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水如冰是個重情義的男人，更是個孝道的男人，一個人值不值得深交，其實就看他對待父母的態度。如果這個人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那他不可能對朋友好，即使是好那也是偽裝出來的。孝道和人品是成正比的，深到骨子裡的人品，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不對親近的人發火。

  母親得了癌症，成了水如冰心頭抹不去的痛，他一有時間就給家裡打電話，詢問母親的情況。

  又過了倆月，距離回國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邱麗打來電話，說母親病情又重了，需要進行第二次大手術！

  水如冰再也待不下去了，不到合同期，公司是不允許離開的，也不負責機票。水如冰管不了那麼多，一番長情哭訴之後，公司批准了他提前回國的事情。

  嫂子和邱麗一起去機場接的他，幾年不見邱麗，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都說小別勝新婚，但水如冰的心已經飄到母親身上，別的已經無關緊要了。

  女兒和侄女在鎮上的一個水果店等著他，女兒撲向他懷裡的那一刻，水如冰的心融化了。

  已是十月份了，水如冰穿著短衫，冷的起雞皮疙瘩，女兒和侄女一邊一個拉著他的手，三人一起走回家。

  女兒一邊走一邊撫摸著他的胳膊，關切的問爸爸冷不冷，那時水如冰心想還得是自己的女兒好啊！

  那一晚，水如冰回了家，見到了久別的母親。見了母親，他控制不住眼淚了，母親告訴他不用哭，一切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母親是個極其乾淨的女人，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平日里不捨得吃不舍的穿，爺爺活著的時候，更是盡心的伺候著，村裡人沒有不豎大拇指的。但就是這樣一個好女人，老天爺何其殘酷，何其不公，竟然這樣對她。

  在水如冰面前，母親很少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他知道母親已經開始疼了，她捨不得兒子看著她受罪。

  那一夜，母親讓水如冰回家，畢竟幾年沒回了，到他沒有回，和老婆相比，母親的病大於一切。

  和父親私下商量后，他們帶著母親去了最好的醫院，醫生的建議是回家養著，母親的胃癌已經晚期了，並且開始擴散，治療已經沒有實際意義了。

  痛，無盡的痛，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結果更讓人心痛了。水如冰不想放過每個治療母親的機會，帶著母親去了許多傳說中的神醫那裡，尋找著所謂的偏方。一切都是徒勞，都是心理安慰罷了。

  母親是那種乾淨到極致的人，村裡來賣豆腐的，她都要看看那個人是不是乾淨，如果賣豆腐的邋遢，那母親是不會買的。鄰居都知道母親的習慣，一有賣豆腐的來，若是乾淨的就會跑來告訴母親。

  時間久了，母親的疼加重了，需要吃那種貴的止疼葯。和母親聊天，母親告訴水如冰，她不想看到自己病重的模樣，她不能忍受骯髒的自己。

  水如冰安慰母親，不管到了哪一天，她都是自己最最疼愛的母親。水如冰枕著母親的腿，像兒時那樣甜蜜，但他不知道那樣的日子還能有多久。

  半年前，他還在國外的時候，老丈人也離開了人世，他得了肺癌。得知老丈人離世的消息，水如冰心如刀絞，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爹，但叫了多年的爹，早就親如父子了。老丈人是個老實巴交的漁民，黑黑的，因為長年出海的緣故，風吹日晒，刀刻一般的臉布滿了滄桑，他寡言少語，平時沒事的時候喜歡自己卷著煙葉子，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的抽著。

  老天就是那樣的不公，為什麼不憐憫世人，它給了生命卻又殘忍的奪去。或許人來這世間這一遭，本來就是個看到了開頭卻想不到結尾的過程。都說好人有好報，卻往往結局並不是你所想象的。

  生老病死只是老天給與世人的一個考驗，風蕭蕭兮易水寒，愛去了了無牽挂，唯有世間人傷心流淚！

  母親跟水如冰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有些還是他第一次知道，母親跟他說在他之前，其實也曾懷孕過。那時，計劃生育政策開始了，村裡大喇叭一個勁的吆喝：各家各戶一個娃，少生孩子多種樹！

  母親和父親商量之後，流了那個孩子，可不到一年的時間，母親又懷了孕，也就是水如冰。

  父親騎車帶著母親去鄉鎮衛生所，走到半路，母親母愛泛濫了，這次留下了他。

  水如冰笑了，對母親說，為啥不早點告訴他？如果他早知道，一定去半路停車的地，好好的拜拜。

  母親跟他說，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為父親生了兩個兒子，在她眼中，兒子是上天的恩賜。

  在母親面前，水如冰是堅強快樂的，他享受著母親帶給他的溫馨。他強忍著自己心頭的痛，但一離開家，那種莫名的悲愴就迸發了，淚如雨下，撕心裂肺，哭的眼睛疼！

  村子西北是一座小山，山上有許多刺槐樹。那段時間，除了陪母親，水如冰一個人大多坐在最大的那棵樹下。據村裡老人講，這棵老刺槐樹是除四舊運動時期就栽的，數數年頭有五十多年了。

  小的時候，水如冰就喜歡隨爺爺上山，爺爺在雜草間尋找草藥，而他則坐在老刺槐樹下玩耍。

  水如冰每次都會采各種各樣的野花，和綠草搭配在一起，用狗尾巴草一紮。村裡的女人見了，有的笑他，一個男孩子怎麼跟個女娃子一樣？

  他不以為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是那麼喜歡美麗的花，男孩子又怎樣？難道喜歡花也有錯？

  母親得了絕症，水如冰坐在樹下的感覺就和以前不同了。爺爺曾在這裡告訴他，其實，人都是天上的一顆星星，每個人都有著屬於他的故事。來這世間，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們要做的就是悶著頭往前走，但無論做什麼，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違心的事莫做！

  水如冰性格柔和，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喜歡他，在他們眼中他就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孩子，他一直記著爺爺的話，對待誰都真誠從來不做違背良心的事情！

  或許，母親得了病，也是天意，是老天在考驗他！

  **作者小語：我們不能決定生死，親人在的時候，不管是誰都要孝順，要時時刻刻存有一顆感恩的心！有孝心才有大愛，有孝心才值得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