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轉變
維克多是一個領主，但他經營領地更像經營一家企業，安保、生產、加工、運輸、公關、銷售、財務都有對應部門和負責人。
現代企業與封建家族相比，有兩個明顯的區別，一是公私分明，二是遵守國家的政策政策。
通常情況下，封臣向領主上繳供奉，維克多卻認為幹活就要拿錢，他不僅給封臣發放工資，還給老婆發工資，按照莉莉婭的說法：這真是沒誰了。
在遵紀守法方面，維克多堪稱領主中的楷模。領主重視承諾，輕易不對內政表態，領地事務交給管家打理，如果事情朝不利的方向發展，可以通過懲罰管家來糾正錯誤。但維克多自己赤膊上陣不說，還連續兩次舉行神前公證。
這也是沒誰了。
長久以來，維克多採取猥瑣發育的策略，在政治外交上與西爾維婭保持一致，內政民生上與教會維持良好的合作關係，暗地裡卻在謀划走私商隊的發展。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沒什麼不妥，可是，當西爾維婭的決策和蘭德爾家族發展戰略相左時，維克多頓時就手足無措了。
這不是因為維克多優柔寡斷，而是受到了習慣和認知的影響。
如果把現代國家的政策法規、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看成一個大系統，再把企業看成一個小系統，那麼，小系統越是契合大系統，企業就活得越滋潤，反之，企業會舉步維艱，甚至土崩瓦解，一夜破產都不稀奇。
遵守社會秩序，充分利用國家系統帶來的便利，幾乎是現代人的普遍認知。
作為一名出身於社會底層的穿越者，維克多保留著現代人遵紀守法的行為習慣，而習慣和認知絕不是短短几年的時間就能輕易改變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小男爵寄主，都沒有接受過正統的領主教育，維克多只能遵照自己的認知行事。在他看來，教會的光輝法典相當於最高憲法，約克家族則代表人馬丘陵的統治階級，兩者結合就形成了一個國家系統。
雖然維克多不是什麼天才，但抱大腿做生意的道理還是懂得，不過，人總是在不斷地學習，隨著時間的推移，維克多漸漸適應了新環境和新身份，並了解到領主家族的政治基礎是超凡血脈，而不是生意和財富，如果把家族當成企業來經營，最終也是給別人做嫁衣，如同艾菲索斯侯爵和索菲婭的遭遇。
維克多十分沮喪，因為煉金塔的超凡力量是封閉的，且有上限，這意味著黃金團發展到一定程度，組織成員會自動依附其他大貴族。這就好比，維克多種下了一棵果樹，就算不能獨佔所有的果實，也要把持分配果實的權力，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可能沒有分配果實的資格。
維克多陷入了糾結當中，西爾維婭提出拉攏索菲婭，吸收劍齒虎商團的策略，他都沒有心思處理。
今天，奧黛爾的一席話讓維克多猛然醒悟，原來自己已經成了舉足輕重的大貴族，甚至能夠影響到約克家族的政治格局。
大貴族的身份能帶來什麼？維克多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參考其他大貴族的做法。
喬舒亞公爵出賣自己的女兒，從而化解了政治危機，不僅把家族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還在約克家族與王室之間左右逢源，可以說很無恥，但幹得的確漂亮。
凱瑟琳選擇與威靈頓家族的瑪格麗特聯姻，同時拉攏了威靈頓家族和戈隆侯爵，順便提升自己娘家在中南部領主集團中的地位，可謂一舉三得。
西爾維婭更過分，其他勢力想拉攏索菲婭紛紛拿出領地和爵位，也不會動她的財富，但西爾維婭要索菲婭的人，要她的錢，卻連領地和爵位都不給，只給她一個血脈高貴的配偶，而且還是她自己的合法丈夫。
