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皇上,請讓老臣看下您的傷口。”韓長恭蹙著兩撇白眉,看向垂眸寡言的閩皓揚,不時用餘光打量著他遮掩住的手臂。


  閩皓揚腦海中揮之不去著白芯蕊跪地的倔強,還是她頂撞自己的言行,可是如今的他卻無憤無恨,有的隻是憐惜和疼痛。


  他真的後悔了,看似麵容鎮定,心中卻在不斷責怪著自己,一時懊惱後悔得心都揪了起來。這一切,卻皆隱匿在無形。


  “嗯。”閩皓揚頷著首,同時將手臂伸出。韓長恭及眾位禦醫見勢連忙躬身上前,抬著他的手臂觀摩著已凝結的傷口。


  其中一位禦醫自肩上所背的醫藥箱中取出一些消毒的藥物,幫閩皓揚輕輕塗抹上,而後用棉布包紮。


  隻倏餘,一切便在幾位禦醫的嫻熟手法中處理完畢。


  幾位禦醫將閩皓揚的手臂輕輕扶下,繼而退後了幾步,由打頭的韓長恭解釋道,“皇上,傷口已處理,望皇上近幾日要注意傷口才是。”


  “嗯。”閩皓揚垂眸看去,拿未傷及的另一隻手整理了下傷手的衣袖,不過簡單的劃傷,竟被包成這幅模樣,看來這些禦醫確是小題大做了。


  “你們先回去吧,多注意皇後的病情,盡快來稟告朕。”


  “是,皇上!臣等告退!”幾位禦醫一齊再一拱手,轉身間看了眼身邊的王庭安,眼神上交流一番,接著退出了清心殿。


  王庭安立在原地不動,正躊躇該如何進退間,卻耳聞深沉一聲,“王庭安,你走近一些,朕吩咐你一些事。”


  他思緒還在遊離,被他一語驚嚇,隻身子微微一顫,卻還保持著太監總管的老道,麵不改色地走近了閩皓揚。


  “皇上。”


  王庭安的背影掠過窗沿,充沛的陽光瞬間被擋住,形成了一小瞬的暗影。躺在椅子上的閩皓揚俊秀的臉上,也隨之劃過一瞬的陰翳。


  “你去……”閩皓揚湊在王庭安俯身的耳邊,越道越小聲,都比不上陽光碎在大理石地麵上的激響。


  語罷,王庭安立直了身軀,退了一步沉一拱手,“請皇上放心,奴才定盡力輔佐蔣淩將軍完成聖命!”


  閩皓揚嘴角一垂,目光變得深遠而冷肅。此時的王庭安已離開了窗欞一些,陽光重新泄進,鋪陳在閩皓揚的臉上。


  他神色沉靜,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前仿佛浮現一個場景,那是他思想中完美呈現的畫麵。


  一切如幻,卻距離不遠。


  不久的未來,他定會用行動和結果告訴那個人,自己的內心。


  皇宮永遠是那麽的平靜,不管是出了大事,還是無事發生,這裏,終處在一片不同於宮牆外的祥和之中。


  夏意溶,暖香濃。午色已深,宮娥盡退的鳳闕宮寢殿內,隻留幾位機靈的宮女隨伺。銅屏前一方鳳榻,在淒清的臥室裏頭,熏了一股異樣的溫悶,像流河沉沙,重重的,緩積於胸口,不得抒發。


  此時,榻上正安躺一人。


  她正緊閉雙目,比緋的紅葉更鮮的紅漸漸爬滿了那臉頰白皙的皮膚。細細的水珠從她半長不短的黑發絲上一粒一粒的滾落下來,在她的肌膚上慢慢的暈染開來,竟然綻放的是如此絢麗,如此嫵媚。


