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化解

  恆慧將那熬好的草汁恭謹端往樂壽堂。卻被李蓮英給攔了下來。


  李蓮英捂著口鼻似乎難以忍受這刺鼻的枯草異味:「哎呦呦,這都什麼呀?估摸著也是苦的吧?」


  恆慧沉靜應答:「李總管此言差矣,良藥苦口才利於病。」


  李蓮英那雙豆粒似的眼珠頓時咄咄逼人了起來:「老佛爺可喝不慣苦的,趕緊加點糖漿吧!」


  恆慧面露為難:「若加了糖,恐會失效。」


  「你……」李蓮英氣的臉紅脖子粗。見載湉朝樂壽堂這邊走來,忙壓抑住自己的跋扈,一本正經的說:「你在外侯著,我送過去!」


  這是給慈禧喝的葯,他斷不會在葯里做什麼手腳,只是萬一慈禧服用了此葯明明是有效果,李蓮英卻從中挑唆偏偏說沒效怎麼辦?慈禧要想定一個罪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心下不由一陣后怕,忙過去笑著說:「大總管,不如叫奴婢送過去吧?」


  李蓮英哼的一聲,話裡有話的說:「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誰都不許送,恆慧一個人進去便可。直到皇爸爸沒有大礙方可出來。」載湉冷漫的聲音透著一股帝王的威嚴,令人懾服。


  李蓮英這才表情瑟縮的退到一旁,直接把他心裡那七道彎八道拐的小腸子給扼斷了。


  這使我深感欣慰。不解的是載湉為何那樣肯定恆慧就能治好慈禧得病呢?


  若治不好那可是死罪!

  見我憂忡,載湉走近一步,嘴角漾著一抹低低的炫惑的微笑:「別擔心,相信你額娘,也相信朕。」


  花團錦簇碧湖連天,春風一吹荷花的幽幽清香飄溢整個頤和園,大臣們似乎不那麼焦慮了,站在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中,或觀賞風景或侃侃而談。


  因為恆慧在樂壽堂呆的時間越長就意味著有一線希望。


  這時,大公主出來了。面帶一絲喜色。


  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得以放鬆。


  慈禧漸漸退燒,臉上的紅疹也除卻不見,心情也隨之好轉。並命恆慧留在頤和園專門替她熬藥調理。恆慧感激落淚,日夜盡心服侍,一刻不敢怠慢。


  載湉早歸晚回,每每都會來頤和園給慈禧晨昏定省,見慈禧痊癒的很快不由笑逐顏開。恆慧的精湛醫術在太醫院紛紛議論開來,並傳的朝廷內外人盡皆知,一時之間恆慧成了人們心中的女神醫,我為此很是得意。


  卻也不乏好奇。


  那日我和恆慧服侍了慈禧用完葯,便從樂壽堂走了出來。


  「額娘,沒想到你還會懂醫術。我很好奇你給老佛爺服的是什麼葯。」一路上,我小心翼翼的問恆慧。


  恆慧很隱晦的回答:「若會醫術我自個兒病還用得著叫旁人治嗎?我也只是對症下藥而已,對醫術只是略懂皮毛。」


  我又問:「那老佛爺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恆慧白我一眼,沒做聲。


  「額娘那藥方子是什麼做的?你也給女兒說教說教,萬一哪天派上用場呢?」我換種方式,打破砂鍋問到底。


  恆慧掃視一眼四周,用只有我們能聽的見的聲音說:「是芨芨草。」


  芨芨草?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對了,以前在家看《康熙王朝》的時候,小玄燁得了天花,蘇麻喇姑就是給小玄燁熬芨芨草才治好的。


  難道慈禧得的也是天花嗎?

  不容我多想,見昆明湖北岸那邊的蘇式彩畫長廊子上有兩個年輕女子朝這邊走來。


  我定睛一看,是珍瑾二嬪。


  她們大概是來樂壽堂給慈禧請安的。她們越走越近,我和恆慧打了蹲千兒。珍嬪冷若冰霜的,裝作沒看見一樣直接從我們身邊走過去。


  瑾嬪生性憨厚,沖我們笑點一下頭。


  珍嬪到底還是余怒未消。我心理頓時覺得像是被什麼堵了一樣,窒悶的難受。


  待她們走遠,恆慧睨我一眼,輕聲聲的說:「在宮裡頭切莫想那攀高枝兒的事情,你要時時刻刻記住你的身份。」


  她突如其來的話令我為之啞然。


  恆慧嘆一口氣,展望著那一片碧波蕩漾的昆明湖:「你當我看不出來嗎,那日皇上喬裝改扮去南城看望我,又找御醫來替我瞧病,現如今又舉薦我進宮給太后治病,無非就是為了你。」


  聽到此,我不由愣在那裡。


  想來旁觀者清這話一點也不假。恆慧看的比我還要透徹。


  想起那日在養心殿,載湉信誓旦旦的跟我說一定能化解恆慧和慈禧之間的恩怨。


  我感動地無法言說,鼻子酸酸的,心頭暖暖的。


  載湉定是打聽到恆慧擅長這門醫術,便借這次機會來感化慈禧,消掉她對我們母女的恨意。


  「可是玉琦,你不能動心。」


  恆慧的話說的理所當然,就像是天經地義本該如此一樣。


  「你唯一回報的方式就是忠心和本分。」


  我神色凝滯片刻:「為什麼?」


  「我是為你好。你以為萬千寵愛集一身是好事么?那戚夫人的結局是怎麼樣?楊貴妃的結局又是怎麼樣?一味爭寵到頭來只會害了自己。我不求別的,只求皇太后能拋下以往的恩怨,放你出宮找一個耿直忠誠的男子平淡過一生。」恆慧說完,又是一陣嘆息。


  可是額娘,你可知道我跟載湉的感情?我們已經將彼此深深刻印在心底了,就算我嫁給別的男人,心不在他那裡又有什麼意義?

  慈禧得臉色越來越紅潤,皮膚也越來越細膩光滑了。她每天照鏡子的時候,也是一天心情最好的時候。


  在加上大公主和四格格這兩個活寶,樂壽堂總是洋溢著一片歡聲笑語。


  我在旁小心侍候著。


  四格格儼然出落的亭亭玉立如花似玉,聽說慈禧最近在給她物色對象。


  大公主不免要拿她打趣:「趁現在還沒出閣,盡情放肆幾天吧,等你出了閣,那未來的俏夫君就該約束你了。」


  我在旁一笑:「奴婢真想看看四格格是怎麼被那俏夫君給治的服服帖帖。」


  「去,我才不稀罕什麼俏夫君呢。」四格格不屑的撇撇嘴,她提拎著裙擺,踏著花盆底在樂壽堂優美一轉。


  「哦,這麼說咱四兒心裡有了意中人了?告訴哀家,哀家給你做主。」慈禧將自己臉上的玫瑰花瓣摘了下來,面上露出少有的慈靄。


  這時,載湉身姿如松的走進樂壽堂。


  四格格驚的小臉煞白,花盆底一崴,一個趔趄沒站穩,險些摔倒。


  載湉忙過去將她扶著,面露一絲親和的微笑:「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跳來跳去。」


  四格格小臉通紅,面露朝霞。小女兒羞怯的姿態顯露無疑。


  慈禧那慈靄的表情頓時凝固,大公主和我面面相覷,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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