大貴族的目標很明確，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們都要不擇手段地從中撈取最大的好處。
企業家遵守遊戲規則，政治家制定遊戲規則，兩者格局有天壤之別。
原先，維克多總是先確定能做什麼，再考慮怎麼做，行事風格陰柔有餘，陽剛不足。而大貴族總是先確定目標，再想盡一切辦法實現目標，任何人也不能動搖其決心，更不會縮手縮腳，瞻前顧後。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誰勝誰負，各憑本事。
這就是大貴族與小領主的區別。
跳出籬笆就能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一刻，維克多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開始重新審視黃金團的構想。
「我構建黃金團的目的是為了掌握一個強大的武裝集團，選擇走底層路線是因為普通人的潛力可觀，而且他們的需求低，見識少，所以雇傭普通人的成本最小，也容易控制。但是，我犯了一個錯誤……」
「人的智力和需求並沒有本質區別，無論他是普通人還是騎士。為了獲取超凡血脈，黃金團培養出來的骨幹最終還是會投靠騎士貴族。大貴族察覺到黃金團的存在，他們會和我搶奪黃金團的控制權，如果得不到就毀了它！」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
「我犯的錯誤就是只看到了凡民的潛力，卻忽略了騎士的力量！」
「黃金團怎麼能沒有騎士？開放的黃金團必須有騎士，它也能夠容納出身低微的騎士。還有，小領主不足以保護黃金團，必須讓大貴族提前參與進來。每一個王國都有一個大貴族暗中庇護黃金團，我的計劃就能實施下去。」
「自由民商販把咖啡擺在大貴族的桌上，他們馬上就能意識到黃金團的價值。為了抑制大貴族的野心，絕不能讓他們知道彼此的身份。因此，我需要一個牽頭的人。」
「索菲婭是絕佳的人選，她交遊廣闊，對商業抱有極大的熱情，雄鹿和劍齒虎兩大商會被毀，她暗中組建黃金團合情合理。而且，索菲婭的背後有野蠻人和西爾維婭，其他大貴族也不敢輕舉妄動。」
「讓大貴族和索菲婭籌建公共馬車，只要他們掌握了公共運輸系統，就會積極的參與進來。我擁有煉金生物，能夠牢牢控制山寨據點和傭兵團。任何大勢力都做不到這一點，這才是我主導黃金團的本錢。」
「合作人選和實施細節可以慢慢考慮。當務之急要先確定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拉攏索菲婭。這並不困難，超凡血脈再加上擁有頂級血脈的配偶才能算的上大貴族，我需要她，她同樣需要我，索菲婭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然後，要把劍齒虎商團的騎士全部派遣出去，促使劍齒虎商團與雄鹿商團合併。索菲婭沒了爪牙，我才能削弱她對蘭德爾領的實際影響力。漸漸地，她的騎士和雄鹿商團的骨幹就會效忠於我。因為，我是索菲婭的丈夫，我控制著蘭德爾家族的土地和爵位，我才是大貴族！」
「第二件事情是說服西爾維婭，讓她暫緩打壓雄鹿商團的策略。現在還不是雄鹿商團垮台的時候……這也不難，西爾維婭只要了解黃金團的構想，她百分之百的會支持我。難就難在，我該透露多少內容給她？」
「西爾維婭這個女人太聰明了，控制欲又太強，內容透露的太少，她不會善罷甘休，透露的多了，山民據點和傭兵團的事情恐怕瞞不住她。這真是讓人頭疼……」
X-3高速運轉，維克多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在奧黛爾的眼中，竟有深不可測的感覺，而火元素的脈動，令白銀女騎士心神蕩漾，一雙美目幾乎要滴出蜜來了。
火元素親和……維克多果然有成為劍聖的潛力!
