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別讓她死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好幾日,我昏睡的時辰越來越多,偶爾起來一次,看見鏡中人的模樣,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眼神渙散,雙頰微微有些凹陷,面上毫無一絲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臨死之人一樣。短短几日的光景,我竟然變成了這幅鬼樣。
也難怪素雲,日日看著我都在暗自垂淚。
我知道,她啊……是在心疼我……
其實這幾日素雲一直都在想辦法偷跑出去,想要和父親的人取得聯繫。畢竟我要是再得不到醫治,恐怕就真的完了。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又怎會有什麼辦法。
每次還沒跑出去,就被人給扔了回來。
幾日下來,身上已是傷痕纍纍。
自從她進入林府,這十多年來,從未受過任何苦。可是現在為了我,每次受傷一聲都不吭,默默地將身上所有的苦痛全部都忍了下來。
她心疼我,我又何嘗不心疼她。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有想過,與其拖累著素雲,就這樣死去好了。畢竟孩子沒了,葉崇安的心……也並不在我的身上。
我活著,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念想了。
可是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地扼殺了。
我要是真的就這麼死了,且不論有沒有為死去的孩兒報仇。就連現在拚命想要救我出去的素雲,我都對不起。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活著……
前夜下了一場雨,雖說已經過了一日的光景,但是透過窗外看過去,石子鋪就的小路上面海殘留著微涼的濕意。庭院間的樹木新抽的綠葉籠罩著一層動人心魄的蒼翠。
這樣的景色是極美的,也是以往我最愛的便是清涼的雨後天,可是現在,卻是怕極了這樣的天。
加上今日,我的腿整整痛了三天。
若是平日里,素雲還能從太醫那兒弄點膏藥來,緩解一下我腿上的疼痛,可是現在,葉崇安不讓我們出去,我就只能咬牙硬忍著。
這一忍,便是三天。
也就是在這一天,葉崇安終於來……
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天,我本以為葉崇安報復我以後,會過的很好。可是當他進來時,看見他的模樣,我卻愣住了。
相比上次他面容上少許的憔悴,這一次慕容安,整整瘦了一圈。和我這個幾近臨死的人,幾乎都差不了多少。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往日溫潤的眼神已經不復存在。那雙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著我,滿是讓人無法看懂的複雜情緒。
往日我見葉崇安時,必定會精心打扮一番。因為我喜歡他,我想讓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可是現在,我還能撐著一口氣見到他,都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所以不用多想,我現在的模樣,恐怕也憔悴難看得很。
葉崇安這麼看著我,定然心中已經對我厭惡至極了。
想到這裡,心尖像是又被什麼給刺了一下,四肢百骸都覺得有些發疼。
然而即便是這樣,我卻還是自虐般的朝著他的腰間看過去,當初我親手給他別上的香囊,現在已經沒了蹤影。
是啊,當初都被我孩子的血給染透了,葉崇安不可能會戴的。
他一個沒有心的人,不是怕良心不安,只是覺得香囊臟而已……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些天來對葉崇安積攢的怨恨,頃刻間齊齊湧上心頭。我躺靠在床榻上,忍不住譏諷出聲:「怎麼?難道殺了我的孩子,還不夠你出氣,所以現在把自己又整成這副鬼樣了?葉崇安……你是不是腦袋有毛病……?」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痛葉崇安說話。
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還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身子似乎在聽到我的話時,像是瞬間失去了力氣一般,整個人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我不相信葉崇安竟然會因為我這句話而有所動容,所以搖了搖頭,再看向他的時候,卻又和來的時候沒有兩樣。眼神冰冷,甚至在我看向他的那一刻,眼色陡然沉了下來。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隨而對著他身後的七音說道:「把人弄走……」
話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我不懂他要做什麼,但是我知道,這一次和葉崇安見面,是我離開永安王府的機會,我不想就這麼白白錯過了。
所以眼看著葉崇安就要離開,我立刻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朝著他大喊道:「等等!」
葉崇安的腳步一頓,卻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背對著我,一言不發。
當初葉崇安對我有多好,他現在對我就有多絕情。到現在,他竟然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我心裡痛,然而卻更恨他。
我緊緊咬著下唇,將心中幾乎快要噴薄而出的怒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咬牙說道:「馥挽雲並沒有死,你現在殺了我的孩子,就算有再大的恨……我們……我孩子的一條命,也足夠抵消了……」
話說到這裡,我停頓了片刻,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葉崇安一字一句的說道:「況且,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葉崇安,你該放我走了……」
我並不想就這麼白白放過葉崇安,可是我知道,我要是再在永安王府待下去,我永遠都沒有再為孩子報仇的機會。
我現在,必須要活下去。
然而葉崇安在聽到我這話的一瞬間,一下轉過身來,三兩步走到我面前,單手掐住了我的脖頸,用著如同臘月里冰霜一般寒冷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狠聲說道:「放你走?!林如畫,你想的太天真了,挽雲一天沒回到我的身邊,你就一天不能離開我。她因為林衍志受了那麼重的傷,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足夠,他能挽雲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葉崇安像是要殺了我一般,手上的力氣幾乎快要讓我窒息。
然而這一切,卻抵不過我心上的痛。
如果說葉崇安殺了我的骨肉,是心頭沁出的第一滴鮮血。那麼,現在葉崇安這句冷漠無情的話,就像是深深扎進我心窩的一柄尖刀,所有的疼痛無不因他而起。
我的雙眼漸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卻仍舊執拗的看著葉崇安張合的薄唇。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娘親當初對我說的那句話,薄唇的男子啊,其實最為薄情了。
是啊,娘,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薄唇的男子,是真的薄情。
可是,這代價,真的太重了一些……
「王爺!王爺你放過小姐吧,你放過她吧!再這樣下去,小姐……小姐真的要死了……」
素雲掙脫七音桎梏住她的手,手腳並用,撲在了葉崇安的面前,咚咚咚,使勁的朝著葉崇安磕著頭。
地上鋪著白色的地毯,在素雲一次次的磕頭當中,漸漸染成了紅色的血花。
然而葉崇安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腳就將素雲踹到了一旁。
葉崇安從小習武,這麼多年一直都未曾荒廢過。他一個壯年男子,這一腳下去,素雲怎麼可能承受的住。
所以素雲被踹到在牆角過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便直接暈死了過去。
我模模糊糊看到這一幕,終於有了反應。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顫抖不停地雙手,虛弱的抓住葉崇安掐住我脖頸的手,艱難的說道:「要是我……死了……我爹……絕不會……絕對不會讓……馥挽雲……活下去……!」
短短的一句話,說出來,卻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也是這話說完的一瞬間,葉崇安鬆開了我,我瞬間摔倒在地。下一刻,葉崇安像是方才對待素雲一般,狠狠的在我心口踹了一腳。
「把人給弄到西邊荒院去,記住把人給看牢了,別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