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衝突（上）

  「聽說了嗎？月考成績下來了，辦公室找班主任就能查分兒！」

  不知是誰喊的。

  一顆深水魚雷，剎那便在教室的「海洋」里炸開，掀出滔天巨浪。

  隔壁的辦公室已經讓同學堵得水潑不進。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教室裡面，好似場盛大的「節日」。真擔心辦公室老舊的木門經受不住同學們的熱情「拆遷」，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太棒了——66！我及格了！」

  「我，80！」

  「都太菜了！我96。」

  「我可是滿分。」

  「100！」

  考好的人歡呼著，大聲念著自己的分數，未經允許就拍賣了學渣們的羨慕嫉妒恨。只不過這場「拍賣會」，是開在嘈雜的「鬧市」里的。

  我本來也想去查分的，可看到此情此景，便改了主意。

  現在到辦公室，不被壓成柿餅子才怪呢！

  「你怎麼不去查分啊，是不是沒考好？」王鵬跳到面前，捏了捏我的肩膀。

  他的門牙露在外面，乍一看還以為是上乘的星月菩提子；眼睛眯成兩條縫，像是需要縫補的「窟窿眼兒」。

  「數學是沒考好。我擔心上不了二層的平均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放心了，可能是都沒考好。」

  「此話怎講？」

  「目前我認識的人裡面，你的分數應該是比較高的。」

  「不會吧？」我愕然了，「一層的人考的比咱好。況且你認識的人除了我以外，不都在三層嗎？」

  「怎麼，你瞧不起我們三層的？難道一層的就全是大神？三層就必定低人一等？」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可是話也沒有錯啊，三層的確實不如二層，二層也永遠比不上一層。

  這偏見的味道，似乎在哪裡聞過。可我根本想不起來這所謂的「層次偏見」究竟是誰強加給我的，又是什麼東西強迫我認可並潛移默化地接受它的……王鵬該怎麼處理？他還等著我道歉呢……

  想了一陣子，我便環顧一下四周，抬手指著水房裡面的水管子，終於找到了下台的話茬子：「又有好戲看了！這下熱鬧——人潮和水潮一起來嘍！」

  王鵬似乎知道我在轉移話題，便趕忙開口應和：「嗯嗯嗯，沒錯，沒錯……記得上一次的水漫金山把辦公室都泡了。」

  「教室無所謂，我倒是擔心辦公室的地板，那可是菲律賓紅木的老古董啊，泡壞了咋辦！」

  「涼拌唄～」王鵬沒好氣地橫插一腳，「怎麼，你還想把它拆了泡茶水？重口味啊。」

  「要說重口味，我乾脆拿你泡水喝不就完了么？」

  此言一出，當場便吸引了一大群女孩子的目光。她們似乎在為我的言論而感到驚訝，可我根本不知道她們在驚訝什麼。

  這又不是什麼危險言論，不過就是在內涵他的長相而已，有什麼可看的。

  「我*，你給我滾啊！」王鵬推了我一把，尖著嗓子紅著臉離開了。

  這話似乎會引起什麼誤會？

  「他是你什麼人？媳婦啊，嘖嘖嘖……」

  「哎呀，你怎麼不知道？他倆已經領證了！」

  得！確實招人誤會……

  王鵬！你「溜之大吉」逃離現場了，卻要把我晾在這兒受苦！

  這幫女孩兒的想象力，已經讓時間線快進了30多年，就差堆砌出一本關於我的同人小說了。

  好一群臭鴿子，該怎樣應對？

  跟上王鵬會讓誤會加深，可直接繞開這幫傢伙也不合適……

  必須做點什麼，讓她們啞口無言。

  她們意識到了我的動作，從眸子的倒影里察覺到了几絲涼意。

  「你們都去看分了嗎？考得怎麼樣啊？」

  「滾！」

  女孩們戲謔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嫌棄厭惡。

  「你這個英語考年級第一的，閉嘴！」

  「好一個隔岸觀火。」

  啥？我楞住了，直到那幫鴿子飛走，打了上課鈴，回到教室，老師將成績單打在白板上，我才確定了這件事。

  掐了掐臉，疼。不是在做夢。

  「考好了的同學千萬不要掉以輕心，這不過就是矬子里拔將軍。均衡教育的學生水平參差不齊，這些同學更應該要有危機意識……」

  哪裡有心思聽這個？年級第一我是從來都沒有考過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最開頭的位置上，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亮堂了不少，就跟太陽被掛到窗戶外面似的。

  該看數學成績了，我卻怎樣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窗口懸挂的「太陽」登時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化不開的陰雲。

  小學以來，數學——我的「晴雨表」。父母從來不會管我的強勢學科。他們眼睛里的不是一塊完整的木料，而是木料上的瑕疵。

  在二層分數線的第5位上，我找到了自己。「86」的數字，滾燙滾燙的，在白紙上燒出印兒來。

  禍不單行。語文成績剛剛上平均分。

  明明還是下午，我卻能體會到到濃濃的、化不開的黑夜。一團墨塊就這樣塞在了胃裡，喝多少水也沖不走。

  班會課結束，說不出來的疲憊。心情畫了一個圈，似乎又兜回到了起點……

  還是問問王鵬怎麼樣吧——剛才看成績的時候忘記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