「蘭德爾殿下，您考慮的怎麼樣了。」奧黛爾靠著維克多的肩膀，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維克多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情要等索菲婭回歸蘭德爾家族才能討論，如果她不願意回來，我現在答應你也沒用。」
「她會回來的。」奧黛爾用篤定的口吻說道：「任何高階騎士都抗拒不了元素海的吸引力，而商業家族不可能支撐起一個黃金騎士的信念。索菲婭很聰明，她知道自己走錯了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你不了解索菲婭，她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固執。」維克多搖頭道。
「親愛的維克多，索菲婭不加入人馬丘陵，她就會『死』！」
奧黛爾嫵媚一笑，輕輕地說道：「事實上，除了西爾維婭，我們約克家族的大騎士對索菲婭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維克多，只要你同意就行了，索菲婭的意見並不重要。」
索菲婭選擇離開人馬丘陵，死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與維克多的婚姻。既然索菲婭已經成了亞瑞特山的代言人，任何試圖招攬她的勢力都會要求她切斷與西爾維婭的聯繫，奧古斯特家族也不例外。那麼，換一個身份就成了收留索菲婭的前提條件。
約克家族未來的戰略重心在南大陸，對他們而言，亞瑞特與人馬丘陵隔的太遠，北方的野蠻人盟友可有可無。如果索菲婭選擇其他勢力，約克家族立刻會與維克多聯姻，聯姻對象至少有三個，妮可，翠絲莉，還有安吉麗娜。
維克多沉默片刻，說道：「我還要再考慮一下。」
「如您所願。」奧黛爾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車外喧鬧嘈雜，比武大會的賽場就在此處。
維克多先邁下馬車，又探手引著奧黛爾夫人走下木梯。
「殿下，您真是一位紳士。」奧黛爾嫣然一笑，在維克多的臉上輕輕一吻，細聲道：「我無意催促您，但安娜剛剛年滿12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希望您能在三個月內給出明確答覆。」
這時，安娜騎著迅鳥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匹迅鳥，她跳下鞍具，牽著韁繩，揚起明艷的小臉，喜滋滋的問道：「維克多，我能留下馬克爾和盧瑟嗎？這是它們的名字，我起的。」
兩匹迅鳥不耐煩的用爪子刨地，安娜想徹底馴服它們，恐怕還要花一番工夫。維克多微笑點頭，「當然可以，這是它們的榮幸。不過，你得讓僕人小心餵養，馬克爾和盧瑟的脾氣可不太好。」
「我保證我會親自餵養馬克爾和盧瑟。」安娜摟住迅鳥的脖子，雪白的小手親昵地撓著蓬鬆的頸羽，力大如熊的迅鳥竟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安娜咯咯的笑了一會，又怯生生的問道：「大人，我還想要兩隻雌鳥，給馬克爾和盧瑟作伴，您看可以嗎？」
「安娜，不要提過分的要求。這很失禮。」奧黛爾向自己的寶貝女兒提出了告誡。
維克多歉意的道：「安娜小姐，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為你挑選合適的雌鳥。」話音一轉，又道：「你必須親自去蘭德爾領挑選雌鳥，還要學習繁育迅鳥的知識。」
「這真是太好了！」少女轉嗔為喜，擁抱了一下維克多，又趕緊鬆開，紅著臉施禮道：「大人，我會在合適的時候拜訪蘭德爾家族。」
「歡迎之至。」
奧黛爾和安娜在士兵的護衛下，離開了車隊，轉向佛瑞德家族的營帳。臨走前，奧黛爾意味深長地看了維克多一眼。
自始至終，奧黛爾都沒有向維克多提出交換條件，因為安娜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政治財富，正如西爾維婭讚譽，她是約克家族的明珠。
收留安娜，代表蘭德爾家族和佛瑞德子爵夫婦結盟，同時意味著維克多發出了與西爾維婭不同的聲音，從此登上政治舞台，成為一名真正的大貴族，其意義非同凡響。
這才是維克多所看重的事情。不過，安娜無關蘭德爾家族的核心利益，維克多打算先試探一下西爾維婭的態度，再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獨眼龍格魯停好了馬車，走過來問道。
維克多沉吟片刻，翻身騎上迅鳥，說道：「派人去家族營帳，把納爾森叫過來，然後隨我去見索菲婭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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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莊園，水晶花房。
