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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5 賭中有惡險,將赴鴻門宴?(一)

  賭檔的「張二哥」微微錯愕。檯面上的本錢,就屬宿平最少,按理這少年應與自己合庄才對,沒想他竟一口回絕,思前顧后,再看對方臉上笑容,隱覺有些不妙,但規矩在此,卻也無從下手。


  此刻最為興奮的當屬「劉兄弟」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連叫:「快點!快點!」


  宿平正將所有仰天的牌九翻過,看了看他,也道:「就來,就來。」


  兩隻手掌按在骨牌上,東南西北搓洗一番,接著四塊堆列,八列合排。


  「骨牌」是對牌九的一種俗稱,並非真正都用骨頭所制,目下的牌九就是青石質地,但都被打磨漆光、蓋去紋理,以防辨認,只余點數一面顯現原材之貌。


  宿平砌好之後,捏起三枚骰子,頓時心中一喜。


  「我道你骨牌上面沒做文章,原來文章卻在這裡!骰子裡頭灌了汞水是么?嘿嘿,正好便宜了我!」


  念罷,將那三顆骰子捏在手中轉了幾轉,最後輕輕一甩。


  「張二哥」無時不刻不在注視著少年,終於面色一變,但他乃是混跡老手,旋又恢復常態。


  少年暗笑,既然你看出來了,那就索性放手玩玩,諒你也不敢當眾揭穿。


  不得不說,自從風雷寨「出世」之後,此刻身在衡陽城的宿平已非當年半山沿的宿平,聰明機智不改,卻少了幾分沉悶與靦腆,而多了幾分靈動與膽氣——抑或說是俠氣?還是匪氣?


  骰子在尋常之人眼中,不著痕迹地甩過之後,就被宿平扔到了桌上,跳轉幾下便定住了。


  「張二哥」一見那點數,更無懷疑。


  少年將骨牌依次發到幾人身前桌面。


  「劉兄弟」第一個出聲,眼睛卻是盯著少年的手邊:「你小子那裡共有多少本錢?」


  「兩貫另四百。」宿平知他想要做甚,微微一笑。


  男子果然就扔出兩貫銅板,再點起四百枚,一併推出。


  「我就下兩貫四百錢!」


  張二哥暗罵蠢貨,自己卻不得不跟著扔出兩百個銅板。——這是規矩,賭檔之人陪賭,總不能太過寒酸,而在衡陽城裡,一般來說兩百錢便是其最低底線,否則再少就會叫賭徒們看不起。


  另三人也分別下注。


  開牌之後,閑家二贏三輸。輸的人裡頭,自然就有「張二哥」和「劉兄弟」。


  「回本了!回本了!我的五兩銀子回來了!」身後老頭突然興奮大叫,「快快給我!」


  說著就伸手過來。


  宿平一把拍在他的祿山之爪上:「等會兒!」


  「對、對、對!還要繼續贏,贏他個天昏地暗!」老頭恍然道。


  「那是自然!」宿平得意一笑。


  那老頭見少年如此表情,微不可查地眼中一黯。


  第二條派牌。


  「劉兄弟」咬牙道:「這回你有多少本錢?」


  宿平見他如此執著,只好坦言道:「尚比不上你,不過也有五貫一百錢了。」


  那男子面色更獰,一把叩下整個五兩紋銀,再推一百銅板,雙手平放桌台,已見微顫,厲聲道:「有運便都給你!」


  少年見他模樣,知他今日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終歸心中不忍,首度好言勸道:「何必如此?」


  誰料「張二哥」立刻接道:「看來小兄弟早知自己一定能贏了。」他這話說得可有機竅,不問「你怎麼知道自己能贏?」,也不問「你怎麼知道他會輸?」,叫有心之人浮想聯翩,對少年生出疑竇。


  宿平一怔,這才訕笑掩飾道:「我無法肯定自己能贏,卻是怕他萬一會輸,不過現下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江湖經驗不足,卻是臨場應變有餘。


  「張二哥」看了看他,不再說話,又下了兩百銅板,等至眾人都在看牌的時候,突然與旁邊一人耳語幾句,那人應聲離群。


  開牌。


  開牌的結局,對於莊家和閑家之間,不外乎兩種:「輸」或「贏」。除此沒有「和」之一字。


  宿平早料到劉姓男子有這博命的一手,其一固然是自己察言觀色所得,其二便是陌路大哥所教。而從方才進入這賭檔的那刻開始,已然證明了葉陌路以前在風雷寨看似侃侃泛泛的談資,均一一化作了現實,有莊家的詭詐,也有賭徒的癲狂。


  眼下二人開啟的牌面,正是宿平對「劉兄弟」的警誡,教他有所醒覺。


  兩副「天王」牌,同是「天牌」配「雜九」,一個「雜九」紅四點白五點,一個「雜九」九點全白,牌面大小相同,不同的是,一副屬於宿平,一副屬於劉姓男子,前者是莊家,後者是閑家。


