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誰？

  「聽說你們一家從今天開始就要和我們住上一段時間了？既然如此，就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年僅七歲便被父母帶著四處奔波的艾芳，早已在內心築起了一座高牆。因此在遇到這位據說是『村長外孫』的男孩時，她只是漠然地看著眼前擺出一副陽光笑容的臉龐。


  「你好，我叫卡爾德雷，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麼呢？」


  卡爾德雷？『懦弱』嗎？就算語言不同，但這個名字的讀音還真是愚蠢。


  ……不過，可能它並不是連在一起叫的。


  「卡爾·德雷？」


  「不不不，是『卡爾德雷』，姓氏是『芬格』，雖然在這裡很少有人會叫我『芬格』啦。」


  愚蠢，果然愚蠢。都幫忙糾正了，沒想到竟然真的是這個名字。


  覺得和這個有著愚蠢名字的傢伙搭話會讓自己也變得愚蠢，因此艾芳選擇閉上嘴巴，但對方看起來並沒有察覺到她的打算。


  「大家都叫我卡爾德雷，是我外公請求大祭司給我取的。雖然我父親好像很少提到這個名字，但我很喜歡它。因為用我們的話說，「卡爾德雷」的意思就是「勇敢的人」。」


  忍住！一定要忍住！艾芳·蒂尼！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養成的淡然，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直接笑出聲。


  畢竟這可是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被叫做『懦弱的』傢伙竟然是個『勇敢的人』，而且還一臉自豪地向別人解釋這一點。


  還沒能完全掌握這些村落土語的艾芳今天又學到了一個新詞，帶給她的愉悅也舒緩了她內心對於這片土地的排斥感。


  不過，也僅僅只是舒緩了一下而已。


  畢竟全村人看起來都很不喜歡艾芳一家，因此她也不打算去接近這個村子的居民。反正這群把滅世大魔王給當做神明供奉起來的愚蠢之人，也就只會製造出『卡爾德雷』這種詞語了。


  「呃……對、對不起，你不喜歡向別人說自己的名字，是嗎？」


  不是不喜歡說自己的名字，而是討厭自我介紹。對方愚蠢的腦袋完全沒搞清楚重點，讓艾芳感到有些頭疼。


  「對、對不起，難道我又說錯了什麼嗎？」


  這個留著一頭偏長淡金色頭髮的傢伙，剛才臉上還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現在又變成了滿含歉意的表情。


  不過看起來不似作假，少女也不好多說什麼。


  或許，他只是有些單純罷了。


  「不必道歉，」


  禁不住對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艾芳只得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艾芳·蒂尼。」


  「艾芳蒂尼？咦？等等！」


  又有什麼問題嗎？少女突然有些後悔回答對方的問題，但面前的這傢伙看起來根本沒察覺到她的變化。


  「原來你會說話啊！」


  「難道我剛才沒說話嗎？！」


  「呃，對、對不起！」


  艾芳下意識反問的聲音有些大，以至於面前的男孩慌張起來。


  「我的意思是，原來你會說我們這裡的話、呃不，不是，是、是、是語言！對！沒錯！是語言！原來你會說我們的語言啊！」


  這傢伙難道不僅思想單純，而且腦袋還不靈光？


  「艾、艾芳蒂尼？」


  不只是自己的名字很愚蠢，就連他本人也很愚蠢，甚至還把別人的名字念得這麼愚蠢。


  還是說，因為剛剛艾芳把他的名字念錯了，這傢伙就想要反過來報復一下？

  「艾芳、蒂尼……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麼了？


  她沒想到所謂的『村長外孫』竟然會這麼多事。


  「原來你叫『艾芳·蒂尼』呀！你好，艾芳。」


  一上來就撇去姓氏只叫名是這個村子的風俗嗎？別的瘴中村也沒見這麼獨特的村民，倒是對於外來者的排斥全都如出一轍。


  但是，這個傢伙卻有些不一樣。


  「對、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聽錯的。」


  又開始道歉了，身高比艾芳還要矮一些的男孩道歉時的樣子，就像是尤盧卡帝國廣袤草原上的灰毛野兔一樣。雖然，他的『毛髮』是淡金色的。


  「你說『對不起』的次數太多了。」


  「對不、唔……」


  艾芳在內心嘆了口氣，面前這個從名字開始就顯得格外愚蠢的男孩，他那毫無惡意的舉動反倒讓一直在內心豎起高牆的艾芳稍微放下了一絲警惕。


  而這，就是她與他的第一次相識……
.

  柔和的暖風帶著一股潮氣吹過少女的面頰，微微睜開雙眼，小溪上被陽光灑下的金色碎片閃亮刺目，讓她不由得向下避開視線。


  腿上躺著的少年看起來還在熟睡，艾芳細細觀摩著他的臉龐，平穩的呼吸看起來如此安逸，讓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這幅面孔比起記憶中多了一份堅韌，少了一份稚嫩。她輕輕撫過有些疏於打理的金髮，撩開劉海兒，露出少年緊閉的雙眼……


  不，不對，這傢伙竟然在裝睡，不然睫毛不會這麼頻繁地來回抖動。


  食指纏繞著耳邊垂下的棕色捲髮，艾芳的臉上露出想要惡作劇的表情。


  「卡爾達……」


  裝作沒有發現對方的假睡，少女微微俯下身子並輕聲低語著。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眼皮突然抖動了一下，或許是感受到了艾芳輕柔的吐息。


  強忍住笑意，她繼續向下俯身，就在嘴唇快要觸碰到對方的耳朵時，又突然停止。


  「為什麼不和我待在一起？」


  側卧的卡爾達再次有了反應，不過只是眼睛微微動了動，並沒有達到少女預期的效果。


  內心不服氣的她選擇換一種捉弄方式，微微偏移腦袋並向下繼續俯身，一邊將嘴巴移向對方唇角，一邊說道：

  「卡爾達，我請求世間一切生靈來做見證，在此向你獻上我的吻，並許諾我們永不分離。」


  這是少女家鄉流傳的戀人祈願，據說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第一次說出這種話的艾芳感覺面頰發燙，不過她相信這麼豁出去是值得的，因為比她還要純情的卡爾達肯定會有所反應。


  「……」


  然而，少年竟然一絲動靜都沒有。


  眼皮不再抖動，呼吸也恢復平穩，甚至比起剛才那兩次反應還要平淡。


  不如說，這次他完全沒有反應。


  「卡爾達……你真的是卡爾德雷·芬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