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李華生驚得不敢再語,雖在王府已呆了十幾年,也深深了解這位冷麵王爺的脾氣。他投給白芯蕊一個求全的眼神,便“咚”地一聲跪下地去,低垂著頭不敢抬,“奴才照顧不周,請王爺恕罪。”
還沒等閩皓揚訓斥,那旁的白芯蕊便欲從他手掌中掙脫坐起。閩皓揚側過頭,有力的雙手愈抓得緊了,卻還是一雙清冷的眸子,“不要動!”
白芯蕊微微疼了一下,臉上卻是雲淡風輕,“王爺,妾身無礙……”
“怎能無礙!我看看!”淩厲的語氣裏不知何時帶上了一絲若即若無的關切。
閩皓揚順著白芯蕊的腿把裙角掀開,白皙的腿上此刻已經紅了一片,竟像落日一樣慘淡緋染。張開的傷口正張牙舞爪地大肆炫耀,讓閩皓揚的眼底一片兵鋒雲湧,暗雲壓城。他的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不知道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所觸碰,壓抑得喘不過氣。白芯蕊,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吩咐下去,叫趙大夫速來一趟!”白芯蕊怔了一下,她沒有聽錯,閩皓揚的語氣裏竟隱藏著一道感傷。
待李華生退下後,寢殿裏便隻剩這一對愛恨糾纏的夫妻。
閩皓揚仍是雙手緊緊抓著白芯蕊的手臂不放,他想不出,白芯蕊的心底到底在想什麽。一次次的驅逐,一次次的耳光,竟還是趕不走這個執拗的女子。他沒有辦法再壓抑了,他沒有辦法再掩藏了,兩行清淚雙雙在蒼銳深沉的臉上劃出渾濁的痕跡。
白芯蕊見閩皓揚竟也能為了她這般,心裏不知悲喜,“臣妾心甘情願為了王爺,懇請王爺答應臣妾一件事。”
“我什麽事都答應你。”
“臣妾懇請王爺莫再趕我出府,臣妾願生生世世追隨王爺。”
閩皓揚注視著白芯蕊堅定的目光,一時啞口無言。
白芯蕊見他這般猶豫,心中一寒,莫不是在蓄勢謀發,仍難逃一打。
閩皓揚抿了抿被淚水沾染的唇,含情脈脈地說道,“我又怎會再趕你,以後都不會了。”
不知是喜還是喜極生悲,白芯蕊卻也涕零了。
她正打算用纖手拭去這淚的時候,一個溫暖的唇便湊了上來。白芯蕊反應不得,便淪陷在這溫柔的漩渦裏。柔軟的唇互相抵碰又相融在一起,連著兩顆心亦交纏任誰都無法掙脫。
正在二人纏綿之際,門外咯吱一聲響進來兩個人,隻見其中一人愣在原地,旁邊跟著表情怯怯的總管李華生。
閩皓揚從白芯蕊的丹唇上離開,轉過臉去見是雲霓裳,臉上恢複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山,“你來幹什麽?!”
雲霓裳怔在門口還未從剛才所見那一幕中回過神來,隻聽李華生在旁邊接話道,“王爺,世子回來了。”
白芯蕊一聽是恒兒,纖眉微展,急忙問道,“恒兒?在哪?”
“遵雲夫人,哦,是雲貴妃之命,已經被安置在貴妃先前的寢殿了。”李華生還是改不掉對雲霓裳的稱謂。
閩皓揚沒有多看雲霓裳,臉上寒冰如霜,“在那廢宅作甚!等下把恒兒帶過來。”
雲霓裳穿著一身素色貂裘,咬著櫻桃似的紅潤的嘴唇,素淨的臉上不知是不是妝補的慘白,輕輕一喚,“王爺。”
此時的閩皓揚已經對雲霓裳心灰意冷,自她決定跟皇上後,這個當初愛之深切的名字便在心裏一筆勾銷了。雲霓裳已不再屬他,不論身,還是心。是自己錯眼看人了嗎?