  守在榻邊最前的有一位樣貌清秀的宮女,正是白芯蕊的貼身婢女顏兒。如今的她,絲毫不比自家主子的情況好多少。


  她目光一瞬不移的盯著白芯蕊,期盼著她早些醒來。


  她想起清晨自己服侍白芯蕊起榻之時,主子的淺淺笑容還曆曆在目,可現在卻成了這般病恙的淒慘模樣。撕心裂肺的疼楚如尖銳的刀子一般撕扯著自己的皮肉,她那忍了許久的眼淚,終還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娘娘,你這是怎麽了?為何成了這幅模樣……”她一直自言自語著,聲音卻是極為低細,可她又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無奈隻得緊緊咬著櫻唇,生怕吵鬧了主子的安寧。


  她想起方才禦醫來時所言,道是皇後娘娘是因急火攻心導致了昏厥。此時,後宮皆已傳開,皇上與皇後大吵鬧翻。


  她不知到底在二人之間發生了何種無法挽回,如此興師動眾的事情,此時的她也已無暇管及那些,心中隻一味心疼著自家主子的安危。


  她早將一切看在眼裏,主子忍了無數年,如今好不容易坐上了正統皇後的位子,卻又在這後宮毫無實權。不過主子依舊一直在忍讓,即使當初麵對一個小小秀女的責難,她也忍氣吞聲,無動於衷。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去稟告皇上,這一切,便全悶在主子的心中,豈會有誰人知呢?!


  如今她又遭皇上誤會,甚至彼此鬧翻,她的痛,她內心真正的觸覺,除了自己,其他誰人而知呢?!


  或許,自己本是一個在這皇宮形同螻蟻的渺小之輩,可是她不可看著自家主子這般受欺。主子受欺,那便是鳳闕宮所有人在遭他們的鞭笞和斥罵。


  不過隻要主子可以身安,即使自己受到再多的斥責又有何懼呢?!


  顏兒一臉絕望地望著白芯蕊,不受控製地拉過主子的纖手,隻覺得她的手腳冰涼如冰川中最寒澈的積雪,仿佛將全部血液也揪擰凍結成堅實的冰塊。


  驀地她又莫名地笑了出來,雖那笑苦不堪言,但她心中卻想,娘娘這般安睡或許對她自己來說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如此,她便不必再見到那些不願觸目的閑雜瑣事,不必再容忍後宮妃嬪暗中的使壞爭鬥,不必再為皇上多日不來而久久難歡。


  萬事有敝有益,或許這才是娘娘真正心安的時刻。


  來之不易,卻來的痛心疾首。


  突然耳畔傳來幾聲腳步的聲響,打破了鳳闕宮素來的安謐,也同樣拉回了顏兒遊離的思緒。顏兒連忙抬手拭去了臉上眼角的淚痕,立直跪在地麵上的雙腿,顫巍著身子恭立在階下一側。


  不過會,自殿門外匆匆靠近幾個人影。宮女太監們紛紛恭立,發現竟又是先前來過的那幾位禦醫。


  禦醫們由韓長恭打頭,沒幾步便已停立在帷幔之外。韓長恭詢殿內一小宮女道,“娘娘如何了?”


  “回韓大人,娘娘還不曾醒來。”


  韓長恭頷了首,回眸對那幾位隨來的禦醫竊竊私語了幾句,而後還是由韓長恭在前,掀開帷幔陸續走了進去。


  此時帷幔之內隻有顏兒一人在服侍,見是幾位禦醫,連忙讓開一旁,一副關切的語氣,“韓禦醫,娘娘還沒有醒過來,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長恭早認得這位宮女,方才初探皇後病情的時候正是她哭得梨花帶雨,若不是以娘娘急需安靜為借口,想必這位小女子也要暈厥了。