西爾維婭接過翠絲莉遞過來的一支白薔薇，將其插入花籃，頭也不抬的問道：「佛瑞德和奧黛爾終於忍不住了？」
老管家莫提斯畢恭畢敬的答道：「奧黛爾夫人和安娜小姐登上了維克多大人馬車，至於他們有沒有談寄養的問題，我們現在還不清楚。」
「你設法暗示佛瑞德，我會在6個月之後，把安娜送到納維爾，如果他想留下安娜，必須維克多點頭才行。」
「是。」莫提斯鞠躬告退。
西爾維婭舉起花籃端詳片刻，滿意的點點頭，詢問道：「親愛的翠絲莉，你覺得怎麼樣？」
「你是問花藍怎麼樣？還是問你謀划的怎麼樣？」翠絲莉接過花藍，冷淡的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暗中鼓動佛瑞德子爵爭奪繼承權？」
西爾維婭走到藤椅邊坐下，等翠絲莉擺好了花藍，才悠然的道：「安娜是最具天賦的家族子弟，將來肯定能成就白銀階，我真捨不得把她換給其他家族。」
「所以，你打算以維克多為盾牌，堵住恩比瑟和凱特琳娜的抱怨？」翠絲莉搖頭嘆道：「這沒用！恩比瑟不會善罷甘休，他還是會來找你。」
「可是，我怎麼能拒絕心上人的小要求？」西爾維婭撫著飽滿光潔的額頭，楚楚可憐的道：「親愛的姐妹，你一定能理解我的難處。」
翠絲莉翻了白眼，沒好氣的道：「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要算計維克多？直接向他挑明，他不就留下安娜了嗎？」
西爾維婭露出甜蜜動人的笑容，說道：「維克多很愛我……可他不愛約克家族，這怎麼可以？！」
西爾維婭望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薔薇，輕笑道：「自己的種的花總會特別喜歡。只要維克多參與約克家族的事務，他就會愛上約克家族。」
「這可是繼承權！」翠絲莉不可置信的說道：「難道你認為，維克多比家族繼承權還重要嗎？」
「這一點毋庸置疑。」
西爾維婭闔上雙眼，思索片刻，說道：「以往，三百平方公里的領地最多容納三、四千子民，有了新農牧和水利工程，同樣的領地能夠養育一萬多人，流民也將發揮出重要作用。這簡直不可想象。」
「維克多正把我們引入一個新時代，但後面的路，我不知道該怎麼走。」西爾維婭睜開明媚的雙眼，神采飛揚的說道：「幸好我們有維克多，他正在摸索前進的道路，而且成果斐然。」
「還記得維克多的大軍團戰略嗎？」
「大軍團？」翠絲莉挑了挑柳眉，驚訝的道：「不是被否決了嗎？」
「沒這麼簡單。」西爾維婭搖了搖頭，說道：「維克多正在逐步完善大軍團戰略，他明確提出『後勤為王』的理論，標準化的武器裝備，嚴格的紀律，還有全新的戰術指揮……維克多把它稱為參謀。」
「我越琢磨，越覺得大軍團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軍團戰略一旦成形，必將改變未來的戰爭形態。我可以斷言，成功開拓南大陸關鍵就在於大軍團。而大軍團成功的關鍵就在於維克多！」
「這樣的人物，怎麼能讓他離開約克家族？難道真的要我在臨終前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
看著西爾維婭平靜的面容，翠絲莉的心裡不由的一痛。
西爾維婭為了贏得維克多的熱愛，已經在他的身上傾注了真誠的感情，她的外表也隨之發生了變化。但神靈騎士壽命遠比不上風行射手，如果維克多對約克家族毫無歸屬感，西爾維婭不得不痛下殺手，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痛苦的選擇。
家族利益面前，沒有什麼不能犧牲。西爾維婭尚且如此，何況恩比瑟的繼承權？
「放心吧。只要我還活著，就沒人能奪走恩比瑟子嗣的繼承權。如果這麼長時間，凱特琳娜都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她就是個白痴。」西爾維婭的聲音陡然變冷，「白痴不配領導約克家族！」
翠絲莉沉聲的道：「西爾維婭，我永遠都支持你。」
「親愛的，不要這麼沉重好不好。我們可以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比如，凱瑟琳一定很後悔沒有把握住維克多和索菲婭。」西爾維婭笑問道：「你知道她為什麼輸給我嗎？」
翠絲莉哭笑不得的道：「你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她沒有你大氣。」
「這是我最開心的事情，說了無數遍還是忍不住想說。」西爾維婭得意的笑道：「凱瑟琳對索菲婭和維克多的安排挑不出任何錯誤，可惜她要維繫王后的威嚴，想用權力壓服一名白銀騎士。她若是開誠布公的和索菲婭談清楚，奧古斯特家族就不會失去維克多。」
翠絲莉淡淡的道：「我認為是王后的私心作祟，她不想讓羅蘭殿下成婚，瞞著戈隆侯爵，把維克多送給了索菲婭。」
「精靈血脈貴族可是長公主絕佳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