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曇花一現
李治歌邊聽便微微點頭，見雨薇已經說完，便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彎腰對雨薇行了一禮，又道：「多謝慕才女，歌兒受教了！」
雨薇見狀，也忍俊不禁地掩袖輕笑起來。
由於曇花是在夜裡盛開，開花時間又只有一兩個時辰，耽誤不得。因此黃九特意安排了王府的幾個花匠們輪流守夜，晚上就待在暖房中，一旦開花便來回稟王爺王妃。
王府的幾個花匠那也是愛花如命的人，如今府里新得了這難得一見的曇花，幾個人別說是輪流守夜了，就是日日夜夜大眼瞪小眼地圍著花盆等待花開，也不會叫苦叫累，反而是甘之如飴。
府里的丫鬟小廝們也得了信兒，一時間，閩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曇花。有說「太後娘娘果然疼愛咱們王爺」的，有說「咱們這下說不定也能跟著飽飽眼福了」的，還有些略懂花草的小廝，私下裡聊起了雲南一代的奇花異草，甚至更有些膽大多嘴的丫頭僕婦，茶餘飯後還偷偷摸摸地聊起了雲南巡撫的風流韻事。
一盆曇花，攪得府里熱鬧非凡。
這日夜裡，雨薇有些失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睡不著。
歇在外間小榻上值夜的小丫鬟蘭芝聽見雨薇窸窸窣窣的翻身聲，忙起身輕手輕腳地進到內室，隔著鵝黃色紗帳，輕聲問道：「王妃，蘭芝給您倒杯茶吧？」
雨薇也覺得有些燥熱口渴，便吩咐蘭芝倒來一杯涼茶。她自己則掀開嫩粉色錦緞棉被，坐了起來。蘭芝倒好了茶水，恭敬地奉上來，雨薇伸手撥開紗帳，接過茶杯。
蘭芝垂首站立在一邊，等候著吩咐。
雨薇喝完茶之後，倒不急著遞出茶杯，而是把小巧的茶杯拿在手裡把玩。潔白細膩的白瓷茶杯，在昏黃的燭光下，也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黃色。原本冰涼的杯子，在手裡拿得久了，也慢慢地溫熱起來。
燭花噼啪地響了兩聲，燭光搖曳。
蘭芝忙拿起放在白瓷碟子中的小剪刀，將燭花剪去。
雨薇這才回過神來，見蘭芝還畢恭畢敬地站著，忙道：「我今兒個不知道怎麼了，想是天氣有些熱了。一時竟睡不著。時辰不早了，你快去歇著吧。」
蘭芝聞言也不離去，笑著輕聲問道：「如果王妃睡不著，您願意的話，蘭芝陪你說說話兒。」
雨薇見夜色已深，自己仍無睡意，便欣然留下了蘭芝，邀她坐到床邊來聊一會兒。
蘭芝年紀雖小，但卻很懂禮數，小心翼翼地不敢僭越，只道：「奴婢不敢，奴婢站著陪王妃吧」。
雨薇又再三催促了她幾遍，蘭芝便怯怯地坐到了床邊，仍是緊繃著身子，畏手畏腳地，不敢亂動，雨薇拉著她的手，柔聲道：「蘭芝，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兒吧。」
蘭芝心裡只覺得自家王妃真是好性子，從不把她們這些丫鬟當下人，反而是當做小姐妹一樣相處，對露兒姐姐更是如同親生姐妹一樣親密。便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兩人便促膝談心，聊了一會兒小時候做的傻事，哈哈大笑了一陣。
不一會兒，雨薇覺得有些倦意了。蘭芝見雨薇哈欠不斷，笑著退到外室歇著去了。
剛睡下沒多久，雨薇就又被蘭芝叫醒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了一臉興奮的蘭芝，「王妃王妃，曇花開了，王爺吩咐人給你傳話呢，咱們趕緊過去看看吧。」
雨薇聞言，一骨碌坐了起來，由蘭芝服侍著快速穿戴好衣裙，便帶著蘭芝，跟著前來傳話的小廝一同往後花園走去。
一進花房，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李治歌。雨薇莞爾一笑，心猿意馬地見了個禮，眼睛卻是用餘光在瞄著那株曇花。
那曇花的花筒正在慢慢翹起，淡紫色的外衣緩緩地打開。它的花瓣很大，漂亮極了。整朵花有二十餘片花瓣組成，看起來潔白如玉。花瓣由外向內一層一層地舒展開來，香氣四溢，沁人心脾，比起桂花香也毫不遜色。
楚楚動人，如夢似幻。
雨薇不由得看呆了。
今晚值夜的花匠親自秉燭照明，站在李治歌的左手邊，眼睛里閃爍著光芒。自己自小愛花，十幾歲起便在王府當差，什麼奇花異草不曾見過，此刻卻被這曇花深深地吸引，只覺得比之牡丹少了幾分艷俗，比之蘭花多了幾分嬌嫩，比之梅花則多了幾分精緻。
花匠獃獃地看著，不由嘆道：「這般精緻嬌美的花兒，只可惜來得快，去的也快，恐怕再過一個時辰，花冠閉合，花朵就要凋零了。」語氣里儘是惋惜之意。
李治歌聞言，身子一怔，神色也驟然黯淡。
雨薇就站在李治歌右手邊，自然感覺到了他突然的僵硬。自己又何嘗不知其中的原因呢，便開口對花匠道：「天下奇花異草，種類何其繁多。若論香氣、論姿色，曇花都不是最佳的，卻能得天下人傳頌。靠的不就是它這份轟轟烈烈么？」
話雖然是對花匠說的，但是說這番話的目的，卻是要勸解李治歌。
他果然神色舒緩了些，剛才微蹙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轉身看向雨薇，只覺得在溫暖微黃的燭光下，自己這冰雪聰明的王妃，似乎比平日里還要多了幾分溫柔。
雨薇卻只當看不見李治歌，自己輕輕向前走了一步，俯身去聞那花香，登時便被那濃烈的香味嗆到了。眉頭一蹙，掩鼻退後了幾步。回過頭來，對有些擔憂的蘭芝笑道：「我是個貪心的，只覺得這花香好聞，便忍不住湊上去想聞個痛快，誰承想，離得太近香氣太濃，反而不美了。」
說罷轉過身來，含羞地對凝望著自己的李治歌道：「臣妾魯莽，讓王爺見笑了。」
李治歌頷首。她再聰慧機敏，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偶爾做些傻事也是很可愛的。
柔和的燭光，含羞粉嫩的臉，難怪人人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