  “無礙,你先一旁候著,我等尚且有些事情急待確認,還需再看下娘娘的病情。”韓長恭眸中深幽,似有一些事情無法言說。


  一聽這,本來稍微放下懸心的顏兒突然一怔,莫非,莫非娘娘……還沒等她猶豫,韓長恭同幾位禦醫便越過她的身邊,徑直靠近了鳳榻。


  此時的鳳榻已被帷帳隔住,不準任何人看到皇後病恙的尊容。


  透過粉色的錦帳,還能隱約看到榻上女人的臉。


  這時候的白芯蕊,雙目依舊緊閉著,烏黑長發散瀉枕旁,觸目驚心的墨色襯著一片冰冷的白緞,安靜得仿佛真的隻是在沉睡。


  韓長恭微微側過身子,一隻略帶歲月褶皺的手指緩緩探入帳中,順著絲被準確的搭到白芯蕊的左腕上,入指,是一片微涼的凝滑。


  一旁的顏兒心中終究是忐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韓長恭依舊微微閉著雙眼不疾不徐的搭脈。她心中更急,終於按捺不住,小聲的問道,“韓禦醫,不知我家娘娘得的是什麽病?!”


  韓長恭微微一笑,這才收回了診脈的手指,接著竟然淡淡的問了一句,“你認為娘娘得的是什麽病?”


  “當初依照各位大人的論斷,不是昏厥麽?!”顏兒不由瞪大了圓目,看韓長恭的表情,似並不簡單。她心中恐慌,莫非娘娘另有它症?!


  韓長恭並未立即回答,隻看向錦帳之內,似正想探尋自己想法的真偽。他不知自己該不該說出,不過事已至此,或許對皇後娘娘來說,是件好事。


  此時,錦帳內的白芯蕊似漸漸恢複了意識,卻不論自己施用多大的努力,卻還是睜不開雙目。她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滯悶,隻覺有一股熟悉的聲音越來越遠,無邊的疲憊淹沒了她的意誌,很快天地在眼前退隱成一片空白,不真切間聽到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繼而一個沉沉的浪頭撲來,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還是未醒,隻以為自己正沉沉入眠,睡得很香。她似做了許多奇怪而無頭緒的夢,分割的片段,清晰的場景,有歡笑,有悲傷,有很多張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有很多句支離破碎的話語,有投灑在青鬆間影綽搖曳的月光,也有啼破蒼穹的鶴鳴。在夢中恍如身臨其境,恍如走過滄海桑田,睜開眼的一刹,就忘了,就像她心底裏曾經停留過很久的某些東西,睜開眼的一刹,全然封閉。


  “韓禦醫,你休跟顏兒打啞謎,莫非要本宮親自問才可?”


  韓長恭瞬間怔住,不止是他,便連當場的顏兒和其他太醫皆麵容失色。他們聽聞那聲音是自錦帳內傳出,莫非是娘娘醒了?!


  “娘娘!”顏兒最先反應過來,衝著錦帳一聲淒呼。她本想靠近確定娘娘是否真的醒來,卻無奈見太醫們在此,不敢過多造次。


  韓長恭唇角微微一揚,又露出他不羈的本性來,“老臣失禮,請娘娘恕罪。”他躬身下去,但麵色安詳,無一絲懼怕之意。


  白芯蕊孱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輕微得幾乎難以捕捉,“那本宮問你,本宮得了何病?”


  韓長恭不緊不慢的點頭,那雙明亮無波的眼中暖暖一笑,接著突然轉過身子一臉肅容的拜了下去,“恭賀娘娘,娘娘有孕了。”


  一見此,身後群太醫隨之跪地,一齊禮道,“恭賀皇後娘娘!”


  顏兒當場傻住,嘴巴張開到最大限度,同時僵直了身體,雙手乍起,不知該落到何處。突然她又捂住嘴巴,大驚失色。


  可是錦帳內卻無多少動靜,裏麵也止了聲音,誰也不知白芯蕊麵上是何種情緒。韓長恭看看錦帳,又看看身旁的顏兒,久不見經傳的臉上也有了絲遲疑。


  正在他意欲開口探尋之時,那股略帶疲倦但不失嫵媚的聲音終於重新響起,“韓禦醫,你跟本宮開玩笑的吧?”語氣雖聽似平靜,但有種難遮的顫抖。


  韓長恭微微抬起眸,對準錦帳,麵容極其嚴肅,“娘娘,老臣不敢!老臣本也以為診錯了脈,但回去之後跟眾同僚合計一番,加之方才再驗證了一次,才敢以確定。娘娘有孕了!”


