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起點(上)
以前時候,自己是很希望能夠被班級群體接納的。怎奈「稚嫩」的六年裡,我根本不受老師和同學的「待見」,連坐在班級裡面都會成為天大的笑話。
就像置身於灰色塑料球內-——不論走到哪裡,看到的永遠都是同一片陰暗的天空。
唯一能陪伴我的,是個叫作樂樂的小男孩兒。
樂樂也是孤立的存在,很少會被注意到。
每到體育課的時候,他便會如約出現。
儘管老師不允許我和樂樂之間有什麼交集,他還是會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到我的身旁。因此,我常常把零食帶出來,和他坐在牆角,分享彼此的心事,為的就是在寒冷中覓得僅剩的一點餘溫。
這個唯一的朋友,一交就是四年。我親眼看著他長大,從小小孩兒一直到站起來和我差不多高的少年。
五年級時,樂樂已經有能力爬上學校里最高的樹,給我摘下全世界最漂亮的葉子……
快畢業了,他卻和欺負我的同班同學打了一架。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趙老師!樂樂去哪裡了?我要把他帶回家!」
「樂樂?快不要提那隻該死的流浪貓了!你看看它把咱班同學抓的,全是血。今天我已經給你的家長打電話了,趕緊給我打狂犬病疫苗去!」
「我保證!樂樂很乖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我近乎是哀求了,可不論我怎樣說,也是無能為力的。
「你為什麼要替一條畜生說話?嗯?!」
自那以後,同學們的嘴巴便和樂樂「結了婚」,度蜜月一樣,巴不得日日夜夜都跟「樂樂」這個名字膩乎在一塊兒,好不酸臭。
「少爺!找你的樂樂去吧。」
「樂樂在哪兒呢?帶我們去看看它吧!」
「傻少爺,樂樂沒啦!」
「趙老師說了,不讓我們和你說話。會得狂犬病的。」
「管他做什麼啊?快走啦!」
他們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都會夢到那條蓬鬆的大尾巴。可那僅僅是夢,夢總會醒的,而醒來的代價,是陷入沉重的悲慟……
我不恨他們。我怨恨的,僅僅是曾經那個不爭氣的自己。
……
上帝的手,將一切又撥回到了起點。甚至,這隻手還偏愛地將我的起跑線往前多畫了幾米。
這種機會,必須要抓住的。
「林康,從今天起,你就是咱班的英語科代表了。」
小學以來的第一個班級職位。
有一句老話兒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焦躁不已的內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肯定:自己的工作能力絕對不比那些在光環下長大的孩子們差。這更多的,是一種不甘心,一種走無可走的負隅之怒。
堅固的壁壘,卻佇立在了這種急切心情的對立面。矛盾的存在,宛如站在極高的堡壘上俯瞰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堡壘固然安全,但森林中的未知卻依然在不斷地撩撥著「意識」的腳心,騙走「無知」的魂魄。
因此,我要尋找萬全之策,一個並不衝突的,完全符合自身狀態的平衡點。正是為了這個平衡點,上任的前一天晚上,我改進了收取作業的流程,做了很多次的計算。如果按照理論中的命令去執行的話,我完全能夠保證自己在無聲之中將全班的作業收齊。
上任的第一天,滿篇的計算和理論結果就成了無人知曉的廢紙。班級情況比我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在全體同學裡面,有一成左右是根本不寫作業的,還有二成左右是要在上第一節課前現補的。雖說剩下七成是可以立刻上交的,可這七成中又有二成左右的同學會遲到……
最手忙腳亂的,莫過於「高峰期」,一群人拿著已經抄好的作業本,不負責任地扔到桌子上,最過分的,莫過於將作業本甩進花名冊,讓我不得不從頭開始核對名單。
如果不和同學溝通,能把作業收齊是比登天還要難的。老師選我做科代表的用意,也許就在此吧。
剛開始收作業之時我根本不想開口,只是抱著作業本默默站在桌邊,像個餐館的服務員。
難免有一些人會曲解我的用意,從而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和誤解。因此,任職第一天,語言就成了必需品。
再後來的整個早自習,我無時無刻在講話,一直說到嗓子發啞,喉嚨發燙。
從這以後的日子裡面,我漸漸熟悉了工作流程,交齊作業的時間也越來越早。就算有一群人將我的座位圍得水泄不通,我也能從容地記好名單,用左手的兩根手指將練習冊翻到指定的頁碼。
改變往往來得很突然。任職之後,對人群的恐懼感少了,多的是一種司空見慣。
原來初中同學從未對我產生過偏見,而恰恰相反,錯誤地認為偏見一直存在的人,僅僅是我自己。
似乎一切都走向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