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因為帶來的東西不算少，到校后，沈渝先回了一趟宿舍。

  宿舍已經有兩個人回來了，此時一個坐在床上，另一個背靠爬梯，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昨日新播的電視劇。看到她回來，聲音半點沒停頓，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

  沈渝沉默著走到柜子旁邊，快速整理好帶來的衣物，然後背起書包離開了宿舍。她的手裡還提著剛剛打包好的晚飯，茫然地思考著，很快便到飯堂找了個位置坐下。

  沈渝吃飯的速度很慢。直到飯堂里連燈都關上了，她才出了飯堂，往實驗樓的方向走去。 -

  在放假之前，學校就給了通知：12級的學生在八號下午五點之前不得到校，免得弄出喧嘩，影響考生髮揮。

  所以沈渝才拖到這個時間點才過來。

  雖然高考已經結束，但教學樓仍然是封閉的，要為接下來的學業水平測試安排考場。

  返校準備學業水平測試的這些學生被安排在了實驗樓自習。高考剛結束，此時高考生在陸陸續續地收拾東西回家，動靜並不小，學校便將他們的晚修時間從七點推遲到了八點。

  實驗樓在學校的一個較偏的位置。

  越往那邊走，聽到的人聲就淡了些。到實驗樓的時候，沈渝幾乎已經聽不到那些剛高考完的學生興奮的吼叫聲和笑聲了。

  周圍很安靜，一路上也沒見到有什麼人。

  按照每個班的教室安排，她順著樓梯，慢吞吞地上了四樓。

  走廊的燈沒有開，實驗樓的教室沒有窗戶。盡頭處的教室亮著燈，有白亮的光從門裡射了出來，成了這裡唯一的光源。

  剛好就是他們班被安排到的教室。

  沈渝走進了教室。

  此時才七點出頭，教室已經來了十幾個人，包括唐釗文。大多同學都坐在位置上複習，少許幾個女生圍成一團，笑嘻嘻地在說些什麼。說話聲音也不大，沒有影響到其他人。

  那幾個在說話的女生剛好就坐在沈渝附近。

  坐在最中心的那個女生叫陳玥，眉眼生的十分好看，明眸皓齒，笑起來唇邊有個小梨渦。注意到沈渝的到來，她抱著臂，聲音突然揚了起來：「實驗樓怎麼這麼破啊。」

  另一個女生回道：「畢竟舊樓嘛。」

  陳玥的聲音脆脆的，嬌縱不悅：「廁所髒的要死，而且門還沒有鎖。連燈都沒有，我服了。反正等會兒天完全黑了，我肯定不會再去的。」 -

  沈渝沒繼續聽她們說話，從包里拿出一包紙巾，放進口袋裡，出了教室。

  之前上實驗課的時候，沈渝也來過實驗樓這邊，但基本都是上了課就走，沒來過這邊的廁所。進去一看，空間雖狹隘，卻也沒有陳玥所說的那麼糟糕。

  廁所的窗戶很小，緊閉著，外面的光線幾乎透不進來。也不是陳玥所說的那樣，連燈都沒有。此刻燈大亮著，氣味不太好聞，但還算能接受。

  沈渝進了靠里的隔間。

  下一刻，外頭突然有了點動靜，窸窸窣窣的，不算大。能聽到有女生用氣音在說話，像是在阻止些什麼。另一個人則固執地說著：「你別管！」

  伴隨而來的是，像一層紗一樣籠罩下來的黑暗，以及突然的關門聲。

  有人把廁所的燈關了。

  像是認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惡作劇。

  沈渝的動作一頓，能聽到外面響起女生克制著的笑聲，有些尖利，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在她的頭上。

  這漫無邊際的漆黑與安靜令她覺得恐懼，也令她覺得厭惡。

  沈渝低著眼，突然懂了些什麼，自嘲了一下，隨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出了廁所。

  回到教室里。

  原本聚成一團的那幾個女生此刻已經散開來，各自回到位置上學習。陳玥獨自坐在位置上，翻閱著手中的練習冊，似乎心情很好。

  前座的男生轉頭跟她說話，她還笑眼彎彎地回應了幾句。

  沈渝走回自己的位置，路過陳玥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她眼睫低垂，面容蒼白如紙。體型偏胖，卻仍沒有一種健康向上的精神。

  沈渝就站在她的旁邊，一直沒有說話。

  原本陳玥還一直忽略她，依然笑嘻嘻地跟前座的男生講著話。時間久了，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突然收回視線，極其不耐煩地用將踢了踢桌腳，抬頭看她。

  「站我這兒幹什麼？嫌我不夠熱？」

  聽到她的話，沈渝抬眼看向她。好半晌，沈渝的腦袋一歪，表情不算好看，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你看得見我？」

  前座的男生笑出聲來：「這什麼話啊。」

  「你有毛病嗎？」陳玥的口氣極差，「我瞎了？你當自己多瘦小？這多大一個身軀，我是瞎了我才我看不到。」

  她一生起氣來，說話的嗓門就格外大，整個教室的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女班長坐在位置上沒動，但也皺著眉看了過來，卻將矛頭全指在沈渝的身上：「沈渝，其他人都在學習，別吵了行不？」

  「哦，我以為你看不到我。」沈渝宛如沒聽到，平靜地說，「那看來是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是看不到我，才把廁所的燈關掉的。」

  陳玥的表情僵住，勉強勾起唇，皮笑肉不笑道：「什麼關燈。」

  沈渝沒再解釋，定定地與她對視了幾秒，輕聲道：「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

  她回到了位置，眼一抬。突然與斜前方的唐釗文對上了視線。沈渝沒看清他的表情，因為對上還不到一秒，她便低下了眼。

  陳玥反應過來后，又開始罵罵咧咧。她的聲線又細又尖銳，此刻像是被拉長了，如同鐵製品相互摩擦發出來的聲音，格外不適。

  班長過去安慰她，扯著她往外走，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

  晚修結束后。

  周圍同學陸陸續續離開，沈渝不急著回宿舍，坐在位置上繼續做題。下課時間的教室並沒有上課時那般安靜，她才書包里拿出耳機，塞進耳朵里。

  不知過了多久，教室里的人幾乎都走光的時候，沈渝才寫完了手裡的試卷。

  沈渝長吁了口氣，站起身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她低著腦袋，並沒有注意周圍。

  下一刻，其中一側的耳機突然被人摘下。

  沈渝下意識往那一側看去，眉眼獃獃地，似是措手不及。她又低下了頭，動作慢了起來，也沒有主動吭聲。

  唐釗文站在她的桌旁，面上沒帶什麼表情，低聲道：「今天怎麼回事。」

  沈渝抿了抿唇：「沒什麼。」

  此時教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空氣彷彿也悶沉了下來。

  唐釗文的耐心並不好，聲音煩躁：「你們無不無聊？又在說什麼事情？都快高考了整天鬧來鬧去，有病嗎？」

  沈渝收拾東西的速度又快了起來，全部塞進書包里，而後抬起頭看他。她沉默了幾秒，像是沒有精力去跟他辯解，只是輕聲答：「知道了。」

  「……」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沈渝背上書包，「沒有我就先走了。」

  唐釗文站在原地，力道全部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覺得發泄出火，心情更是悶。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