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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西軍的膽氣

  「社首,要是知道咱們這麼大的陣仗,會不會不敢來?」

  牛皋問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寂無人聲的軍陣中,卻能傳出很遠。

  這牛伯遠,都統帥一軍縱橫京東東路這麼久了,還是習慣裝憨扮傻。

  當然,徐澤知道這傢伙就是故意給自己捧哏,以讓眾將堅定此戰的作戰目標。

  「不會!」

  徐澤只回答了結果,卻沒有講原因,而是扭頭看向自己右側的年輕人。

  「子充,你給伯遠解釋下為什麼。」

  「子充」乃是馬擴的表字,家中近兩年連遭變故,使得他身上的青澀已經盡去。

  這個剛滿二十歲的青年,比起三年前送裴宣到之罘灣見徐澤時,沉穩了很多。

  去年在來蘇縣監牢中見了馬政后,徐澤就把馬擴納入了親衛營,帶在身邊歷練。

  馬政在遼東轉了兩個月後,申請回了一趟登州,和徐澤談了半宿。

  次日,便帶著其妻去了高麗新安州,走得很洒脫。

  走之前,只給兒子馬擴交待了幾句跟著徐社首好好乾之類的話,倒是為陪他一起「出使」,又同時被抓的同袍呼延慶說了幾句好話。

  徐澤也沒有一直關著呼延慶的想法,便做了順水人情,將其人安排到了黃海艦隊。

  馬擴的表情有些掙扎,猶豫了好一會,才艱難地答道:「因為他們是西軍!」

  眾將聽了,均是點頭認同馬擴這句高度概括的話。

  蕭近海這段時日已經搞清了大宋複雜的軍制和派系,聽了馬擴的話,也心有戚戚。

  他想到了當初困守孤城保州,面對女直人的巨大威脅,耶律寧依然拒絕高麗人的招降時,也說過類似的話——「因為我們是遼人!」

  遼國還在苟延殘喘,但對蕭近海等效力同舟社軍中的遼人來說,已經亡國了。

  其人本是個粗線條的契丹人,不會有這麼多的感傷,是同舟社改變了他。

  蕭近海不僅適應了嚴明的軍紀,還在李逵的「教導」下,開始讀書識字。

  甚至,他還蓄了發,改變裝束和生活習慣。

  現在,除了口音有些怪異外,外人已經很難看出他的胡人身份了。

  「遠山,夜間縱馬,問題不大吧?」

  「遠山」是蕭近海的表字,近海又遠山,讓這個契丹人徹底遠離了勒得山下祖先最熟悉的草原。

  這個表字是社首取的,到現在為止,只有他一個「胡人」獲得這榮譽,意義自然非同一般。

  「回社首,這段路很平坦,便是一點月光都沒有,問題也不大!」

  同舟社已經組建的了騎兵營,資歷很淺的蕭近海自然不可能是騎兵營營正。

  其人只是教頭,實際上,騎兵營目前還處在訓練階段,遠沒達到社首的要求。

  徐澤對這支機動力量寶貝得不行,選在平坦開闊地形阻擊官軍,原因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不想無謂折損騎兵的考慮。

  話間,騎在馬上的牛皋已經看到遠處一條「火龍」向這邊移動了。

  「嘿,好傢夥!彭城裡的官軍不會都出來了吧?這下好,干翻他們,直接拿下彭城!哈哈哈!」

  徐澤站在車上,看清官軍的陣型后,果斷下令。

  「擂鼓!列陣!點篝火!」

  之前,官軍的斥候隔得太遠,根本沒看清同舟社軍陣中的真實情況。

  其實,徐澤並沒有命大軍之前並沒有列陣。

  行軍到此處,吃過乾糧后,徐澤就命令官兵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並不是站在原地不動,而是以各自陣列位置適當散開,席地而坐,背靠背休息。

  畢竟,打仗不僅要比整體的士氣和組織度,還要拼個體的是體力和精氣神。

  徐澤打定了以逸待勞阻擊敵軍的主意,自然不會在敵軍趕到前,就讓將士們列陣浪費體力。

  馬擴沒有說錯,收到賊軍阻路的消息,羅延壽還猶豫了好久,擔心賊人有詐。

  但得知前去報番號的王育被賊人射殺后,很多軍官就開始鼓噪——必須嚴懲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賊人。

  朝廷的嚴令,西軍的榮譽,賊人的挑釁,都讓統兵的副總管羅延壽別無選擇。

  但他仍堅持拉開行軍隊列,一人雙火,穩步推進的策略。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其人還是沒有放棄嚇跑敵軍的努力。

  可惜,囂張至極的賊人沒有讓他如願。

  賊軍不僅不撤,還主動在陣前燃起了篝火,以方便官軍的斥候能看清他們的陣列。

  「回總管,賊人不到三千人,但陣型很嚴密,兵甲也全。」

  聽了斥候的彙報,羅延壽心中只罵娘,臉上卻得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呵呵,這賊人還真他娘的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總管,讓俺帶兒郎們沖一陣,給這幫京東佬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韓二,你狗日的跳個卵,要衝陣也該咱們營沖吧?你個洒家閃開!」

  「總管,這事得讓——」

  「好啦,好啦,你們都別爭了!」

  賊軍明顯有備而來,且已經列好了陣,以其部表現出來的士氣和決心。

  即便手中握有幾千精銳騎兵,也沒人敢正面硬沖這樣的軍陣,何況是連續趕路,士氣極度低迷的西軍步兵和「馬步兵」。

  幾個心思活嗓門大的指揮使演的一手好戲,已經把士氣給調動起來了。

  羅延壽見好就收,總不能假戲真做,真讓他們去沖陣送死吧。

  其人勒轉馬頭回身,對著官兵們喊道:

  「賊人沒見過世面,以為天下的禁軍都和京東路的慫貨們一個樣,敢在咱們跟前列陣,咱們是不是該教教這幫京東佬怎樣列陣?!」

  「哈哈哈——」

  「好!干他娘的京東佬!」

  儘管賊軍死活不願讓路,讓羅延壽心中惴惴,擔心其中有蹊蹺而不敢輕易上去。

  但賊人在開闊地列陣,明顯沒有利用夜色掩護伏擊官軍的想法,官軍又不能退,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大宋禁軍幾十萬,論列陣對射,誰能跟甲堅兵利的西軍比?

  他還就不信了,這幫賊人是鐵澆銅築的不成?!

  決心已定,羅延壽立即命兵士踩熄多餘的火把,將鬆散的行軍隊列調整為緊密的戰鬥隊形,再緩慢向前推進。

  既然賊軍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教他們知道,不要在西軍面前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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