  白芯蕊眉梢一顫,雖笑得溫和,卻也沒抵消掉她眸間驟然掠過的哀愁。她不知自己是悲是喜,或許她是該喜的,可為何臉上淡淡笑容全被苦澀占據?


  她不由想起那年還在藤王府之時無意間被流掉孩子的情形,想起在承澤縣逃亡之時遇到的牧兒,上曲的凝兒,所有所有回憶,交織錯亂。


  她伸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懊惱,歡愉,鬱悶,委屈,等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大腦又一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或許她太過開心了,可是隻因這一個理由過於牽強。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無論她如此去想,卻都無法亢奮,這個孩子來的真是時候麽?!或者,他的到來,不過是分擔著自己的一份痛楚?

  或許,又是自己想多了。


  正不知覺間,眾人猛然見錦帳移開,一隻秀腳探出,現出一張熟悉的麵孔。隻見她嘴角含笑,麵容憔悴,嫵媚與疲憊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質意外和諧地交織在一起,一呼一吸,一顰一笑扣動心弦,散發著猶如朝陽般絢麗的光采。


  “娘娘!”眾人施禮,但誰人皆心中暗歎,不知所以。見到皇後這般容顏,最痛心的莫過於一旁佇立的顏兒一人。


  顏兒頓時感到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眼眶脹痛,但卻極力壓抑著意欲迸出的情緒。她跟了自家主子已多年,定再了解不過她。


  主子有著會將一切皆放於心底不肯示人的性子,如若不然,她便不會一直深受雲霓裳和煙凝兒的欺負,自藤王府到後宮,自當初的不得勢到如今的後宮掌權者。如若不然,她必也不會同皇上爭吵,有隙,而且一句話也不肯過多解釋。


  主子的心已被多少人,多少事情揉碎,此刻的她,定也是歡愉不起來的。因她總不喜歡這個無情之處,有了孩子又如何呢,不過讓自己的孩子走自己的路。如此,她寧可不曾有過。


  將這一切不可明言的理由歸於心底後,白芯蕊在人前佯裝的堅強終究還是打敗了內心的柔弱。她正想立起,便被匆忙上前的顏兒扶住。又是一笑,隻不過這笑是對一個多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而且發自了內心。


  “皇後娘娘!”韓長恭見白芯蕊這般不顧身子就起來,不由心中焦急。麵前那張消瘦的容顏,全映在他精光微動的眼底。


  白芯蕊站直了如柳的身子,神色微見憔悴,眼中一抹魅冶卻竟在泄進的光芒中顯得分外美異,“無礙,韓禦醫,本宮隻是覺得悶了,出去走走。”


  “這……”韓長恭向顏兒投去確認的目光,卻見她正怯怯瞥過自己,一臉無奈的愁容。他悵然一歎,她一個最親的侍女都無法勸動,更不要談及自己這把本就無何地位的老骨頭了。


  待他搖罷了首再次望去之時,隻見兩個女子的俏影正殆盡在四開殿門的光芒深處。他對視上眾太醫,又是頻頻搖首。


  一時間,皇後腹得龍子的消息遍傳皇宮,已是天下盡知。


  閩皓揚知此之時,正在疏月閣裏獨自一人抿茶品性。立於他麵前是那張佳人的畫像,耳邊是幽幽的竹子輕響,搖曳著午後的風姿。


  突然一人闖入,恭道,“皇上,鳳闕宮傳來消息。”


  閩皓揚身子明顯一顫,但瞬間又隱在幽靜的竹陰中。“何事?”


  語氣又是如常冷冷,不過,在他心中卻一直慮著白芯蕊的病情,隻是他不能在他人麵前明言罷了。


  “回皇上,韓太醫親自遣人稟告,道是,皇後娘娘懷上了龍子!”