雲霓裳見閩皓揚不應,旁邊的白芯蕊亦被他牽著不放,心底翻雲覆雨,難道這是錯覺麽。
“芯蕊,等下讓恒兒去聽寒院陪你,你不要著急。”言語裏盡是曖昧與關切。
在一旁的白芯蕊隻輕輕應了一聲便被閩皓揚扶著躺下,額頭邊的垂發被閩皓揚的手勾了勾,被這柔情溫暖得動彈不得。
雲霓裳看在眼裏,怒火中燒,想這白芯蕊何時在王府裏得了勢?還把恒兒送到聽寒院,難道連恒兒都被這個女人蠱惑了麽?
閩皓揚立起身,走下榻來,他走過雲霓裳的身邊,對門外候著的李華生道,“送皇妃回宮,免得皇上掛念。”
皇妃?這個稱謂竟從你口中言出。掛念?難道這些日子你都對我驀然不見麽?雲霓裳還呆立在那裏,雙腳像是壓上重石,挪也挪不動。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黃昏雖留戀,卻又月上勾。夜晚的藤王府清冷安靜。閩皓揚端坐在園子裏的大理石椅上,手中懸著酒杯,口中吟唱著即興創作的詩句。
他無法不想起雲霓裳,確實比當初在府中又妖嬈婀娜了幾分。遠處闌珊燈火明明暗暗,仿佛又是深夢一場。
諾大的皇城後宮富麗堂皇,瓊樓飛閣,甚至氣派。
聽得一個小丫環怯怯的聲音,“夫人,剛才有人來報說皇上今天晚上不過來了……”坐在梳妝台前的雲霓裳沒有動身子,隻默默回了一聲,“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
那幾位收拾的宮女彼此望了一眼,便階次退了出去。
雲霓裳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容顏,銅鏡微光,映著繾綣柔情似水。想便是這副模樣,曾經和一個男人海誓山盟許諾一生。如今那個男人卻跟另外一個女人如膠似漆。可笑,可恨。
銅鏡中突然現出了閩皓揚的樣子,雲霓裳想起在幾時之前閩皓揚在藤王府親口對自己說出的話。自己懇懇相言,卻換來那一襲冷漠的背影。
在寢殿外的長廊上,雲霓裳叫住了閩皓揚,“王爺。”
閩皓揚頓住了身子沒有再前進,他回過神來,軒眉微蹙,“請問,皇妃有何事?”又是這個要命的稱謂。
雲霓裳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淚,緩了緩聲調道,“王爺,臣妾對不起你。是我太想見恒兒了,所以把他帶走了……”
閩皓揚打斷雲霓裳的話,“我知道。”
雲霓裳猛地揚起頭,纖眉緊鎖,“王爺何時知道?”
“自你來王府之後。” 閩皓揚原本冷然的眸子突然掠過一絲薄怒。
“王爺,恒兒沒事……”雲霓裳微微低下身子,嫵媚的姿態惹得廊外栽種的幾株白蘭花也靜靜觀賞。
閩皓揚有點不耐煩,嘴角微彎,“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讓小廝送你回宮吧。”
“王爺,那白芯蕊……”雲霓裳若是質問的口語。
“芯蕊如何?她現在是本王唯一的王妃。恒兒也是她的孩子,不容你多言。”雲霓裳見他眼底生寒,不由身子本能的往後一縮。
“你自用下三濫的手段把恒兒擄了去,我念你曾照顧他的份上也不再過多追究,你回去吧。”閩皓揚喚了一聲,數名小廝便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
“送皇妃回宮。”五個字擲地有聲,化成身後雲霓裳默不作聲的抽泣……
雲霓裳愈想愈恨,竟一手打向了銅鏡。那銅鏡猛得迸出破碎的聲響,繼而古銅色被染成鮮紅的形狀。
她伸著滴血的右手,底下白色絲衣盡被浸了顏色,呆在原地安靜地墜淚。
門外候著的宮女聽見爆裂聲跑了進來,見狀趕緊出了幾個人要去喚太醫,卻被雲霓裳叫住了。
“不用了,閉月,用櫃子裏的白布幫我包一下便好。”
那幾人見主子這態也不敢聲張,就照吩咐如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