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談個交易
雨琦姑姑推了推身邊的那人，那人便氣定神閑地朝長纓走來了。長纓也抬頭望去，只見來人比雨琦姑姑高出小半頭，身姿挺拔，襯的一襲白衣十分的乾淨利落。頭髮高高梳起，頭頂一方白玉蓮花冠，面部骨架舒展大方，骨肉勻稱，濃眉大眼，眼角微微上翹，乍看之下儼然已模糊了性別之感，更是讓人看不出年歲。長纓不由看痴了，真真如仙人下凡啊.……
「你就是長纓？當真是有些古怪.……」直到那人開口，長纓才聽出來，此人應是個年齡稍長些的女子。
沒等長纓回答，平璐趕緊拚命站起身來，戰戰巍巍地向那白衣女子行禮，臉都快埋到了胸口，道：「將軍恕罪！雨琦姑姑恕罪！是在下衝動了！」
白衣女子淡淡地瞥了一眼平璐，隨意抬了抬手，卷一起一道光暈，五指一揮，只見平璐受傷的四肢波光粼粼，不一會兒便不再滲血，本就細小的傷口也幾乎消失不見了，只剩下衣服上大片地血跡顯示著她剛剛確實傷地不輕。
「多謝將軍！」
白衣女子擺擺手，不再理她，而是仔仔細細地圍著長纓上下打量了幾圈。長纓此時一點力氣也沒了，不光是身體，精神上也需要稍稍平復一下——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到了能量，或者說是靈氣，外放出來的神奇景象，著實不亞於見到鬼的那種衝擊。這一切對於她來說仍然是太過奇妙了。
長纓注意到，隨著白衣女子腳步越來越快，身形逐漸開始模糊併發出明亮的光芒。光芒愈來愈盛，長纓隨之覺得終於恢復了力氣，速度之快，簡直瞬間就要爆表。所幸這股能量在長纓要收拾不住的關口就停止侵入了，長纓舒了口氣，神清氣爽地拍拍屁股站起來道：
「雨琦姑姑，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好好談談了？」
雨琦與白衣女子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平璐出去，二人則是並排坐在了長纓對面。
長纓見此二人，一個明亮艷麗，一個溫潤如玉，雖都有著上位者的那種雍容嫻雅，可一個妖嬈外放，更像是只捉摸不定的貓咪。而另一個則是深沉內斂，如一隻聖潔優雅的白鶴。二者春蘭秋菊，相得益彰，各有千秋，實在讓觀者不由讚歎：好一對璧人！
一身紅衣的雨琦姑姑先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又轉頭對長纓說：「我先和你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便是新宋車騎將軍、日曜軍統帥——明澈大人。」
「哦？見過明將軍！想不到長纓小小女妓，居然能受當今五上將之一的光系大將軍親自接見，實在是受寵若驚。」長纓心中快速盤算起來，芝男之前說過，雨琦姑姑似乎是熾焰的人，可如今和明澈關係曖昧的出現在這密室，還明目張胆地介紹給自己，看來，今天自己如果不讓她滿意，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白衣女子和煦地一笑，可那笑卻似乎沒到眼睛，溫聲道：「不必多禮，既然我們看起來是各有所求，那便來好好談談交易，不必拘泥於什麼身份。」
說到交易，姑姑眼神中閃現出一抹狠厲，一字一句地問長纓道：「你和那個組織真的沒有任何關係嗎？你背後的印記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纓也直視著姑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同您和您的母親一樣，也是一個受害者。你可能不了解我現在的處境，我甚至比你更想找到幕後的這些人。試想，如果我真的是他們的人，又對您不利，那麼我之前在床上的時候就可以了結了你，或是直接威脅你，何必等到現在如此被動地和你做交易？」
聽到「在床上」三個字，一直氣定神閑的明澈將軍突然就坐不住了，一臉狐疑地看向雨琦，雨琦趕緊朝她擺擺手，示意她等下再說。
暫時安撫住身邊這有些炸毛的女子之後，雨琦口吻也稍顯柔和了，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是他們的人.……看你為人處世的風格，當也不是熾焰的人，這就夠了。」
明澈點點頭。
長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你怎麼看出來我和熾焰沒關係的？」
雨琦此時才對長纓露出了一絲真誠的笑容：「憑你對芝男的態度，還有你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這絕不是站在熾焰那邊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長纓想了一下，是了，昨晚聽芝男說了一夜的各勢力簡要，依稀記得這五軍之中，要數熾焰的控制區對男性的壓迫最為極端。最近甚至通過了一項法案——由於占區內男性出逃、自殺與謀殺率久高不下，加之很多男嬰剛生下來就被溺斃，權勢階層又毫無節制地招婿納郎，使得生育率一再下降，眼看過幾年就要兵源短缺了。於是熾焰連同天道教，一面實行更為嚴格的限制，規定男子長至十三周歲必須開始佩戴平安鎖，鎖上需綁銅鈴，鑰匙由父母掌管。在此之前男子的貞操和安全全權由父母負責，如若自殺則父母以監護不力罪處以流刑。新婚之時鑰匙則由父母轉交給妻子，然後新夫梳上「並蒂結」，即把頭髮結成三股辮編起，一併交在妻子手中，以後出門妻子執辮如執手，以為妻子馬首是瞻之意。此後如若未育而亡，則妻子有監護不力之罪，需繳納罰款；若是自殺身亡，則父母同罪。
當時長纓聽到這一段時，一邊指天罵地，一邊拍手稱快，最後心中的正義終究還是壓過了那股人性的黑暗和報復的暢快感，還是決定指天罵地。
她想起來之前讀到的一個殘忍的實驗——一幫科學家把一群猴子關在一起，起初他們會將一些猴子抓出來，剪掉尾巴后再放回去。這些被切掉尾巴的猴子便會痛苦不堪，同時還要面對同伴的欺負。一段時間后，科學家們再剪掉幾隻猴子的尾巴，他們驚訝地發現，原先那些飽受失去尾巴之苦的猴子們，會加入正常猴子的隊伍，一起來欺負這些新的「倒霉猴」。最後，科學家甚至給了這些沒尾巴的猴子幾把剪刀，這些猴子居然無一不興奮地拿起剪刀，瘋狂地追逐著那些還有尾巴的同伴，學著人類的樣子把他們的尾巴也剪掉了。
故事不知真假，可長纓相信，這樣冤冤相報的故事發生在高級靈長類動物身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當受過傷害的猴子突然被賜予了反抗的武器，它們不會選擇拿起武器，破壞牢籠，去消滅那些製造傷害的源頭——邪惡的權威以及無稽的規則，而是任由仇恨指揮著大腦，用更為殘忍的手段報復自己愚蠢的同胞。實驗結束，拿著剪刀的猴子暢快淋漓，自認為大仇得報。最終大家仍然是實驗室中，牢籠里的一群低智猴子，等待他們的，不過是同樣悲慘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