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圈套
李氏白了那人一眼,便沒掛在心上,繼續忙她的生意去了。
不想到得下午,果然有一群穿黃皮軍裝的來店裡,一看那樣氣勢洶洶的,李氏的心裡也緊張了起來。
只見一個領頭模樣的上前打著官腔說:「誰是這兒掌柜的?」
李氏訥訥地應聲,上前客氣道:「長官,來這裡吃面呀?」
那領頭的先發制人:「有人告你私占民房,我們是來查實的。」
李氏一聽,曉得那老家丁作鬼,怪自己大意,這會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長官,誤會呀,我們是出了租子的,我這兒還有文書呢,是央了悅來旅店的老闆寫的。」
那當官的不聽她廢話,指了人上前來:「你先跟我們到保安大隊走一趟。」
李氏雖然兇悍,也曉得強龍壓不住地頭蛇的道理,一味解釋:「哎喲,長官,你們可不能亂抓人哪,我這裡才開張半個月,是被小人誣陷的呀。」
韻清正從廚房裡端了面出來,瞧見這模樣,趕緊放了手中的東西,上前詢問:「這是怎麼了?」
那長官轉頭過來瞧,卻把眼睛給看直了,一口氣停在那裡不說話,他正死了妻子到處相看呢,現如今有點兒小官階的,自然要挑個順眼的。可眼前這個,哪裡是只是順眼,分明是那柴伙合上走下來的嗎,怪道這店裡生意這樣好。
韻清不曉得那人一肚子歪心思,自顧過去扶那李氏:「姐姐,這是怎麼了?」
李氏心中憤恨,說話也不那麼好聽:「那小人早上來要漲租子,我沒肯,他就去誣告我,說我搶佔了民房。」
韻清一聽,曉得她們是著了人家的道了,只是眼下只好去求那長管模樣的:「長官,我們姐妹逃難逃到此處,不曉得這裡人情世故,還望行個方便。」
那人聽得韻清聲音婉轉,骨頭已是酥了幾分:「這位小姐,不是我為難你們,只是有人來告狀,我們總得了解了解事情經過,你放心,你姐姐我們帶回去說了清楚,就給你送回來,鄙人姓蘇,你有事,儘管來找我。」
說著,便生拖硬拽地將人帶走了,韻清自是不肯,上前去拉李氏,她哪裡經過過這些事情,一時跟個無頭蒼蠅似的,那姓蘇的卻在心裡暗笑,他不怕她求不到他門上去。
韻清只得將客人們應付走了,又吩咐菊花鎖了門看好東西,便一路打聽到那保安局去。她出門時在李氏的箱子里尋了兩根金條子,並著那一張文書。
到得那局裡,那姓蘇的長官會心一笑,命人將她領來自己辦會室里。
韻清將那兩根金條並著文書放到他桌子上:「蘇長官,我姐姐要是哪裡冒犯了您,還望您大人大量,網開一面。」
那姓蘇的盯著她看:「小姐怎麼稱呼?」
韻清吃不准他心思,照實報上姓名:「我姓陸名叫韻清。」
「韻清,」那人反覆玩味,「真是個好名字,跟陸小姐的聲音一樣好聽。」
韻清心中咯噔一下,曉得這回是真遇著壞人了。
只聽那姓蘇的又說:「不過怎麼你姐姐姓李?」
「噢,我們本是妯娌。」韻清也是生了個心思,這是要他曉得自己已經結婚了。
果然那邊一聽臉色沉了一下:「妯娌,那你們逃難此,你們的夫家呢?」
「我們丈夫在外打仗。」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透露出柏言他們來,叫徐柏言知道,不知道會出什麼風波來。
那姓蘇的挑逗道:「這年頭打仗的,十有八九是回不來的,陸小姐就不想另找出路?」
韻清打心眼裡生出厭惡來:「我丈夫好好活著,我與姐姐一起逃來此處,就是為了等他們回來。」
不想那姓蘇乾脆挑明了:「等他們回來,哈哈哈,陸小姐你是痴人說夢了吧,我勸你好好想想。」他指著桌上的東西,「這些你先拿回去,等陸小姐想通了,就可以來接你姐姐回去了。」他才不怕她會逃,這女人出手便是兩根金條,這回他不光要求財,連人也會一起要了。
韻清氣得要死,又不好在他面前發作。揣了那金條和文書便回到館子里來,卻又碰著那家丁在砸門。
韻清上前呵斥:「你做什麼?」
那家丁卻還理直氣壯:「嘿,我東家的鋪子,叫你們給佔了,我還不能來收回了。」
韻清氣急了,瞪了眼狠狠地回道:「我告訴你,別欺人太甚,我剛去找了蘇長官,他今天能好端端放我回來,沒見得就能護了你去。」
那家丁果然住了手,呸了她一口便走開了。
裡頭菊花聽了她的聲音才開門來,她抱緊了那箱子,一臉驚慌的樣子,顯是嚇得不輕。她見著韻清就像見著救星:「我家小姐怎麼樣了?」
