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酥
從老三家回來的當晚,宋愛瑜失眠了整整一宿,翻來覆去地都在想這件事。
津北他才27呀,這以後漫漫人生還長著,怎麼好端端的,腎……就不行了呢?她向來注重家人的營養,家裡也有配的有專門的營養師,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了毛病的。
兩孩子才剛結婚,小湄她現在不說些什麼,時間久了,總歸對婚姻生活的質量有影響,因為這事要是鬧了矛盾,小湄心裡膈應,津北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也會受到打擊。
這可如何是好呢……
黑暗中,被妻子頻繁翻身動靜吵醒的傅鈞困意十足,含糊不清地問到。「愛瑜,你幹嘛呢?」
「沒什麼,睡吧睡吧。」
她嘆了嘆氣,閉上眼睛,心裡仍是憂慮如麻。
腎虛是病,得補得治。
治療這事宋愛瑜還沒有想好一個怎麼不傷及兒子自尊的方式去和他提起,那就先從補入手。
為了不讓旁人知道,她沒有找家庭醫生,而是特意去了中醫院諮詢了一番,出來后她又犯了難。
所以兒子到底是腎陰虛,還是腎陽虛呢?那就兩手一起抓吧,都補補也沒什麼不好的。
宋愛瑜列了一份補腎的食材大全,交給傭人去採購。
山藥、枸杞、羊腎以及牡蠣一類的海鮮食材通通都不落下,滿滿一車新鮮的大補食材被運到了淺雲灣,一同的還有位擅長做葯膳的大廚。
東西運來時舒湄正抱著點點在畫室里畫畫,透過敞開的窗子看到樓下門口停下的黑色轎車,以為是津北回來,將手中的筆刷放下,興奮地跑下樓。
馮媽在一旁指引著幾個陌生人抬保鮮箱往廚房裡走去,舒湄沒有看到津北,探著腦袋瞅了幾眼那些箱子開口問到。
「馮媽,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呀?」
「夫人給小姐你們送了些食材來,還專門請了個大廚。」
老實說,她剛看到也嚇了一大跳,淺雲灣里就這麼幾張嘴,這麼多的菜得吃到什麼時候。
晚上回到家的傅津北從馮媽口中得知消息,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陌生臉孔沒有說什麼,默認了廚師的存在。
他最近吃不了其他的,只能喝著清粥之類的流食,掃了眼餐桌上豐盛的菜肴,便垂眸喝著碗里的粥,大廚晚上做的那些大補美食都落入了舒湄的肚子里。
一連半個月下來,女孩兒的臉蛋都圓潤了不少。
飯後,舒湄摸了摸撐得圓滾滾的小肚子,開心的冒泡泡。
「真好吃。」
餘光里瞥見男人面前孤零零的只有清淡的粥,舒湄抿了抿唇,隨後伸手握住他的手,同情地安慰著。
「津北好好養病,等病好了之後,阿湄不和你搶。」
長臂一撈,將女孩兒摟進了懷裡,傅津北低垂著眼眸望去。
璀璨的水晶燈折射出明亮的光芒,落在了女孩兒白皙的臉頰上,粉嫩的臉蛋像顆鮮嫩多汁的蜜桃。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低聲道。「再吃點。」
舒湄搖搖頭。「不吃了,再吃的話阿湄就要變成小豬了,唔,肚子好撐的。」
被女孩兒的話逗地輕笑,傅津北愜意地抵在身後的椅背上,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裡,大手覆在她的手背,替女孩兒輕輕地揉著小肚子。
燈光溫柔,氣氛濃恰,度假村的事忙的差不多了,他想起上次承諾阿湄的事情,現在差不多也可以提上了日程。
「周末帶阿湄去看爸媽,好嗎?」
舒湄半抬起腦袋,以為他口中的「爸媽」是指他的爸爸媽媽。「好呀好呀,我好想小月亮的。」
他糾正道。「是去看阿湄的爸爸媽媽。」
遲疑了一會兒,等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后,她嚯地睜大眼睛,漂亮的瞳孔里盛滿了喜悅。
「真的嗎?」
「嗯。」
唇角上揚,舒湄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傾身在男人的側頰處親了一口,開心地合不攏嘴。
「謝謝你,津北,阿湄好開心的。」
上次回去看爸爸媽媽,還是好幾個月之前舅舅帶她去的。
三年前的那場病,她把爸爸媽媽都忘了,能回憶他們的只有一張張不會說話,也不會動的照片。
可自從那晚在夢裡夢到他們,舒湄才知道原來媽媽是這麼溫柔的一個人,聲音也好聽的不得了。
她想回去看看他們,還有……
舒湄偷偷瞧了眼男人硬朗的輪廓,悄悄抿起了嘴角。
她想讓爸爸媽媽看看津北,也想讓津北見見爸爸媽媽。
傅津北怔怔地愣了一會兒,被吻過的側頰落下一團小火苗,滋啦滋啦地灼燒著肌膚,懷裡女孩兒自言自語地低喃著話語。
「阿湄好久沒有回去看爸爸媽媽,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生氣……對了,要給媽媽帶她最喜歡的百合花,給爸爸帶什麼好呢……」
她仰起腦袋求助。「津北津北,我不知道要給爸爸送什麼?」
頭頂的水晶燈在女孩兒烏亮的眼睛里碎成了顆顆閃耀的小星星,傅津北撫摸著她的臉頰彎起唇,溫柔地說到。
「對爸媽而言,最好的禮物就是阿湄去看望他們。」
「這……也算禮物嗎?」
「嗯。」
她想了想,伸出手學著津北的動作也摸了摸他的臉頰。
「那再加上津北,爸爸媽媽見到津北一定會高興的。」
話音剛落,突然之間有什麼從鼻子里涌了出來,男人瞳孔驟縮,緊張地盯著自己,語氣里滿滿的焦急。
「阿湄。」
一低頭,就看到津北潔白的襯衫上砸開了幾朵鮮艷的血滴,紅的刺眼。
她遲鈍地伸出手指朝著鼻端觸去,明亮的燈光下指間沾染著紅色的血跡。
傅津北臉色一變,忙直起身體,扶住女孩兒的頸后,讓她的身體微微前傾,從桌上的紙巾盒裡快速地抽了一堆紙抹去她鼻間湧出的血液,隨後用拇指和食指捏緊她的鼻翼,揚身喊到。
「馮媽,快點拿冰袋過來。」
意識到那些血都是從自己的鼻中流出,舒湄掙扎著想起身,被緊緊摁住。
「乖,阿湄,就這樣別動。」
她俯著身子,看見紅色的血跡沾染在津北捏住自己鼻子的手間,心裡陣陣慌亂,顫著聲音。
