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了我們的婚禮上
如果不是這個叫做三K的男人的突然拜訪,我相信我和江朗在教堂婚禮上的相守之吻會吻得激烈而纏綿。因為正當我們互含嘴唇準備深吻彼此的時候,他霍然推開了教堂笨重的紅木大門。
灰塵在瞬間傾瀉進來的光線中四散飛舞,充足的陽光將他高大沉穩的身影當仁不讓地映在我們相親相愛的臉上。
這突然的變故讓我和江朗猝不及防地鬆開嘴唇,一起扭頭望向來人,婚禮暫停了。
這個男人遠遠地站在甬道盡頭,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們這一對兒,華貴、冷漠、高不可攀,臉上無波無瀾,眼底卻有很多東西,他將屬於他的喜怒掩飾得很好。
他莫測高深、不可一世地佇立在那兒,飄逸俊朗、身材高大,眉眼醒目,讓人無法輕易忽略。
這幕情形瞬間竟讓我聯想起愛情文藝片中新娘的舊情人在歷經極度痛苦的思想鬥爭后穿過三條大街五個路口十一盞紅燈徒步狂奔而來搶奪新娘的危險而悲壯的片段。
我本能地往江朗的懷裡再靠近一寸,尋求他的保護,雖然我在夢裡和現實當中從來未曾見過個男人。
這個英挺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向我們走來,價值不菲的皮鞋每走一步都在人們心中引起悸動的迴響。說實話,他那張有所目的的臉讓所有人都倍感緊張。
他走到我們面前停住了,未曾說話,淡漠犀利的眼神先在我們互戴結婚戒指的無名指上溜了個遍,這意味著不管他即將要幹什麼,都代表他已經晚了一步。
他淡淡地掃過江朗,眼睛卻像雷達一樣將我上三路下三路地瞄了一個遍。
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避無可避,卻分明看到他挑剔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了讚賞。這看我多過看江朗的過程,粉碎了我懷疑他倆是「基佬」的可怕猜測。
「江朗,好眼光!」他終於說出了自進來起的第一句話,「祝賀你們!」他向江朗道賀,然後不管我是否同意,一把抓起我戴著鏤空蕾絲手套的手就在上面深吻一記:「你很漂亮。」他這樣讚美我。
「雖然,我不明白這麼重要的婚禮為何沒有邀請我,暫且不論這其中的原因,我仍然選擇真誠地向你們祝福,祝你們能夠真的幸福。」話畢,他又一起望向我們倆個,「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卻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江朗接受他的祝福。
¥
在後來江朗簡短的介紹中,我得知了這個男人便是他口中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情比金堅的好兄弟。
他本名叫潘應森,至於為什麼綽號「三K」流傳甚廣本名卻無人提及則是大有來歷的。
據江朗說他的這位兄弟從小就在孩子堆里當老大,自覺只有撲克牌中的老K才配和他平起平坐,恰逢當時美國的黑幫組織三K黨聲勢日益壯大,他便覺得自稱三K更為輝煌。
而且他做人做事也確實有王者的特質和謀略,雖然這綽號只是兒時輕狂無知的荒唐一筆,卻猶如烙下烙印一般一直叫到如今。
沒有顯赫的家世更沒有手眼通天的父輩,他完全是憑藉自己的智慧和膽魄才打拚出如今的一片鐵桶江山。
他成功地經營著數家投資公司,所屬項目龍蛇混雜,不拘一體,三教九流都與他有所牽連。
正如他名字所代表的負面含義一樣,他多多少少也涉足著一些不太正當的生意領域,所幸從未出現過紕漏。
綜其所述,我認定這個三K是個很有背景且深藏不露的男人。而且,因為他如此突兀、如此無禮地介入我和江朗的婚禮現場,我對他的好感是零。
¥
說實話,婚禮辦得很簡單,甚至過於低調。
頭頂著華美的十八世紀教堂屋頂,望著周遭零散稀落的賓客對我報以同樣零散稀落的掌聲,打扮得光鮮漂亮的我只能站在教堂里乾淨空曠的木質地板上用強顏歡笑來抵制住一陣又一陣的沮喪不平。
像一隻羽毛華彩的黃鸝在雲端翱翔高歌、費盡心力地表演卻換不來一聲喝彩和讚美一樣,那感覺糟透了。
原以為我們這對才子佳人的絕配會成為這座城市萬人空巷的炫麗風景,卻沒料到在江朗的堅持下觀禮的賓客居然連十個都沒超過。
小時候輝煌婚禮的夢想成為可悲可嘆的泡沫,連希翼成為第二天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
