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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雨梨園

  江南六月,長達一兩個月的梅雨時節,同往年一般,悄然而至。彼時大概是一年之間食物最存不住的日子,人們的心情也多多少少會被這數日的連綿陰雨所影響,變得容易嘆傷。

  若水伏在桌案上,百無聊賴地數著自檐上低落的連線水珠,眼皮打戰。

  雖然她很喜歡濕潤水汽,但並不代表著,她喜歡這一連數日不放晴,耽誤她出門鬼天氣。

  要不是神仙不得在凡界隨意動用法術,就這糟糕的梅雨天,她早施個法停了它了。

  來人入門收了傘,將傘靠在門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雙眼翻白的若水,使勁兒拍了下桌子。

  若水登一下坐了起來,口角流涎,目光迷離地四下望去,瞧見了她的僱主,也可以叫老爺,總之他沒有規定她要怎樣叫他,只是同他說他家裡缺一位打理書籍的下人,而且包吃包住,在書籍無損壞的情況下可以隨意翻閱。

  這種表面上看起來絲毫不賠本的買賣若水自然要做,畢竟她一個在人間靠寫花月小說謀生的神,需要素材。

  「又在偷懶,梅雨時節書籍愛惹潮氣,發了霉,我就叫你餓肚子。」

  她的主顧,哦,還是叫老爺吧,說話聲音頂好聽,就是這話的內容,時常讓若水覺得浪費了這令人心顫的聲音。

  「都弄好了。」若水眯縫著眼,沒好氣地撇下一句,又趴回了桌子上。

  這回他直接一腳踢倒了若水坐著的楠木椅。

  嗯,就是那種,在人間賣的極貴的楠木椅,聽說還是前朝王室流出來的,總之這個人賊有錢,連走廊牆上風吹日晒,霜打雨淋,絲毫不給予呵護,任由它掉色的題詩都是某個大詩人的真跡。

  若水剛到這裡的時候看著這熟悉的真跡極為心痛,那人卻只道了句,雖然文采不怎麼樣,不過字不錯,牆上空曠,勉強作裝飾了。

  若水當時差點吐出一口老血,千金難買的真跡啊,就這麼勉強,當裝飾了?

  若水倒在了地上,胳膊肘磕的生疼,她在站起來前調整了好幾次自己的呼吸,以防自己失手滅了這個凡人大款,又掛上了一抹下人應有的標誌性微笑,起身道。

  「老爺,您的藏書皆已擱置了防發霉避蟲鼠的香丸,藏書室內亦有熏香,只要日頭好了,我就將老爺您的書拿出去曬。」

  默離照著若水說的那樣抽查了自己的藏書,又嗅了嗅四周的熏香,掛上了一抹滿意的笑,道:「近日淮水城來了個戲班子,聽說坐兒上人還不少。」

  默離細細觀察著若水的表情,繼續道:「想必能叫人頂著雨出門戲班子,定然不差。」

  如默離所料,若水的雙眼瞬間放出了光。

  他以不易察覺的角度勾起一抹笑,轉身出門,取傘撐在頭頂,頭也不回地留了句:「那便速速回房收拾,隨我出門吧。」

  片刻后,若水一身書生扮相撐傘推門而出,默離早已撐傘等在了門口。

  「真慢。」他嫌棄道。

  若水才不會同有助於她開闊思路寫小說的人計較:「老爺,沒有車馬嗎?」

  「沒有。」

  「那,不鎖門嗎?」

  「沒必要。」

  她這個僱主,怪癖舉不勝舉,出門從不鎖門,從不乘車,別人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倒是放心這淮水的民風。

  而且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這麼大的宅子,在她來之前,沒有一個下人。也就是說,南面的書屋,東面的玉閣,西面存放金銀器的倉庫,庭間的花草,以及數間儲藏著若水壓根叫不出名字的奇珍異寶的屋子,都是他一個人在打理。

  想想就可怕。

  司命小叔叔真的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能寫出來,筆力著實雄勁。

  一段路后,若水覺得就這樣聽著雨聲走路著實無趣,於是挑起了個話題。

  「那個,老爺。」

  「嗯?」

  「您有沒有喜歡的女子啊?我有個朋友,牽紅線很厲害,包到手。」她微笑討好道。

  他冷笑一聲:「呵,沒興趣。」

  「那,您有沒有打算買幾個下人?」

  尬聊也比就這樣撐傘走路好,畢竟面前這個人還是有一定顏值的,權當我無腦,色令智昏吧。

  他看也不看若水一眼,撐傘淡淡道:「怎麼,受不了這裡的梅雨季,要走嗎?」

  「沒有的事兒。」若水轉向默離,連忙擺手,故意將傘上的水弄到默離身上。

  新書正在卡文階段,他家裡那麼多的書,環境那麼好,跟自己的男主人設……土豪程度跟自己書里男主人設那樣契合,她怎麼捨得走?

  幾個水點子漸濺到默離臉上,他什麼也沒說,皺著眉,直接抖了抖傘,將剛才若水甩到他身上的水悉數還了回去。

  忍。

  若水表面微笑,內心早已將這個怪癖男揍了一千遍。

  總算是挨到了戲班子,門口一位出落的相當白凈的小生笑著招呼著他們進門,那身板和嗓子,一看就是成角兒的料。

  他們來的算晚的,落座沒多久台上便開了場,台上唱的是有情人因戰火分隔兩地,數年後見面女子成了末路帝王的妃子而男子成了起義軍領袖的故事。

  台上人戚戚唱著,台下人嘆著落淚。

  若水看個開頭就大概猜到了結尾,托著腮一邊看著嘴角一邊抽搐,最後實在是沒意思,直接倒頭睡在了椅背上。

  對於若水來說,這戲實在是俗套的不行,她在小叔叔的司命殿內看到過好幾卷類似的命錄,這戲要若水評價就一個字,俗。

  半夢半醒間,若水感覺到頭皮一片刺痛——有人拽了她的頭髮!

  用後腦勺想,都知道是她那個喜怒無常,怪癖極多的僱主!

  「老爺。」若水迷迷糊糊的應了。

  「今日怎的如此嗜睡?」他問。

  樂聲吵嚷,若水沒太聽清,但憑嘴型大概猜到了默離在問她怎麼那麼嗜睡。

  若水最近構思新書構思的頭疼,覺得怎麼寫都老的掉牙,但凡任何脾氣好一點若水都會同他訴苦的,但眼前這個人,不行。

  他一定諷刺她腦袋瓜不開明。

  「昨夜睡的晚了些。」若水道。

  若水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清,見他沒再搭理她,沒一會兒就又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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