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卡爾、我、就是你的力量

  狂風再次席捲著石子和土塊撲面而來，失去了尤麗葉製作的水幕屏障后，少年重溫了一把皮膚被砸得生疼的感受。


  顯然這裡並不適合久留，很清楚這一點的卡爾德雷保護著懷裡昏迷的白毛魔物，快步跑向一棵形狀扭曲的橡樹粗大樹榦背風面，靠著布滿青苔的老樹皮緩緩坐在突出地面的樹根上。


  「雖然剛才說我自己可以離開這裡……不過躲在這種地方反而更安全吧。」


  傾聽著耳邊狂暴的風聲，夾雜在其中的石子一閃而逝，其威力少年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就這樣躲在安全的地方直到戰鬥結束，這種事情我還真是熟練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把躲藏當做一種習慣了。或許那個總喜歡喊我『懦弱勇者』的肥胖弟弟說得沒錯，我最擅長的就是逃跑和躲藏了吧……）

  嘴角勾起的微笑泛著苦澀，卡爾德雷雖然極為不願，但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自己派不上什麼用場。


  自從來到洛森特城，來到勇者學校后，他就不止一次地幻想著能獲得最強的魔劍，以及教會珍藏的聖器——黃金聖劍。一路斬殺掉所有威脅人類的魔物，最後攻入魔王的城堡，與這個世界上最為強大且邪惡的魔物大戰一場。


  一方擁有著操控一切瘴氣的能力，另一方則手持人類最強的兩把武器。那一定會是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後世也必然傳頌著自己的功績……正如人類歷史中至今為止唯一一位被教會雙重封字的傳頌勇者克洛恩一樣。


  不過幻想終歸是幻想，少年低頭看向綁在自己胳膊上的臂甲——這件他目前唯一擁有的卻並不屬於他的魔器。


  「如果剛才能順利聯繫成功的話，我是不是也能擁有戰鬥的力量了呢？」


  『想要、獲得、力量嗎？』


  「咦？」


  似曾相識的話語讓少年愣在原地，一直保持沉默的聲音再次於腦海中響起。


  『卡爾、需要、力量？』


  「我………我需要力量，」


  （但這不過只是妄想。）

  卡爾德雷在內心補充完剩下的半句話。


  『明白、卡爾…需要……力量……』


  腦內的聲音漸漸淡去，就在少年感到疑惑的時候，風聲突然消失了。


  世界一片寂靜。


  少年驚訝地起身環視四周，被暴風撕碎的葉片、長著青草的土塊、裹著泥巴的石子、振翅欲飛的昆蟲、拚命掙扎的山雀……在這片不過方圓二十尺、半球狀的空間內，一切事物都被定格在空中。


  只有悠然的瘴氣在緩慢飄蕩，徘徊在卡爾德雷周圍二十尺的範圍內，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影響。


  「這是……你做的嗎？」


  不假思索地，少年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引發這場異象的，正是腦海里聲音的主人。


  一股瘴氣緩緩飄來，穿越撕碎的葉片、跨過濕潤的土塊、繞開帶泥的石子、躲過欲飛的昆蟲、避開掙扎的山雀……最後，帶著一絲冰涼，輕柔地拂過少年的面頰。


  『卡爾、需要、力量。』


  聲音再次響起。


  清涼，柔和。


  卻毫無感情。


  但卻比剛才更輕、更淡，更加地虛幻。


  『我、就是、卡爾的…力量……』


  「你、你的聲音怎麼了？」


  沒有回應。


  與之相對的，異變再次發生。


  從卡爾德雷身邊的瘴氣開始，黑紗般的薄霧湧向他右臂的魔器，從邊緣粗糙的魔紋擠入這件造型簡陋的黑色板狀臂甲。


  （這是在……填充瘴氣？！）

  面前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讓少年驚訝地目瞪口呆。


  （何等直接的填充方法！就連魔紋法陣和瘴氣結晶都不需要，直接讓遊離的瘴氣填充進魔器里。能做得到這一點的，只有一位……）

  卡爾德雷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稱號。


  魔王——曾立於魔物頂點的存在。


  只有魔王擁有可以直接操控瘴氣的能力，其他魔物只能通過魔紋將瘴氣轉換為魔力為己所用。但魔王卻可以無視這個步驟，單純地將瘴氣當做自己的武器。


  方圓二十尺範圍內的瘴氣很快便被全部收入黑色臂甲之中，四周被定格在空中的石子土塊和昆蟲山雀也都擺脫了束縛，墜落到地面或飛向空中。


  「風……已經停了。」


  寂靜的空間再次恢復了聲音，少年將目光從魔器上移開，才發現不知何時肆虐的狂風已經停止。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戰鬥的聲音，還有疑似某種魔物的怒吼。


  「唉，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那邊的輔佐員們應該已經和那隻魔物開戰了。他們兩人的話，肯定不會有問題吧。」


  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機會和那隻魔物戰鬥了，儘管內心有些沮喪，但已經冷靜下來的卡爾德雷並沒有繼續消沉下去，而是對腦海里的聲音感謝道：「雖然我到底還是沒來得及做些什麼，不過很感謝你願意幫助我啦。沒想到你會這麼替我著想，非常抱歉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懷疑著你。自從夥伴們在那場風暴中去世以後，我直到現在都還沒完全調整好心態，結果還需要作為魔物的你來為我打氣。真是丟人啊，啊哈哈哈。」


  摸了摸鼻子，少年自嘲地笑了笑。


  （是時候從夥伴們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不管我接下來要做什麼，至少這種一點兒也不像自己的獨自哀愁肯定不會被隊長他們所接受吧。沒想到讓我意識到這一點的，竟然是才認識不到一天的魔物啊。）

  舉起右手看向被那個聲音的主人幫忙填充過瘴氣的臂甲，少年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咦？剛才的魔紋是這樣的嗎？好像沒這麼複雜吧，多出來的這些線條究竟是什麼？而且邊緣應該很粗糙才對，怎麼變得這麼平滑了？）


  「喂，那個……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些魔紋難道也是你做的？」


  沒有回答。


  「等等，為什麼不說話了？你可以說話了哦。」


  腦內的聲音依然沒有回答，等待中的少年想到了一種令他擔憂的可能。


  「你……你該不會是因為力量用完了而徹底消失了吧，難道你真的是某種未知的幻化獸嗎？」


  幻化獸——完全由瘴氣組成的魔物，擁有附身並操控物體或死屍的能力。在使用操控能力的時候，會不受控制地揮發瘴氣污染四周環境，並在組成自身的瘴氣完全揮發掉后徹底消失。


  儘管腦內聲音的主人和幻化獸並不相似，但聲音的消失卻是毋寧質疑的。


  「回答我啊！喂！回答我的問題啊！如果你真是幻化獸的話，為什麼會侵入到作為活人的我的腦子裡？為什麼要和我說話？為什麼要這樣不顧一切地幫助我，然後再消失不見？請你說些什麼吧，求求你說些什麼吧……」


  『些什麼。』


  突兀的聲音，冰涼又輕柔。


  但卻說著莫名其妙的內容。


  「咦？」


  『些什麼，我，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