穿著七寸高跟鞋的我開始後悔得搖搖欲墜。
後悔我頭上戴著令人眩目的鑽石王冠;後悔我身上穿著獨一無二的雪紡婚紗;後悔我婚前一個月樂此不疲的牛奶浴鮮花浴海鹽浴;後悔我一天一次頂著海底泥面膜表情遲緩連嘴都張不開的皮膚保養;後悔我為了自己能以最佳身段穿上婚紗又義無返顧地沖回健身房整日揮汗如雨地進行地獄式魔鬼瘦身訓練的自我折磨。
這高昂的代價、傾心的付出只為打造一個美崙美奐的新娘,而這張揚的、不可一世的美,在青天白日下總共還沒奪去十個人的眼珠子,連膠捲都沒謀殺幾卷,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攝影師在我周圍單槍匹馬地跑前跑后,真想一腳把他悶出去。
這個讓人猜不透的江朗,甚至不讓我通知我的模特公司,一個曾經小有名氣的模特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脫離人們的視線,讓我連最後炫耀一下的機會都沒有,似乎他娶了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但是,當莊重的婚禮進行曲在耳端響起時,當穿著黑色禮服王子一樣的江朗站在神父旁向我深深凝望時,我便覺得這虛榮心未曾滿足的所有苦痛和不平全部都受得值得。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那時的眼神,那是渴望擁有和滿足擁有的眼神,那是一個丈夫即將實現對他珍愛妻子一生無畏誓言的篤定開始。
一股密不透風的幸福將我從頭到腳地淹沒,我激動得無法呼吸。
¥
晚間的婚禮餐宴舉辦得異常隆重熱鬧,和上午冷清無比的婚禮儀式相比簡直有若天壤之別。
婚宴在這座城市最豪華最昂貴的酒店裡舉行,場面鋪張奢侈得令人咋舌。
我不知是不是這位三K老兄的安排,不曉得他從哪兒弄來這麼百十號人前來捧場,大多還都是商亨巨賈、名紳紅伶,事事如此地興師動眾、親力親為,讓我不由有他才是真正新郎的錯覺。
為迎和不同客人的口味需求,他還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中餐西餐兩大餐式擺在風格不同的宴會廳里,害得我不知該穿喜慶的大紅旗袍應對還是穿性感的露背小禮服周旋。
虧了這些賓客當中還有一位專門為明星設計服裝的名牌設計師戴維陳。戴著銀飾吊墜的他殷勤地為我選擇了一套中西合壁的晚禮服,據說是按照鞏俐第一次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所穿的服裝專門設計的。
站在鏡子前我暗自驚嘆,不是為自己驚為天人的美,而是訝異於三K的背景。
要知道這位叫戴維陳的服裝設計師可是服裝界的紅人,他有自己獨立經營的品牌,並且他眼高於頂,很難合作,大多數模特都為能上他的服裝秀而感到臉上有光。
這樣一個重量級的人物竟然和三K交往甚密,讓我不得不對三K這個人刮目相看。但隨即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這場由三K親自操辦的婚宴,我敢肯定那個戴維陳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在模特界還有一個叫做林匆匆的模特。
¥
對了,我覺得我有必要交待一下我的身份和背景:我是一個退役模特。一個月前,我還在這五光十色的模特圈裡像條待死的狗一樣苦苦掙扎。
雖然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模特,但我也不想把這個經歷簡單粗略地一筆帶過。這對我而言是一種不尊重,也對不起我那五年的模特生涯至少有四分之三的時間是嚼著水果在健身房裡度過的苦難日子。
那時的我絕望地想也許我這輩子都要這樣胸無大志、渾渾噩噩地度過了。
每一天我都像菜市場里展示的大白菜一樣在燈光迷幻、人影幢幢的T型台上踩著節奏感十足的台步擺出各種迷人的造型,在無數鎂光和目光的聚焦中,努力讓自己成為全秀場乃至全國最矚目的焦點。
但這太難了,在那麼多千嬌百媚的模特中是沒有人會注意到平凡無奇的我的,除非我能像何穗一樣插上維秘的翅膀,雖然我也有四十二寸的大長腿。但你要知道,大長腿和大長腿之間也是有差別和距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