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輕描柳葉
自若水和默離在街上教訓了怡紅苑的那幫人販子后，默離和若水便開啟了養娃的生活。
默離給若水打掃出了一方大一些的院落，挨著他寢居的，供若水和阿垚去住，院落內載著許多樹，有果樹，也有花樹。
默離說，這個院落，好就好在，四季皆有風景。
所以這個院落被他粗略地喚為「四季軒」。
一入院內，便可知春華秋實，夏日冬雪。
日子平靜無波地過著，轉眼間便已是上元燈節。
上元燈節是淮水整年最熱鬧的日子，禮法規定，平日里深居閨閣的女子都可以在這一天戴著斗笠同出門。
這不，若水正糾結著要不要戴個帷帽上街。
「平日里都不見你想著戴，今日卻矯情起來了。」默離坐在楠木椅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為著裝忙活了接近一個時辰的若水，轉頭對坐在旁邊的阿垚道：「垚兒你說是不是。」
「嗯嗯。」早早就被若水梳妝好的阿垚點頭表示贊同。
「誒，阿垚，胳膊肘往外拐可不好啊。」若水坐在鏡前拿著眉黛畫著眉，道：「哥哥和姐姐只能選一個。」
阿垚看了看鏡前持著眉黛的若水，又瞧了瞧身旁無聊托著下巴的默離，似乎很糾結地皺起了眉頭，嘟了小嘴，奶聲奶氣道：「阿垚不選，阿垚都想要。」
默離忽然站起，拿起衣架上掛著的帷帽道：「好了，就知道逗小孩子。我現在就把你的帷帽藏起來，不要戴。」
「幹什麼呀，閨閣女子都要戴的。」若水放下了畫了半截的眉毛，起身去搶默離手裡的帷帽。
默離本來就比若水高一頭，再將帷帽舉起來，奈何若水拚命墊腳也夠不到。
「木黎！」若水朝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以下犯上。」默離垂眸俯視著氣鼓鼓的若水，洋洋得意。
「只有有夫之婦上元日才不戴帷帽，你難道是想斷送自己的清譽嗎。」若水抱臂道。
「清譽這種東西，斷送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默離這個人，可沒少拿若水幫他擋桃花。
若水抿嘴笑道：「可是我不想，趕快給我。」
默離噙起一抹笑，揚眉道：「那你是想吃一口東西掀一次帷幔嗎。」
若水挑了挑眉，再次白眼道：「我樂意你管得著。」
默離也抿嘴笑道：「你吃我的住我的，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當初給房錢你不要，現在敲詐起我來了。」若水簇起了兩邊沒畫好的眉毛，成了個八字，食指一下下地懟著默離的胸口道：「木黎啊，麻煩你可做個人吧。」
「我本來就不是人。」默離眼底忽然暗下來，語氣平緩，一字一頓。
這，還有承認自己不是人的？
語氣還是這樣認真。
「那你是什麼，難不成還是神嗎？」若水好笑地看著面前這個高大清冷的男人，玩笑道。
「魔。」默離看著若水的眼睛，許久，自嗓子眼呵出這樣一個字。
「什麼？」若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剛才說的是魔嗎？
可木黎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明明就是個人啊。
「沒什麼。」默離見若水眼裡閃過一絲戒備，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轉身將帷帽扔在了屋子中心的炭盆里。
很快，帷帽就被燒的出了好幾個窟窿眼兒。
若水看著默離絲毫沒有猶豫地將帷帽扔到了炭盆里，吃驚地瞪大眼睛，她倒是不可惜那個帷帽，只是對木黎的行為表示詫異。
若水的目光自炭盆里燒焦的帷帽轉向默離，道：「木黎，不戴就不戴，好好的一頂帷帽，燒了做什麼？」
「姐姐，哥哥那麼好，不要吼哥哥。」阿垚上前抱住了若水的大腿。
誒，這個給點吃的就能騙走的小混蛋。
阿垚的這招抱大腿可謂是屢試不爽，默離也是一副勝利者的表情，得意地很。
「我去畫眉。」剛上頭的火氣瞬間瀉了下去，若水轉身坐到了梳妝台前。
「我，給你畫。」木黎湊了上去，搶過了眉黛。
「你可住手吧，我不想成張飛。」若水看著默離，無奈地笑笑。
「還沒畫呢，怎麼就知道不會是趙飛燕呢。」
「.……」
若水說不過默離，最後默離還是在若水臉上動了「刀子」。
默離眉毛畫的好又快，若水只是猙獰了一小會兒，默離就叫若水睜開了眼睛。
若水還是不太敢面對現實，只是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
嗯？好像，還不錯？
待她睜開了雙眼，瞧著鏡前的自己，眉間兩片柳葉，讚歎道：「哇，你竟然還會畫眉，當真是沒有過老婆？」
「倒是……有過一個。」默離倒是誠實，只是語氣略微沉重。
莫非是.……
若水不大會安慰人，只是乾癟道：「那個，不好意思，節哀……」
默離笑道：「沒什麼，好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快記不清她的樣子了。」
能將自己的苦笑著對別人說出來，得需要多長時間.……
若水沒有失去過，她不能想象的出來。
也許，不會很長吧……
若水擺弄著桌上的妝品，醞釀著，想著自己該怎麼轉移這個沉重的話題。
尷尬氣氛中，博雅居外的空中，正巧綻開了上元的第一個煙花。
燈火掩映下，默離看向若水的眼睛，笑道：「人不可能一直活在過去，煙花放了，我們帶阿垚去看燈吧。」
「好。」
淮水街上早已一片燈火通明，人擠著人的，熱鬧極了。
如此一片熱鬧祥和的氛圍下，默離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看好阿垚，別走散了。」默離轉頭叮囑若水道。
「知道了。」若水還是孩子心性，心思早就被淮水上元節那些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兒吸引住了，應付道。
「我認真的。」默離見若水隨意答覆了他，強調道。
若水見默離的口吻變得嚴肅，心裡一顫，也認真起來：「我真的知道了。」
越走人越多，默離一手牽著若水，一手牽著阿垚，時刻警惕著。
他不敢用神識探測四周，這樣會在若水面前現出端倪。
他還不想，與她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