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城中太平
此時的姑蘇城正值陽春三月,水岸的柳樹在和煦的微風中飄搖,與水中的倒影相伴起舞,漫天的柳絮好似紛飛的雪花,縈繞出春天獨特的爛漫。
明心湖的環亭里,鄭旦娘娘正和公皙然下棋,鄭旦身著橘色長裙,公皙然仍是白衣飄然,一片湖光春色中,兩人相談甚歡,心情大好。
「娘娘最近氣色很好。」
鄭旦撩起劉海,微笑道:「天氣暖了,心情也好了,氣色自然也是好了很多,不過,比起上個月相見時,先生卻顯得有些憔悴了。」
公皙然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國家對陳國開戰,軍費開支的事情都須由我負責。此外,徵稅、工商、春耕等事務都需要做年初的計劃安排,事情都趕在一起,所以最近非常繁忙,我時常不得安睡,若不是今天與娘娘有約,恐怕依然無法脫身。」
「先生應該多注意休息,身體要緊,不要累壞了。」
「謝謝娘娘關心,今日春光大好,能與娘娘這樣的絕代佳人在水岸對弈,本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聽到這話,鄭旦臉頰緋紅,少女的心思彷彿春風裡的湖水,蕩漾著層層漣漪,她趕忙低下頭,羞澀的用衣袖微微遮面,雖然低著頭,好似注視著棋盤,心思卻透過餘光完全聚焦在公皙然英俊的臉龐上。
「娘娘,該您了。」
鄭旦這才回過神來,匆匆避開眼神,在棋盤上草草落子。公皙然也好似什麼都沒有覺察到,只是提子下出一步臭棋。
鄭旦見公皙然又開始讓棋,便說道:「先生又開始亂下了,既然剛說了要享受棋局,那先生就不要再讓我了,好好的跟我下一盤棋。這近一年時間裡,我每一兩個月與先生下一次棋,每次先生都在最後關頭讓我,今天先生不妨全力以赴,贏一次。」
公皙然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他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避開鄭旦的雙眼,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鄭旦見公皙然沒了言語,慌忙說道:「先生怎麼又不說話了。」
「娘娘想讓我贏一次,那我豈敢怠慢?自然是閉上嘴巴,一心一意下棋了。」
鄭旦微微撅起嘴,淺笑道:「先生只管說話,一心兩用也照樣贏得了,先生的聲音很好聽。」
公皙然笑著搖了搖頭。
「對了!對了!先生的兩位弟弟隨軍出征了吧,現在怎麼樣了?」鄭旦突然想到了公皙然一定感興趣的話題,便興奮的問道。
「最近沒有什麼消息,上次弟弟來信說快到陳國邊境了,那麼按照日子推算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抵達陳國,或許已經開始交戰了。」
「希望弟弟們早日平安歸來。」
「兩位兄弟都是身懷絕技之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公皙然雖然這麼說,卻難掩心中的擔憂。
「先生覺得這場仗還要多久能打完?」
「可能還要兩三個月吧。」
「那也不會很久了。」
「打完這一場仗,很快會有下一場,我只盼他們能夠建功立業,陞官加爵,少打敗仗。」
鄭旦不解,「先生不重名利,先生的兄弟卻重名利?」
公皙然搖了搖頭,「倒不是他們重名利,而是我希望他們的官做的越大越好。」
「為何?」鄭旦更加不解。
「那樣即使打了敗仗,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鄭旦聽罷,內心悵然若失,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剛上戰場就戰死的弟弟,她低下眉頭,有些憤怒的說道:「國家連年征戰,四處殺伐,戰死的兵卒儘是底層草民,受苦受難的也都是百姓。」
公皙然聽罷沒有接話,而是借落子的機會,向鄭旦使了個眼色,鄭旦這才明白自己失態了,她緊張的偷瞄了一眼亭外守衛的侍衛和侍女,擔心她們會聽到這句話。
於是,二人不再言語,繼續下棋。
最後,公皙然還是輸掉了,鄭旦無奈道:「先生終究還是不願意贏我一次。」
公皙然微微一笑,搖頭道:「技不如人,想贏也贏不了。」
「算了,先生高興就好。」
「娘娘高興,我才好。」
鄭旦莞爾起身,旁邊的侍女見鄭旦準備離開,便趕快上前來幫鄭旦整理衣服,鄭旦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公皙先生,這姑蘇城唯一可以與我對弈的也就只有先生你了,你可要好好研習一番,下個月我再與你切磋。」
公皙然也站起身來,向鄭旦行禮道:「謝娘娘賞識,臣定會努力研習。」
鄭旦伸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侍女,那侍女趕忙捧來一個木盒,木盒內碼了五十兩黃金,鄭旦莊重的說道:「大王讓我傳話,他很賞識你,你出任姑蘇司民這一年來,成績顯著,政績斐然,姑蘇的財稅和民治都有長足進步,這錢是賞給你的,望你繼續努力。」
公皙然行禮道:「謝大王,謝娘娘!」
隨後,公皙然接過賞賜,目送鄭旦離開。
