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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伊娜

  飛雪飄進院子里,還未落在和予身上,已被劍風捲起,在家空中畫出優美的舞姿。


  姬政不禁拍手稱讚,「和予,你的身手已經在我之上了。」


  和予有些不好意思,收起劍說道:「哪裡哪裡,我的劍法還不是姬政哥教的,我怎麼可能好過師父呢?」


  姬政露出手腕上的傷疤,笑道:「我都殘疾了,你要是還打不過我的話只能說明你太不用功了。」


  和予撓著頭,笑道:「我當然用功啦,雖然做不到姬政哥那樣每天練習,但我也很刻苦。」


  姬政點了點頭,「和予,你天資聰穎,確實更容易成功,但同樣不能忽略努力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姬政哥。」


  這時,見月沖著院子裡面喊道:「餃子煮好啦,快過來吃吧!」


  和予拉上姬政就往屋裡跑,「哈哈,姬政哥,咱們吃餃子啦!」


  「好。」


  誰知姬政剛剛邁出腳步,院子外面卻傳來敲門的聲音。


  「咦?這個時候會是誰啊?」和予疑惑不解。


  「我去看看。」


  姬政徑直向院門走去,剛拉開一條門縫竟大吃一驚,他趕忙側身擠出門去,並立即帶上了院門。


  只見一名月氏女子穿著輕薄的紗裙,正站在雪地里瑟瑟發抖。這女子正是四天前渠扶帶給姬政的女子,之所以令姬政無比慌張,是因為她有著一張和哈娜幾乎一樣的臉,只不過比那時的哈娜還要稚嫩一些。


  姬政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又心疼又心急,趕忙將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然後面帶怒色的斥責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快回去!」


  女子無動於衷,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姬政。


  「回去,快回去。」姬政說著就往外推女子。


  女子被姬政推開,每走一步,就抬頭看一眼姬政,水汪汪的大眼眶流下淚來,抽噎著說道:「將軍,我沒地方可去……嗚嗚……渠扶大人說,如果今天將軍不接納我,就把我一個人凍死在大街上。」


  「欸!」姬政左右為難,緊皺著眉頭來回在地上踱步。


  這時,吱呀一聲,門開了。


  「哈……哈娜姐姐……」和予站在門口顫抖著說道。


  「哎……」姬政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几案上擺滿了香噴噴的餃子,餃子上冒著熱氣,顯得格外誘人。


  女子坐在几案前,狼吞虎咽吃著餃子。和予一臉喜悅,在一旁盯著女子說道:「慢慢吃,慢慢吃。」


  「嗯……嗯……」女子嘴裡塞滿了餃子,吃得非常開心。


  霜荼在一旁看著女子,臉上也洋溢著笑容,心裡滿是關於過往的回憶。


  和予湊到姬政身邊,低聲問道:「欸,姬政哥,她是誰啊?怎麼跟哈娜姐姐長得一模一樣啊?」


  姬政面露難色,尷尬的說道:「我哪知道她是誰啊?」


  「啊?你不知道?那她怎麼找上門來的啊?」


  「這……」姬政一時百口莫辯。


  「好吃,太好吃了!」女子放下筷子,滿意的說道。


  「哈哈,哈娜姐姐第一次吃餃子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和予笑著說道。


  突然,姬政嚴厲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答道:「我……我叫伊娜……」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我是被渠扶大人買來的……」


  「怎麼回事?」


  伊娜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五年前,我跟隨族人從月氏來到華夏,剛在齊國定居了三年,就遭遇盜匪洗劫。族人被屠殺殆盡,我和其他女孩被盜匪搶掠,賣到了臨淄城。歲數大點的女孩被賣給了青樓,我因為歲數小,被賣到了一個大地主家做丫鬟。前幾個月,是渠扶大人把我買了回來……」


  說著說著,伊娜泣不成聲,再次流下淚來。


  這時,霜荼默默走到伊娜的身邊,將她緊緊摟在自己懷裡。那一年,哈娜就是這樣用體溫溫暖了自己的心靈,現在,霜荼也希望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伊娜的心。霜荼歪過頭緊緊貼在伊娜身邊,眼眶也濕潤了。