  這般「鬼牌」一出,按理那男子不說幡然悔悟,也該引以為戒、知道宿平的厲害了。豈料他見銀子被少年擼去,心中更是不甘,紅眼向著「張二哥」道:「今日銀子沒了,先借二十兩!」


  此言一出,頓叫宿平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愈發對葉陌路的教誨深信不疑。


  這才是賭徒的面目。


  「張二哥」沒有拒絕,當下扔了他二十兩不說,還附贈一句:「劉兄弟適可而止,若再一意孤行,便是我們賭檔也不再賒錢給你了。」


  說著,深深看了宿平一眼。


  照說賭檔無情,都巴不得賭客輸得越多越好,但眼下贏錢的卻不是他東家,而是這外來的少年,便就另當別論了。


  宿平才不管他,埋頭只顧自己洗牌。


  第二方開始。


  「劉兄弟」果真乖巧了許多,下注也只一兩一兩而落,幾圈過後,卻猛然欣喜地發現似乎自己的運氣回復了一些,居然開始贏多輸少。


  最慘的反而要屬「張二哥」了,連下連輸,竟像掉進了黑天洞地,沒有出頭之日。雖然每回只是兩百錢的敷出,但幾方下來、越積越多,輸了總有二兩多的銀子。


  十方一完,開始最後的五方。


  賭檔之內空氣污濁。


  正在洗牌的少年突然間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接著猛烈地眨了眨眼皮,又抽了抽鼻子,面露疲憊之色。


  「張二哥」心中一動,兩眼死死地盯著宿平的雙手一煞不煞,直到少年將這一方骨牌砌好,扔下骰子,才竊喜不已,暗道:「大蟲也有打盹的時候。趁你病!老子就要你命!」


  不等他人下注,自行先問:「你本錢還有多少?」


  宿平一臉愕然道:「你叫別人不要『一意孤行』,怎地自己倒學起他來了?」


  「張二哥」冷聲道:「我手癢了。」


  少年「噢」了一聲,繼而似又終於覺察不對,突兀地露出恍然震驚的表情,接著又急忙斂神掩飾,口中卻是結結巴巴:「十……十一兩!」


  「嘿嘿,我看是十三兩還要多點罷!」「張二哥」此刻疑慮盡去,點起一堆銀錢說話就押了下去,末了還道,「正好十三兩!你那零頭留給自己買頓晚餐。」


  圍觀人群一陣抽氣,卻是不明所以。


  「劉兄弟」兩眼放光、幸災樂禍,不過卻沒有來淌這趟渾水,依舊下注一兩。


  買定看牌。


  「張二哥」一臉吐氣揚眉,慢騰騰地信手捏起那兩隻骨牌,等到他人都陸續翻開之後,他才睜眼瞧向他自己的牌面。


  就見那眼睛越睜越大、眼白越撐越多、瞳黑越縮越小,最後失聲而叫:「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宿平接下話頭,詫異地問道,可他表情之間滿是戲謔,哪見半點訝色。


  「張二哥」兀自不信,一把扔下手中骨牌,探出大半個身子,就要向宿平的抓來。


  幾個眼尖之人一看他那兩張牌面,赫然一隻「丁三」、一隻「雜七」,齊聲哄叫:「癟十!」


  少年見他抓將過來,居然聽之任之。


  直到對方將他骨牌也一手反扣於桌,又是引來全場哄叫:「也是個癟十!」


  「二四」配「板凳」,不是「癟十」是什麼!

  宿平搖頭嘆道:「誒!你運氣真夠霉的,居然給我也翻出了這麼個爛牌!——不過還好我是莊家,癟十吃癟十!」


  「張二哥」臉色煞白,指著少年道:「你!……」


  少年迎面截道:「你什麼?」


  「張二哥」驀然一滯,情知失態,甩手收身道:「你運氣好!」


  「眾所周知!」宿平一攤雙手,春風得意。


  「周知個屁!——早知老子也押他個十三兩了!」卻是劉姓男子不忿道,他的牌自然比「癟十」要大。


  宿平一邊收發好賭錢,一邊扭頭瞟了一眼男子桌上,調笑道:「有膽你下把便將那兩個大元寶一齊押下!」


  一句話堵得那男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少年見他猶豫,索性再加一句:「別怪我沒知會到你!開完這一方,我今日便收手走人了。」


  眾人的目光全都圍聚在了「劉兄弟」身上。


  「劉兄弟」好一會兒掙扎之後,忽地額前青筋暴起,兩錠銀元一拍,大喝:「發牌!」


  宿平眉頭盡舒,微微一笑,朗聲道:「好勒!」


  牌才發完。


  就聽「啪」地一聲脆響。


  原來是那「劉兄弟」實在承受不住神遊於崩潰邊緣的痛苦煎熬,卜一落牌,看也不看,就來了個翻牌。


  再來一行注目。


  冷氣陣陣倒抽,眾聲同叫:「『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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