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酥
《奶糖酥》
文/月上倉央
2019.5.28
「曼曼,我們回去好不好?」
震耳欲聾的音樂從裡面傳來,舒湄躊躇在門口,白皙的手指緊緊攥著身邊人的袖子,烏黑的眼眸裡布滿了不安。
舒曼對著一側的鏡子用指腹擦掉唇角多餘的口紅,嘟起嘴滿意地瞧了瞧,隨後將口紅放回包里,出聲哄到。
「這裡很好玩的,保證你來過一回,下次還要讓我帶你來。」
回去?怎麼可能!
她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今晚不玩兒過癮打死也不回。
舒常青夫婦一直致力於把女兒培養成名媛淑女,然而獨自在國外上學這些年,舒曼宛若脫韁野馬,無人管束,養成了嬌縱叛逆的性子,抽煙、喝酒、泡夜店一樣沒落下。
學校放暑假,回到家的舒曼只安分了兩天就憋不住,約上一眾好友直奔夜店嗨歌熱舞,當晚便被父親揪著耳朵帶回家禁足了。
窩在家裡要發霉的舒曼無意瞥見某道乖乖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的身影時,忽然計上心頭。
她爸對她零容忍,卻對這個傻不拉幾的表姐無限縱容。
舒湄今年已經22了,比她大兩歲,只是站在一起,任誰都會以為她才是她姐。
想當初,爸爸整天在她耳邊念叨「你要是能有小湄一半優秀我就知足了」,舒曼耳朵都聽的起了繭,有時候甚至罪噁心作祟。
如果舒湄變成傻子就好了,那樣她爸就不會再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沒完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前一場飛來橫禍,竟真的讓這顆邪惡的種子發了芽。
姑父姑母在從機場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雙雙殞命,被姑父護在身下的舒湄頭部受到劇烈撞擊,在ICU病房裡住了一個多月才轉危為安,醒來卻成了小傻子,智力僅若三歲小孩。
醫生沉痛地告知他們,舒湄以後可能就一直這樣,好不了了。
失去親妹妹的爸爸一夕之間頭髮半白,等到舒湄可以出院,便把她接來他們家。
對這個唯一的侄女,爸爸給予了最大的關懷和耐心,好到讓舒曼一度懷疑到底誰才是他女兒了。
「姐……」
平時都是「喂喂喂」地叫,突然這麼親昵地喊她姐,舒曼多少有些不自在。
看動畫片正聚精會神的女孩兒扭過頭,茫然地看向她,右側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一樣地嚼著糖果,含糊不清地問到。
「曼曼,怎麼啦?」
她頓了頓,伸手指向大門外面。
「你想出去玩嗎?」
「出去……」
「嗯嗯。」一看有戲,舒曼眼底聚起希望之光,連忙點頭。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女孩兒猶豫了會兒,慢吞吞地搖搖頭。
「為什麼!外面很好玩的,窩在家裡多沒意思。」
舒湄咬著唇瓣小聲說到。「何姨說外面有壞人,出去會被壞人抓的。」
靠,什麼人呢這是……
爸媽工作忙,舒湄平時在家都是家裡傭人何姨在照顧,她都給她灌輸了些什麼思想?
舒曼抱著抱枕湊到她旁邊,耐心哄說。
「她瞎說的,外面很安全的,還有好多好玩的,我帶你出去。」
一聽有好玩的,舒湄心動,但仍有些糾結。「可是……」
「別可是可是了,你不是喜歡吃糖嗎,我知道有家糖果店的糖果特別好吃,想不想吃?」
她點點頭。
「那好,我爸在書房,你去跟他說,唔……就說你想讓我陪你出去玩。」
將舒湄握的遙控器扔到一邊,舒曼拉著她的手徑直闖進書房。
「爸,我姐說她想出去玩。」
正在處理文件的舒常青抬起頭,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看向她們,隨後漫不經心地開口。
「是你自己想吧。」
她臉不紅心不跳。「不信你問她。姐,是你自己想出去的吧?」
舒湄對上妹妹充滿期待的目光,忙點頭對舅舅說到。
「嗯嗯,舅舅,阿湄想出去的。」
「那舅舅讓何姨陪你出去走走?」
舒曼還沒來得及著急,就聽到身邊的女孩兒說。
「舅舅,阿湄想和曼曼一起。」
對這個女兒,舒常青一百個不放心,不過阿湄天天悶在家裡,難得想出去,他自然不會不答應。
「既然你姐這麼說了,那你就帶她出去轉轉,不過要注意安全。」
計謀得逞,舒曼表現的格外乖巧順從。
「沒問題,一定把我姐看好,不會出什麼事的,爸你放心好了。」
「早點回來。」
「遵命!」
出了門,舒曼首先帶舒湄去買了她最愛的糖果,女孩兒抱著精緻的糖罐開心地不得了,抿著糖兩隻眼睛笑眯眯地彎成月牙。
「曼曼,你真好。」
她搖頭輕笑。「給你買糖就是好,果然只有傻子才會這麼知足。」
聽到「傻子」兩個字,舒湄擰起秀氣的眉毛,鼓著腮幫委屈巴巴地反駁。
「阿湄不是傻子……」
每每說她傻,她就不高興,接下來兩個月還指望著她帶自己出來,舒曼自然不會惹她不高興,忙哄到。
「好好好,你不傻,我傻。」
「曼曼也不傻。」
好吧……她無限妥協。「我們都不傻,這總行了吧?」
女孩兒臉上瞬間陰轉多晴,還不忘勸說。
「舅舅說,不可以說別人是傻子,會不高興的。」
「剛是我口誤,這裡沒有傻子。走吧,你好久沒出來,今天帶你好好逛逛。」
