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后賜花
慈寧宮內。八吉祥青銅檀香爐中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裊裊青煙。
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正閉著眼睛，斜躺在軟榻上午休，手裡撥弄著血檀木佛珠手串，殿內非常安靜，以至於能聽得到珠子碰撞的清脆響聲。殿內的只留下宋嬤嬤一人垂首站立在一旁，其他的丫鬟婢女全都被遣了出去。
當年太後娘娘還是德妃的時候，宋嬤嬤就開始貼身服侍她，自然是最了解太後娘娘的生活習性的。耳聽得太後娘娘撥弄珠子的速度越來越緩慢，呼吸聲也慢慢變沉，宋嬤嬤忙走上前去，輕輕地給太後娘娘蓋上正紅色錦緞刺繡棉被，轉身放下月白色細葛紗帳。正要轉身退出去，卻聽得皇後娘娘輕聲問了句：「宋嬤嬤，你看那慕氏對閩王是否有些過於生分？」
宋嬤嬤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了，陪著太後娘娘一起經歷了多少明爭暗鬥，躲過了多少明槍暗箭，能混到今天的這個位置，靠的就是那察言觀色的功夫。在洛陽的那幾日，她們終日和閩王、閩王妃共處，這眼尖的宋嬤嬤自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宋嬤嬤一怔，隨後笑道：「奴婢只當太後娘娘已經睡著了，沒承想您還想著閩王府里的事兒吶！」，雖說她也覺得慕氏對閩王有些生疏，但王爺和王妃的關係，哪裡是她這個做下人的可以隨便妄言的？
太後娘娘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半晌后，才緩緩地開口：「唉，也不知道這樁婚事到底指對了沒有……歌兒身邊正缺個幫襯的，可這慕氏又好像太自持了些，如今哀家的孫子輩沒個堪當大任的，只怕不行……」
宋嬤嬤聽了這話，神色一凜，心道：這怎麼又從慕氏扯到皇家子嗣去了，太後娘娘對兩個名正言順的皇子都看不上眼，竟寄希望於慕氏和閩王，這莫非是……這話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只怕不妙啊。
宋嬤嬤眼珠一轉，趕忙岔開話題，打趣道：「太後娘娘莫要擔憂，慕氏初為人婦，總得給她些時間適應適應不是。再者說，小兩口人前生分，回到府里恩愛熱絡也是常有的……」
太後娘娘也不接話，翻了個身，不再言語。
這宋嬤嬤對太后忠心耿耿，有些事情太後娘娘礙於身份不便名言，但宋嬤嬤既然懂了太后的弦外之音，想來是得找個機會替太後娘娘提點一下閩王妃了。
翌日下朝之後，李治歌正和永寧候世子一邊說笑，一邊往宮門走去。
從後宮方向趕來的一個小太監眼尖得很，一眼就從人群里找到了李治歌。
說來也不是小太監眼尖，只怪李治歌自己不按規矩穿著朝服，別的官員都衣冠嚴整、一絲不苟，唯有他，今日嫌熱明日嫌冷，不情願穿朝服。一開始他每日上朝都是隨心所欲地胡亂穿著常服，惹得皇上大怒，一通訓斥之後李治歌才不得不做出了妥協：必須穿朝服是吧？不穿就是行為無狀、愧對列祖列宗是吧？那好！乾脆先穿上朝服，再在外頭披上喜歡的斗篷或者披風，皇上一來，他就把斗篷脫了。下朝之後皇上前腳剛走，後腳他就又把斗篷披起來……
弄得大家都沒脾氣了。
小太監發現閩王的身影之後，三步並作兩步地快速趕來，對李治歌和永寧候世子各自行了個禮，只道是太後娘娘吩咐自己來給閩王傳個話。
永寧候世子聽了這話，自然知趣地迴避到一旁。
小太監見狀，仍是彎著腰，笑眯眯地輕聲道：「王爺，去年過年雲南巡撫獻了幾株曇花，在御花園的暖房放著吶，這曇花在長安城可是稀罕玩意兒。這不，眼瞅著就要到花期了，太後娘娘琢磨著讓您跟王妃也開開眼界。」
李治歌聽了面色喜悅，縱然尊貴如他，也只在書籍上讀過有關曇花的內容，還未曾親眼見過呢。轉念一想，曇花享有「月下美人」之譽，開花一定是在晚上才對。便挑眉問道：「曇花半夜開花，我和王妃難道半夜入宮來看不成？」
小太監連忙解釋道：「哎呦，看您說的，太後娘娘哪兒捨得讓您半夜過來呀。娘娘已經吩咐花匠，過會兒就給您送到府上去。」
李治歌自然十分歡喜，從懷中掏出一塊玉，賞給了來報信的小太監。小太監千恩萬謝了一番，暫且不提。
回到王府，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將曇花送到了王府。由於這東西實在難得，管家黃九怕小廝們將花磕著碰著，居然親自把這盆花抱到了王府花園的暖房中。
李治歌的心裡卻有些不解，我對花草一向並無研究，母后好端端的，送我盆曇花做什麼？若是真的就是為了讓我開開眼還好，還特意說了要和王妃一起看……是否有什麼深意呢？
一邊想著，一邊吩咐小廝去聽雨軒請王妃過來。
雨薇得了信，聽說是太後娘娘賞了花，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帶著露兒一起去了銀安殿。
見雨薇邁步進殿，銀安殿里自有丫鬟前來奉上茶水，端來水果。
李治歌見她進來，頭也不抬，繼續端坐在那裡胡亂翻閱書卷，面前還堆著好幾本書。雨薇不由得有些好奇，走過去仔細觀瞧，原來是《雲南圖志》、《名花鑒賞註疏》等書。
雨薇不由得樂了，打趣道：「就說王爺今日怎麼改了性子了，不去喝酒，反而看起書來了。原來竟是臨時抱佛腳，研究那曇花呢。」
李治歌聞言倒也不惱，一邊繼續在那裡胡亂翻著，一邊笑嘻嘻地說道：「本王這不是沒辦法了嘛，母后一片好心賞了這曇花，若是咱倆只顧酣睡，錯過了花開，那豈不是暴殄天物了！」說著抬起頭來看向雨薇，低聲補充道：「若是王妃對此花有所了解，不妨對本王指點一二嘛。」
雨薇一怔，李治歌這語氣是……在撒嬌嗎？
反應過來之後，雨薇覺得有些好笑。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王爺都開始撒嬌了，若是再做張拿喬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慕府藏書甚廣，慕夫人又是個愛侍弄花草的。因此雨薇雖然未曾見過曇花，卻對它的習性略知一二。
曇花原產地的氣候又干又熱，但到晚上就涼快多了。晚上開花，可以避開強烈的陽光曝晒；縮短開花時間，又可以大大減少水分的損失，有利於它的生存。使它生命得到延續。於是天長日久，曇花在夜間短時間開花的特性就逐漸形成，代代相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