要對得起自己,還要對得起別人,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能做成什麼,如果做不成怎麼辦?還有,自己做不成,讓別人做,行不行?」曾祖叔說:「所以,你就想學孫二娘,要當氺墅的主母?對嗎?」曾祖母說:「俺不當主母,主母有大嫂當,俺要當宰輔,知道嗎?俺要當宰輔。」曾祖叔說:「這下雨站到屋檐下,怎麼也淋不著你。」曾祖母說:「那你說先淋到誰?」曾祖叔說:「大哥,東院的大哥。」曾祖伯擺擺手說:「哥哥,不行,擔不起這麼重的擔子,大哥,就是當個農業組的組長,為氺墅多收些糧食就行了。」曾祖叔說:「那淋到二哥。」曾祖父也搖搖頭說:「二哥,性子軟,和你一樣,不愛操心,你是愛耍,二哥是愛睡覺,兄弟,還是你來當這個宰輔吧。」曾祖叔說:「我就更不當了,我就是愛耍,下棋、吹笛、看閑書、踢毽子、打彈弓,是俺的強項,其他的,俺沒有興趣。」曾祖母說:「這不就對了,難怪大姑說你們仨兄弟就是糊不上牆的爛泥巴,不過,爛泥巴放到正經地方了,也很有用處。」玄祖大姑奶說:「金桂,你就把你的治家方案拿出來吧,如果,大家聽一聽,覺得可行,這個家就交給你管,不就是宰輔嗎,給你當有什麼不妥呢?」曾祖母拿出一份文書說:「我給大家念念。」治家方案為了氺墅的興旺,為了家族的發展,為了氺墅中的每個人都能發揮自己的力量,展示自己的才能,得到自已應得到的利益,齊心協力,和衷共濟,把祖宗留下來的基業發揚光大,特提出以下方案:一:氺墅三兄弟,分家不分心,家宅可以分,按照長幼有序的規矩,東院給長房住,中院給二房住,西院給三房住,但是,產權屬於老伙,宰輔有權調配。二:土地家產是一個整體,不能分,但是,要分開管理,責權利明白,一百畝河灘地,由大哥超法負責打理,農具牲口種子肥料人力,都是老伙提供,打下的糧食,給老伙交一半兒,剩下的自己支配,多勞多得。一百畝棉花地交三弟超洋承包,收的棉花全部交老伙負責銷售,賣的錢三七開,三弟得七份,老伙得三份。所有的種子肥料人力都有三弟自己負責解決。一百畝林子由二哥承包,除了果園收入外,由二哥負責建一個傢具作坊,傢具作坊實行股份制管理,氺墅中的親戚也可以入股,掙的錢都可分紅。三、祖宗留下的紡花車子、織布機子交給大嫂打理,掙得錢全部由大嫂支配,氺墅中的閨女媳婦都能有活干,有錢掙。四、氺墅中的牲口、大車、石磨、碾盤由二嫂負責打理,誰用誰付費,掙的錢二八分成,個人得兩成,老伙得八成。五、氺墅中保留大灶,所有人可以吃大灶,也可以開小灶,大灶實行包伙,大人每月交十個銀元,小孩交五個銀元,三歲以下的孩子不交,大灶做什麼,吃什麼,不願意吃大灶的,就開小灶。六、老伙中的收入,主要用於孩子的教育、禮尚往來、婚喪嫁娶的費用,剩餘的錢,用來購買華茂源的股份,爭取在二十年內把華茂源買回來。七、氺墅繼續實行祖宗定下的體制:女王領導下的宰輔負責制,特聘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為氺墅做出貢獻很大的大姑,氺墅第五代公主王鳳芸做女王,宰輔由氺墅內閣議員推選,也可以競選,主母由女王聘任,所有內閣議員都有推選罷免宰輔主母的權利,同時,也有維護宰輔主母權威的義務。曾祖母讀完了自己的治家方案說:「大家議議吧,如果誰有更好的也拿出來。」曾祖叔說:「我不同意二嫂的治家方案。」玄祖大姑奶說:「超洋,俺知道你聰明,把你的方案拿出來吧。」曾祖叔說:「俺不是不同意二嫂的治家方案,俺是不同意她說的讓俺承包棉花地的那一塊兒,俺對種棉花一竅不通,咋會管理好呢。」曾祖母說:「那你承包什麼?要不你跟你二哥換換,他承包棉花,你辦傢具作坊。」曾祖叔說「辦傢具作坊,我就更不行了,我就是愛耍,這麼大個氺墅養我這一個閑人怕什麼。」曾祖母說:「氺墅不養閑人,反正這棉花地給你承包了,你不願意就到爹娘的墳前給他們說,就說你王超洋,只想著耍,啥都不願意干,賴在氺墅吃白飯。」曾祖叔說:「我不賴在氺墅吃白飯,我和華之雲說好了,我們一塊上南京參加革命。」曾祖母說:「不行,你去不了,大姑不會叫你去的,俺的話你可以不聽,女王的話你不能不聽吧。」曾祖叔看看大姑,玄族大姑奶說:「小超洋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來幫你二嫂做事情。」曾祖叔說:「我不幫她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