在市中心的商場逛了一下午,出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街道兩旁的大廈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
回家途中經過她常泡的夜店,舒曼的腳就開始不聽使喚,那扇入口像安了塊巨大磁石,對她充滿了吸引力。
就一會兒,進去坐一會兒就走。
她舔了舔唇,這樣告訴自己,隨後哄著舒湄走了進去。
還沒到最熱鬧的點,夜店裡的人不是特別多。
頭頂的燈光迷離搖曳,嘈雜震耳的音樂源源不斷地鑽入耳中,這裡的一切對於舒湄來說都是那麼的陌生,她緊攥著舒曼的手縮在她身旁,另一隻手捂住耳朵。
「曼曼……曼曼,我怕……我們回去吧……」音樂震動鼓膜,吞沒了她嗡嗡的聲音。
舒曼沒有聽見,牽著她走到一處空沙發坐下,點了一杯雞尾酒,又給舒湄點了杯果汁,饒有興緻地朝舞池望去。
光影闌珊下,年輕的潮男潮女隨著音樂鼓點瘋狂地晃動身體,樂此不疲地貼身熱舞。
不再滿足於觀看,她轉過身看向瑟縮在旁邊的舒湄大聲說到。
「你乖乖在這裡坐著不要動!我去跳一會兒舞就回來啦!」
「曼——」沒等她回答,舒曼脫掉外套,朝舞池走去。
除了曼曼,舒湄誰也不認識,這裡又暗又吵,她急忙站起身想抓住她的衣角,一個服務生端著托盤從她們中間經過,將兩人隔開。
再抬眼望去時,舒曼已經滑進了舞池。
曼曼說讓她乖乖待在這裡,舒湄抱著她的外套瑟縮在沙發角落裡,一雙烏亮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舞池裡那抹熟悉的身影,生怕一眨眼曼曼就不見了。
「美女,一個人呢。」
身邊忽地湧來刺鼻的煙味,舒湄轉過頭就看見一個陌生人手撐著沙發靠背坐在她旁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讓她感到很不舒服,抱著衣服的手緊了緊,她小心翼翼往旁邊挪了一點,繼續朝曼曼望去。
「美女,我也一個人,聊會兒?」
「美女?」
搭了半天訕,眼前的女孩兒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男人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
他從一進來就發現了她。
穿著小白裙的女孩兒像個小仙女一樣靜靜地坐在沙發一隅,黑葡萄般的美目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舞池,裙擺下方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在昏暗嘈雜的夜場中美的讓人心神蕩漾。
觀察了很久,都只見她一個人,神情緊張而膽怯,男人只當是個第一次進夜店的學生妹。
頭回進這裡面的妹子他碰到過很多,憑藉還可以的外表和出手闊綽,他還沒有失手過。
但像現在這樣,鳥都不鳥他的只有這一個。
男人的舌尖抵在口腔內側,強烈的征服欲從心底蔓延上來,望向女孩兒的眼眸微沉,眼底劃過一道精光,將手中的那杯雞尾酒遞了過去。
「第一次來這兒吧,哥哥請你喝杯酒,交個朋友怎麼樣?」
那杯酒遞到舒湄面前,她才意識到這個人是在和她說話。
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不可以要陌生人遞來的東西。
舅舅的話湧進腦袋裡,舒湄警惕地搖搖頭,男人身上酒精味裹挾著煙味很刺鼻,她往邊上坐了坐。
「給個面子。」
那人又粘了過來,退無可退的舒湄皺起眉,撐著手將他的身體推開。「討厭,走開。」
女孩嬌軟的聲音聽的男人骨頭都酥了,身下起了反應,恨不得就在這裡把人給辦了。
他退開身體,挑了挑眉。
「OK!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勉強了,打擾了。」
男人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掃過桌上的果汁,勾起唇轉身離開,在遠處的吧台前坐下。
在看見女孩兒捧起那杯盛著橙色液體的玻璃杯放在唇邊時,他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擴大,放在吧台上的手指耐心地輕敲著光滑的檯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孩兒伸手晃了晃腦袋,然後緩緩靠在沙發角落裡閉上了眼睛。
他滿意地起身朝她走去,環顧了一眼四周彎腰將女孩兒抱在了懷裡,轉身朝夜店外走去。
長夜漫漫,哥哥今晚陪你玩兒個夠。
懷裡溫香軟玉,女孩兒身上香甜的氣息鑽入肺里,牽引出叢生的欲.望,男人腳步急切,神情卻故作鎮定,以免被路人看出異樣。
正橫穿馬路打算抄近道回出租屋,一抹強光從身側打來,伴隨著刺耳的急剎車聲,黑色的轎車利落地擺尾,穩穩停在他面前幾公分處擋住了去路。
被嚇得手一軟,懷裡的女孩兒雙腳落地,他只好扶住她的肩膀。正準備罵娘,卻在看清車前的標誌后噤了聲。
邁、邁巴赫……
他咽了咽口水,兩條腿灌鉛似的定在原地,聽見車門開啟的聲響,僵硬地轉動著眼珠望去。
一條修長筆直的腿伸了出來,緊跟著那人優雅地從車內走出,輪廓分明的俊臉暴露在他的視線中。
身著深色西裝的男人氣質矜貴冷清,深邃的眼眸淬著刺骨的冷冽。
他不禁地打了個寒顫,卻見那人眸光落向自己懷中的女孩兒,薄唇微掀,緩緩開口。
「拿開你的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