  和予覺得心疼無比,就問道:「那現在呢?你現在住在哪裡?」


  伊娜抽噎道:「之前渠扶大人給我找了住處,可是今天渠扶大人把我趕了出來,說如果大將軍不接納我,就讓我一個人凍死……嗚嗚……」


  「姬政哥……」和予抬起看向姬政,霜荼也默默看著他。


  姬政手足無措,終於無奈搖頭道:「吃完飯先跟我回去吧,我給你找個房間。」


  「謝謝大將軍。」伊娜連忙行禮道謝。


  姬政則無奈的擺了擺手。


  和予大喜,開心的說道:「今天真是好日子,來,姬政哥,咱們喝點酒吧。」


  姬政嘆了口氣,點頭道:「好。」


  風雪呼嘯,很快將會稽城披上一層厚厚的雪絨,越王正坐在簡陋的宮殿里,看著外面出神。


  「大王,正可謂是瑞雪兆豐年啊。」范蠡笑道。


  越王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大王有心事。」


  「自我們君臣從吳國回到越國,已將近八年了。」


  「是啊,時間飛逝如白駒過隙啊。」


  「八年來,本王卧薪嘗膽,勵精圖治,為的就是報仇雪恨。如今終於看到了苗頭,按說應該高興,可是本王心裡就是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些隱隱的不安。」


  「越是到跟前兒,就越是容易慌亂,呵呵,這也是人之常情嘛,大王不必煩惱。」


  「說起來,對於夫差,我還是有些忌憚的。」


  「嗯,現在的吳國如日中天,所有諸侯都難免忌憚。不過,咱們的實力早已今非昔比,我看未必比吳國弱。」


  「嗯……」越王沉默了片刻,對范蠡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范蠡,陪本王出去走走。」


  「喏。」


  越王和范蠡踏著積雪,在會稽街道上緩緩向前。城中雖然沒有富麗堂皇的宮殿,沒有繁華喧鬧的街道,但是每一個人都有飯吃,有衣穿,千家萬戶燈火通明、炊煙裊裊,比八年前的破敗景象不知好了多少倍。


  范蠡不禁感嘆道:「大王,繁城華舍絕非一日之功,富國強兵仍須全民之力,只要越國上下一心,發奮圖強,大業就必然可以實現。」


  越王的心情好了很多,腳下的土地令他感到踏實,勤勞的子民令他感到欣慰,勇敢的將士令他感到振奮。對於未來,他充滿了信心。


  這時,一隊商人從旁邊街道經過,看到這些除夕之夜還在匆忙趕路的勤懇子民,越王甚是欣慰,他想要嘉獎這些商人,於是就讓范蠡上前問話。


  范蠡叫住商隊,問道:「你們為何除夕之夜還不回家?」


  帶頭的商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循,他們剛剛接過頭,並從接頭人那裡取得了兵器。現在,一行人正按照接應人的指示去往霜荼住處。張循雖然沒見過范蠡,但他一眼就看出范蠡絕非凡夫俗子,於是趕忙恭恭敬敬向范蠡行禮,學著越國人的口音答道:「我們外出做生意,趕上風雪,剛剛回到會稽來。」