「津北,好多血……」
「沒事的沒事的,不要害怕。」
聽到先生焦急呼喊聲的馮媽跑到客廳,就看到小姐趴在他懷裡,鼻間淌滿了血的模樣,忙走去。「這、這是怎麼回事?」
「馮媽,去拿冰袋過來。」
「哦、好,我這就去。」
捏了幾分鐘之後,傅津北試探地鬆開手,見沒有再流血后才舒了一口氣,讓女孩兒靠在自己的懷中,接過馮媽遞來的冰袋覆在了她的額頭。
額頭刺骨的冰冷,舒湄瑟縮了一下身體看見兩人焦急的神色,弱弱問到。
「津北,阿湄為什麼流了這麼多的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電視上那些人得了絕症就是流鼻血,然後就翹辮子了,她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一想到這兒,恐慌盤踞著大腦,舒湄難過地抿著嘴巴。「阿湄不想死……」
「不要胡說。」男人壓低的話語帶著一份嚴厲,驀地又鬆了語氣,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哄到。
「只是流了點鼻血,很正常的,阿湄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的。」
她遲疑。「真的?」
「嗯,真的。」
舒湄懨懨地縮在他的懷裡,揪著男人的胳膊,害怕看到手上的鮮血便閉上了眼睛。
空氣里凝結著沉默的因子,頭頂是津北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久她仍覺得不太放心,低聲說到。
「津北,要是阿湄死了的話,你不要太難過,我不想你不開心。」
她嚅動著唇,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
可是津北一點不難過的話,她又難過……
好糾結。
「噓……乖,閉上眼睛不要亂想。」輕輕地觸碰著她的唇瓣,傅津北低聲安慰。
「哦。」
心臟狂跳的紛亂,指尖帶著不經意的顫抖,看到鮮血從她鼻中流出的剎那,他嚇了一大跳。
「最近秋老虎,天氣熱,小姐可能是上火了。」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第二天仍覺得不放心,傅津北一早帶著女孩兒去了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結果是補品吃多了,氣血過剩導致的流鼻血。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他媽送來的一車食材全都是補腎的……
傅津北扶額,宋愛瑜女士是想幹嘛。
回到淺雲灣,他便令人將剩下的東西通通打包送回了傅家。
沒幾小時,宋愛瑜就趕來了。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斟酌開口。「老三呀,好好的怎麼都給送回來了。」
「阿湄因為這些東西,流了鼻血。」
「咳咳……那你補補呀。」
傅津北喝了一杯茶,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母親,反問到。「補什麼?」
她不假思索。「補腎呀。」
話一脫口,宋愛瑜神情一僵,偷偷看了眼兒子的臉色。「那個……兒子呀,是這樣的……媽都知道了,你別怪小湄她說漏嘴,她也是擔心你。媽之前對你關心不夠,連你生了病都不知道,這事我沒有告訴別人,連你爸都沒說。聽媽話,不要灰心,我問了醫生,這病葯補加食補,好好調養總能好起來的……」
說著說著未免覺得傷感,她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濕潤。
傅津北擰眉。「媽,我沒病。」
「還說沒病,我那天看你臉色那麼差,明顯就是……腎虛……」
后兩個字聲音特意壓的很低,卻見兒子眉宇間籠罩著一片烏雲,她寬慰著。
「我是你媽,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你這病好不了,媽也替你著急。」
他咬牙切齒,面不改色地從唇間擠出幾個字。「媽,我沒問題。」
「我這些天到處在打聽,聯繫到一個很擅長治這病的醫生,過兩天就帶你去看看。」
傅津北長舒一口氣。「媽,我腎很好。」
母子兩對視了十幾秒,宋愛瑜滾動著喉嚨不確切地問到。「真、真的?」
「嗯。」
「那……小湄怎麼說你這兒出問題了。」她挪動手,放在腎部的位置。
傅津北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女孩兒趴在自己懷裡問他胃在哪裡,之後的一句喃喃自語聲「那我不是指錯了?」
他現在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您誤會了。那天只是胃不太舒服。」
胃……不舒服……
兒子的胃病她是知道的,那天小湄似乎也沒有說過「腎」這個詞,宋愛瑜想了半天,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烏龍。
「媽只是……」
「我明白,所以那些東西我們不需要。」
她張了張口,隨後點點頭,又惦記上他的胃病。
「胃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兒子的臉色的確比上次見到時有氣色了許多,又叮囑了些話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宋愛瑜站起身?
「那什麼……媽約了你鄭阿姨去做spa,先走了啊。」
彼時,縮在床上睡午覺的女孩兒,完全不知道因為自己,鬧了這麼場烏龍。
傅津北上樓,坐在床邊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唇角輕勾,附身落下輕吻。
「小壞蛋。」
良久過後,起身整理了衣服,便驅車趕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