公皙然回到住處,此時,哈娜正在跟和予習武比試,霜荼則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觀看。
「公皙哥!你回……」和予看到公皙然回來了,便分神向公皙然打招呼,沒想這話還沒說完,卻被哈娜一拳打在臉上。
「公皙哥哥,你回來了!」霜荼跑了過來,公皙然蹲下身子,摸摸霜荼的額頭。
公皙然一比劃,笑著說道:「霜荼長高了。」
「嘻嘻。」霜荼開心的笑著。
「唔……好疼啊,哈娜姐,你下手可真狠……」和予捂著臉走過來。
「誰讓你分心來著。」哈娜教訓道。
公皙然說道:「哈娜說的沒錯,比武的時候你怎麼能分心呢。」
和予鬱悶不已,「公皙哥,你也不安慰安慰我……真的很痛啊……」
公皙然從包袱中拿出兩大盒胭脂水粉,交給哈娜和霜荼,「剛才我在路上看到有新到的水粉,就買了兩盒給你們。」
霜荼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說道:「公皙哥哥,這個我還用不到吧,我也不會用呀。」
哈娜大方的接過一盒胭脂水粉,笑著對霜荼說:「我可以教你啊,這個不難,霜荼也到了該打扮的年齡了,哈哈。」
「哎呀,好想看看妹妹打扮之後的樣子,一定特別好看!」和予獃獃的看著霜荼,滿心嚮往,隨後又轉身對公皙然說道:「對了,公皙哥,我沒有禮物么?說起來我們也半個多月沒見了,你最近好忙啊!」
「嗯,年初本來事情就多,再加上現在正在對外用兵,我這兒自然也脫不開身。」公皙然一邊解釋,一邊翻弄包袱,沒想包袱突然鬆口,裡面的黃金稀里嘩啦的散落了一地。
和予驚訝的說道:「哇!這麼多錢啊!公皙哥,你帶這麼多錢上街啊!?」
公皙然沒去管地上散落的黃金,而是撿起一個小盒子,遞給和予道:「喏,這個是給你的禮物,怎麼會忘了你呢。」
和予接過盒子,還沒來得及感謝,便趕緊蹲到地上幫忙收拾散落的金錢,「公皙哥,怎麼這麼多錢啊?!」
「哦,這是大王托鄭旦娘娘賞賜的。」說罷,公皙然也蹲下收拾散落的金錢。
二人收拾完,和予才打開盒子,見裡面是一枚精緻的玉簪,和予仔細端詳一番,讚歎道:「公皙哥眼光不錯呀,這個玉簪可是好貨色,肯定不便宜。」
「你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看不上呢。」
「哪裡,哪裡,公皙哥送的,我肯定喜歡。」
霜荼忙拉著和予的胳膊說道:「哥哥,哥哥,快試試看。」
「嗯!」和予把原來的簪子取下,手忙腳亂的捯弄起來,可弄了半天也沒戴好。
哈娜看到和予笨拙的樣子,上去一把捏住玉簪,說道:「哎呀,你看你,笨手笨腳的,一個華夏人,連簪子都戴不好,拿來給我,我幫你弄。」
「我沒弄過嘛,一般都是下人幫我弄的。」和予委屈的說道。
「哼,公子哥兒。」
和予吐了下舌頭,問道:「對了,公皙哥,為什麼大王還要娘娘代勞啊?他直接賞賜你多好啊,還能彰顯王恩。」
「呵呵,當然是有原因的,你自己回去想想吧,大王可一點都不糊塗。」
「哦……」
哈娜幫和予戴好玉簪,最後幫他整理好頭髮,說道:「好啦,看看是不是帥氣多了。」
霜荼拍手讚美道:「嗯!哥哥帥多了!」
和予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撓頭。
這時,公皙然打了個哈欠,一臉困意的說道:「好了,你們玩兒吧,我難得有一些困意,得抓緊去睡一會兒了。」
哈娜問道:「最近失眠了么?」
「嗯,最近事務繁多,心事也很多,總是睡不著,一直休息不好。」
「早說呀,我有辦法。」
「哈娜小姐有什麼好辦法?」
「你等著。」哈娜說完便跑回房間去了。
和予思索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明所以,便問道:「公皙哥,是不是大王怕別人知道他賞了你啊?」
「你說對了一部分,但是大王的用意卻遠不止於此,你好好琢磨琢磨吧,以後你也會效忠大王,所以必須清楚大王心中所想。」
「哦……」
哈娜從屋裡跑了出來,遞給公皙然一個小盒子,說道:「盒子裡面有些香料,名叫蛇棘香,要睡的時候,取一片在室內點燃,然後你就能睡個好覺,做個美夢了。」
和予好奇,湊過去聞了聞,感嘆道:「好香啊!哈娜姐姐,這個香料怎麼這麼香!給我一些好不好!」
「你個小屁孩,要這個幹嘛用,再說,我這兒就剩下這些了。」
公皙然接過盒子,向哈娜行禮道:「果真奇香,多謝哈娜小姐!」
「我也想要,哈娜姐,哪裡能買的到這個香料啊!告訴我嘛,告訴我嘛!」和予拽著哈娜的衣袖問道。
哈娜拿和予沒辦法,說道:「這個香料也不是什麼神秘的東西,只不過價值的確不菲,在王公貴族那裡很常見,平民百姓就很難見到了。」
「哦,那我能做么?我最喜歡做這些東西了。」
「工藝我倒是知道,但很繁瑣,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工。另外,還要用到一種原料——玉棘,這種原料並不罕見,香料店和草藥店都有得賣,可就是太貴了。所以,工藝複雜加上原料昂貴,成品自然就貴的離譜。」
「哈娜姐,你就教教我怎麼做吧,少做一些的話能貴到哪去?人工嘛,我家有的是傭人。」
「哼,真是個公子哥兒。」哈娜又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