  范蠡覺得張循口音怪異,剛想追問,沒想越王卻走上前來,笑著問道:「你們這是從哪裡回來啊?」


  張循一看,立即認出眼前的人正是他曾經押運過的越王,他急忙答道:「姑蘇。我們今年一年都待在姑蘇,口音都拐了,嘿嘿。」


  「哦,姑蘇啊,我也在那裡待過三年,好,大過年的,快回家去吧。」


  「謝大王!」


  「哦?你認得本王?」


  「草民曾經遠遠見過大王。」


  「呵呵,原來是這樣,辛苦一年了,也不容易,回家好好過年吧。」越王說完,朝范蠡一抬手,便轉身離開了。


  范蠡給了張循一塊金元,說道:「快回家吧。」


  張循連連道謝:「謝大人!謝大人!」


  走出很遠之後,俞刻才湊到張循身邊,小聲的說道:「大將軍,剛才嚇死我了,那人竟然是越王啊!」


  張循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八年前,是我和其他人一起押送他回到越國的。」


  「真險,真險啊,剛才要是露餡了還不知道會捅出多大的婁子來啊!」


  張循也長出一口氣,「行了,沒事了,咱們趕緊去接霜荼吧。」


  俞刻從懷中逃出一張絹布,絹布上畫著簡易的地圖,他比照了一下街道,指著前面說道:「大將軍,咱們快到了,還差兩個街口,前面一拐就到了。」


  「嗯。」張循指向前方岔口,「是那個街口么?」


  「應該是的。對了,大將軍,接應咱們的兄弟真不仗義,一共也沒多遠,他帶咱們過去就好了,幹嘛還非要畫個圖?」


  「人家也要過年嘛,算了,別想這些了,咱們得抓緊行事,越拖沓就越容易出差錯。」


  「喏。」


  另一邊,蕭攝和郭術又幹了一杯酒,郭術放下酒杯,神情有些恍惚。


  「雨初已經去世了,大恩大德我是沒法向她回報了,但冥冥之中似乎是有註定一般,我卻可以將這份恩情回報給她的女兒。」


  「哦?她的女兒?你是說娰霜荼?」


  「沒錯!就是娰霜荼。多年來,我一直在關注著她。我知道她現在就在會稽,而且她得了失語症,情況和我當年多少有些類似之處。」


  「類似?呵呵,郭將軍,我雖然在軍中任職,但我首先是個大夫,你跟霜荼的情況哪裡類似了?你是中毒,她是窒息,怎麼能類似呢?」


  郭術輕蔑一笑,問道:「古有神農嘗百草以身試藥,然而越女山的毒瘴是什麼性狀,你這個大夫嘗試過么?」


  「呵。」蕭攝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尷尬的搖了搖頭。


  「越女山的毒瘴會封鎖人的氣息,中毒者氣管收縮,呼吸困難,最後的死因就是窒息,這和霜荼的情況怎能說不是類似呢?」


  聽完這番話,蕭攝突然來了興緻,急忙問道:「難不成你有治療霜荼失語症的方法?」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但這味葯或許會有效吧,畢竟,它把我這個傻子都治好了。」


  「什麼葯?!」


  「茱栗。」


  郭術說罷,從行囊中取出一個小包裹放在几案上。蕭攝急忙將包裹打開,只見裡面裝滿了紅色的小乾果。


  蕭攝從中取出一枚,捏在眼前仔細觀察,自言自語道:「茱栗……山中生長的野果,從未見之於藥典,竟然能治病?天下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藥材啊!」


  「用這些茱栗給霜荼試試看吧,我帶來的這些足夠吃到明年開春,等到吃完的時候,山裡面就會長出新的茱栗了。」


  蕭攝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好,好,值得一試,值得一試!」


  「希望雨初在天之靈能夠保佑霜荼恢復健康。哎,霜荼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蕭攝點頭道:「這倒是,從小沒媽確實可憐,但據我所知,祁雨初是因為難產才去世的,所以這恐怕就是命吧。」


  「或許吧。哎,只可惜我沒能見到雨初最後一面……」


  郭術說罷,又灌下一杯酒,眼神中儘是哀傷。


  蕭攝將茱栗收下,也陪著喝了一杯,可是這杯酒剛剛下肚,他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似乎想到了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他內心激動,胳膊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穩住語氣問道:「郭將軍,你說你回到義陽村是什麼時候?」


  「那年深秋。」


  「那年?是祁雨初放走你的第二年么?」


  「是的。」


  「你確定?難道不是第三年,第四年么?」


  「不是,就是第二年,雨初救下我,讓我離開義陽村,之後一年時間,我的癥狀得以康復,然後我就立即回了義陽村。」


  聽到這番肯定的回答,蕭攝心中有了確定的答案,沒錯,他發現了一件非常關鍵的事情,這件事情背後隱藏了一個重大的秘密。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蕭攝問道:「誰啊?進來。」


  一個侍衛著急火燎的跑進來,報道:「將軍,有緊急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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