  閩皓揚手中緊握著的白玉茶盞驀地跌撞在地,卻並未破碎。他先是怔忪了片刻,而後看向前來報信之人,“你說什麽?!”


  “回皇上,韓太醫親自遣人稟告,道是,皇後娘娘懷上了龍子!”依舊是原話返回,這個侍衛確如榆木腦袋。


  閩皓揚此時的眼神早已離開那位報信侍衛,轉而遊離在鏤花窗欞之外。他並未看任何,心裏腦中皆是那人的麵容影子。


  他開始無由的牽念起來,僅僅一日,不曾消失或者忘卻過,縱有風華絕代也無法取代那樣的傲然孤寂,那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留在她眼中最後的痕跡。


  他以為,這便是他們的終結了。可是在那個消息傳入耳畔的時候,他又一次覺得對她情愫的沉重。


  他開心,太開心了!隻是他的感覺無法言說,無法表露,隻能將全部的心事放浪形骸於朦朧空濛的天空。


  那位侍衛就這樣站在皇上身後,總覺得皇上的平靜下隱藏些著叫人不安的東西。之前的他總是在站在眾星捧月的群臣中間,他似乎卻脫離了這雕龍繪鳳的清心殿,隨時會步入另一個空間,飄然而去。這種感覺是如此清晰,清晰的幾乎可以伸手便觸摸到他深深掩埋的哀傷,然而能看到的卻隻是他白皙俊麵上高貴的笑意,叫他一時困惑無比。


  不過他還是一時難以理解,覺得累了,就不去想了,畢竟這些事情根本不是他這樣一個小小侍衛有資格去考慮的。


  “你先出去吧。”


  那位侍衛聞言怔住,腦中一時間空白下來,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接話道,“可是皇上,皇後那裏……”


  “不要說了,你出去吧。”閩皓揚卻不像了平日裏的自己,無情地降多嘴之人的罪。此刻的他,異樣鎮靜,鎮靜得近乎峻冷無情,仿佛那深不可測的眸光就在身後,刺得人如坐針氈。


  “是,皇上。”那侍衛終究還是無法抗拒,不再多言任何,轉身退去。


  恰在此時,王庭安回來清心殿,正想進殿卻撞見那侍衛的一臉愁容。他看向殿內,卻無發現一絲一毫的動靜,便問那侍衛道,“皇上怎麽了?”


  那侍衛一見是太監總管,忙施禮道,“王公公。”他見王庭安示意的目光,隻得用眼神的餘光瞥了瞥殿內的方向,又是一歎息,“皇上,皇上他還是不肯見皇後娘娘。”


  “莫非你不曾將娘娘的事情稟告皇上?!”王庭安一陣詫異,方才明明聽聞皇後有了身孕一事,早已傳出宮外,雖不曾去看過,但亦不會有假。發生了這件大事,皇上又怎麽那麽狠心?!

  “稟了,可是,皇上他,他還是不肯……哎……”


  王庭安聞言也是悵然,但同樣無計可施。他是明白這個冷麵皇上的,定會顧全顏麵,即使心中反悔亦不可能親自重回自己走過的途。


  “王公公,你這是要……”王庭安不知覺走了幾步,卻被身後的那位侍衛喚住。他回眸,看向侍衛,“如何?”


  “皇上如今有些不同尋常,王公公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為好,況且皇上下旨了,不準任何人進入。”


  王庭安聽他勸解的語氣,盡管並未表現的很緊張,但心中還是難安。他想了想,回道,“那好,咱家在這裏恭候便是了。”


  這一天的黃昏,似乎比往常來的都早。


  京都的夜晚接替很快降臨,穹上的月華依照夜露所指的路,在繞了幾個大圈子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清心殿外的水池。


  此時的正值夏季,竟然還有瑩火蟲四散飛舞,閃爍著盤旋在濃濃夜色中,浮光麗影,環繞身際。


  池麵正波光粼粼,縈回曲折,水麵鋪滿銀屑般細碎的月光。因湖水清澈,於月夜下如明鏡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輝,遠處相望如同發光的帶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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