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此時無聲勝有聲
雖然懷中多了離塵這個累贅，但蒼術的速度仍是十分可觀，輕輕鬆鬆便在天色擦黑前趕到了雲海林。燥熱的五月，雲海中卻一如既往的彌漫著不散的濃霧，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將這片神秘的森林與塵世隔絕開來。
對於蒼術來說，這雲海幾乎同岐黃仙居的後花園無二，雖然兩地在地理位置上相距甚遠。蒼術幼時，無疾為了鍛煉他敏銳的方向感和洞察力，幾乎沒個月也要帶他到雲海修行幾天，久時能有大半個月都在雲海度過。
故而對於這片外人看來神秘莫測的密林，蒼術早已輕車熟路。感到懷中人稍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襟，蒼術將速度放緩下來。
“大師兄，停一下好不好？”
“怎麽？”
“……內急。”
“……”
蒼術略不自然地將懷中人輕放在地上，無言的接過她懷中的包袱。離塵吐了吐舌頭，環顧四周，盯上一棵足有兩抱粗的參天大樹，那樹的後麵，倒是個解決生理問題的絕佳場所。
內急這事，別人插不上手，還得靠自己，離塵也隻能瘸著腳一蹦一跳地朝目的地挪。蒼術則背過身去不看她，仰頭看著天上依稀可見的幾顆星子。過了半響，卻突然聽到離塵“啊”地驚叫一聲，蒼術心中一緊，閃身來到那棵大樹的後麵。
而想象中離塵遇險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卻見她滿臉驚喜地蹲在樹邊。蒼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樹根處一簇簇鮮嫩水靈的珍石菇正生機勃勃地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嘿嘿，大師兄…”離塵轉頭，對蒼術笑得甚是殷勤。
在這棵不知名的古樹旁，一縷炊煙嫋嫋升起，與密林中的濃霧混成一片，消失在混沌模糊的天際。珍石菇特有的香味混著考究的作料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離塵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還沒有好麽，大師兄？”離塵可憐巴巴地望著蒼術手中的木杈子，上麵烤的焦黃的珍石菇看上去十分誘人。
蒼術將手中的一串烤好的珍石菇遞給離塵，又囑咐道：“小心燙。”離塵哪管得了許多，接過來便狼吞虎咽起來，雖然燙，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速度，眼看蒼術手裏的四串烤菇已經有兩串入了她的肚裏。
離塵一邊嚼著羨慕的菇肉還一邊含糊不清地歎道：“大師兄，你手藝怎麽可以這麽好，讓我以後怎麽辦呢？”
“什麽？”蒼術不明所以。
離塵將口中的菇肉咽下，長長歎了一口氣，滿是遺憾地望著手中那串已被消滅大半的珍石菇：“等大師兄成親之後，恐怕再好的手藝也隻為別人了。”說著，她似乎覺得萬般委屈，蜷起兩腿，可憐巴巴地將下巴抵在膝蓋上。
“誰說，”蒼術哭笑不得，“我要成親了？”
“我是說將來啊，將來。”離塵仰著頭辯道，“二師兄正忙著挑選正妃，大師兄早晚也要成親的。你們一個個都成家了，再也沒有人陪我了。”
蒼術啞然失笑：“成親了便不能陪你？”
“嗯。”離塵又懶懶地把頭埋在臂窩裏，“母親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成了親，心中便再不能有別人。師兄們成親之後，心中必隻有愛人，再無塵兒的立足之地了。”
“腦子裏成日想些不著邊際的事，”蒼術將手中僅有的一串烤菇遞上，“吃完我們還要趕路。”
離塵的肺腑之言沒有得到重視，反而被認為是不著邊際的事，自然氣不打一出來，沒好氣地怨道：“這般冷血無情，以後定然沒有人嫁給大師兄！”
蒼術微愣了愣，回道：“那你不是就不用擔心了？”
離塵歪頭想了想：“說得也是。”
剩下的一串半烤菇有一大半還是成了離塵腹中之物，她“好心”地分了一小半給蒼術。吃完烤菇，蒼術又不知從什麽地方尋來汁液飽滿的野果，讓離塵大讚神奇。
飽餐過後，蒼術抬頭望了望天，入夜之後霧色更濃，原本依稀可見的幾點星辰也被隱去蹤跡。
“我們該走了。”他熄滅了篝火，對離塵道：“速度快的話，還可以回去找家客棧暫住一晚。”
離塵吃完美食，本心滿意足地揉著肚子，聽蒼術這樣一說，忙道：“大師兄，等一下！”
本欲起身的蒼術又坐回樹根上，打算聽離塵的後文。不期然地，離塵竟傾身靠向他，靈巧地滑進他的懷裏。一抹如有似無的馨香隨之而來，讓他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幾拍。她不客氣地抬手勾住他的頸，仰臉凝望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卻更加敏銳地感受到她誘人的氣息和她柔軟的嬌軀，而這些無一不蠶食著他的理智，讓他意亂情迷。
“大師兄……”一聲魔音般的低喚讓他苦苦掙紮的理智潰不成軍，他無法克製地攬緊懷中人的楚腰。
“塵兒……”出奇低沉沙啞的嗓音飽含了曖昧的情欲。他抬手，在黑暗中尋到她的下頜，輕輕抬起，他似乎能看到那甜美可口的櫻唇，正等待他的采擷。
閉上眼，他吻了下去。
“我嘴上有東西嗎？大師兄。”離塵的聲音突然響起，“是不是剛才的珍石菇呢……”
蒼術的動作戛然而止。他能感到她抬手蹭了蹭嘴，又聽她問道：“我都已經準備好了，怎麽還不走呢？”
“你……”蒼術的聲音仍帶著慵懶地沙啞。
“難道你打算讓我自己走路嗎？我腳疼，走不動啊大師兄……”離塵似小貓一樣團在他懷中撒著嬌，“反正一路都過來了，大師兄你就再受受累嘛。不過大師兄，你聲音怎麽突然怪怪的？難道是著涼了？”
她抬手覆上他的額頭：“啊，果然很燙！”
自然很燙。如果現在離塵能看清他的臉，就會發現他臉上的紅一直蔓延到耳後。
原來，她不過是要他抱著上路而已。他竟然以為……蒼術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自然地說道：“我沒事。抱緊，我們走了。”
“可是，”離塵猶甚憂心地關懷道，“大師兄，你不光是聲音不對，從剛才起，我就覺得這裏突然凸起一塊，硌得我很疼……你確定沒有生病嗎？”
原本起身欲施展輕功的蒼術，霎時僵在原地。下一刻，他將離塵放在地上，丟下一句“等我”，便消失在濃霧中不見蹤影。
離塵獨自一人坐在樹根上，猶自搞不清狀況。蒼術丟下一句話便匆匆消失在林間，已經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仍不見他回來。離塵甚至竊想，莫非大師兄嫌她累贅，獨自去天宿泉取水了不成？
她正不滿地嘀咕著大師兄不講義氣，卻聽身後傳來清泠的聲音：“又在自言自語些什麽？”
“大師兄？”離塵轉過身，癟著嘴怨道：“你可算回來了……突然就自己跑了，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又黑又冷，害怕死了！”
“我……忽略了。突然有些事情。”蒼術的語氣裏有明顯的歉意。
“什麽事情？啊！是不是真的病了？”離塵不無擔心地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有問題的，不然怎麽會……”
“塵兒，”蒼術清咳一聲，打斷了離塵的話，“我們該走了。”
“嗯，好。大師兄來吧~”離塵愜意地伸開雙臂。
蒼術猶豫了片刻，慢吞吞踱步到離塵身邊，沉吟道：“塵兒，你……當真走不動？我們慢些也不打緊。”
離塵恍然大悟，敢情，大師兄這是嫌累不想管我了？笑話，那飛一樣的感覺，她可是喜歡的很，哪能就這麽失去機會！當下她就擺出弱不禁風的樣子，幾次掙紮著要起來，嘴上還一邊說著：“，塵兒可以自己走，塵兒不會再拖累大師兄了。”
“好了，”蒼術再也看不下去，走上前打橫抱起離塵，“抱緊。”
“是~”離塵窩在蒼術懷中笑得開懷，抬手攬住蒼術的脖子，“咦？大師兄你的頭發為什麽是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