她這回卻蔫吧:「只怕沒那麼容易。」
菊花支招:「不如去求求少爺吧?」
韻清回來時不是沒想過,只是現在去,柏言肯定要罵她,又要將她送走了。但不去找他們,也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真是左右為難。
她找了條圍巾包在頭上,循著柏言他們的駐地去。那警衛卻將她攔在外頭,說是阿奇去了外頭,沒有回來,她只好立在外頭等。她哪裡敢找徐柏言,便是見著徐柏言,她也要躲起來的。
那阿奇回來時天已經擦黑,韻清瞧見朝他揮手,他回頭一瞧也是一驚,跳下車急忙奔過來:「嫂子,你怎麼在這裡,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她一時焦急,說不了那前因後果,只撿了重要的來說:「沒有,只是李姐姐她被保安團的人給抓走了,現在還關在裡面呢?」
阿奇也是焦急:「保安團,你們怎麼跟他們又扯上關係了?」
一時半刻哪裡說得清楚:「你先別問了,救人要緊。」
阿奇取了車,載了韻清便沖保安團而去。
那保安團就那幾個值守的,只見阿奇直衝進去,跳下車就叫道:「管事的呢?你們把我老婆關哪了?」
那幾個值守看他樣子氣勢洶洶,有點不知所措,一個小心翼翼地過來問:「長官,您是找哪位呀,這裡哪有您的老婆啊?」
「就今天早上叫你們抓進來的那個,馬上給我把人交出來。」
「喲,這事我們可做不得主,我得請示上面。」說著立馬朝另一個使了個眼色,只見那個接了眼色便跑了出去。
那搭話的領了阿奇和韻清在辦公室里坐下,好茶好煙地招待,阿奇去不給好臉色:「別來這沒用的,趕緊把人交出來。」
那人只一個勁地打哈哈,一臉倒霉相。
約摸過了半小時,那姓蘇的果然來了,只聽他一路匆忙,跑進來就打招呼:「原來是吳長官,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對不住,對不住。」只見他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偷看一眼韻清,「我不知道這位是吳太太,左右吳太太該先報一下家門,才不至於這樣誤會嗎?」
阿奇也看了眼韻清:「哎哎哎,這位可是我大嫂,你可別弄錯了,我會被我大哥揍的。」
那姓蘇的聽了心裡越發緊張起來:「不知道吳長官還有兄弟啊?」
「我沒兄弟呀!」
「那您管她叫……」
「別扯那遠的,先把我老婆給放了。」
「哎,這就放,這就放。」姓蘇的心裡七上八下,後悔得什麼似的,早前收了她兩根金條放了人,不也就沒這回事了嗎,現在人才兩空不說,還不知道背後得罪了什麼人了。
那李氏被帶出來,一瞧見是阿奇,便有些要哭的意思。那阿奇卻沒好話與她:「怎麼樣,現在曉得有個當兵的丈夫的好處了吧。」
李氏正是哭笑不得,卻聽見外頭又駛了輛車進來,那姓蘇的趕緊出去迎接,一瞧,這人他卻是太認得了,是出了名不好說話的某軍參謀長,怎麼把這尊大神也給驚動了。他小心翼翼地接進來,徐柏言也不正眼瞧他,當他見著屋裡的三個人時,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些。
韻清低了頭,不敢看他,像做了錯事的小孩。
只見他輕輕走到韻清面前,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脫了手套去捉她的手:「這樣冷,出來也不多加件衣服。」
那姓蘇的看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嚇得心也要跳出來了,只是一隻手去抓門框子,強自鎮定。
韻清仍舊不抬頭:「我怕你罵我。」
柏言柔聲責怪:「真是不聽話,不想走也要跟我說一聲,一個人在外頭受了欺侮也不知道找我,叫我怎麼放心,我還是送你回重慶去比較好。」
「我不走,我就想呆在離你近些的地方。」韻清瞞著他就是為的這個目的。
阿奇打斷道:「大哥,要說情話我們也換個地方不是?」
柏言尷尬一笑,牽著韻清的手便目中無人地走出來,阿奇在後頭被那姓蘇的給拉住了:「吳長官,吳長官,你可得救救我呀,徐參謀長那兒,你可得替我美言幾句。」
阿奇不曉得他為難韻清這章,看他那樣子也是可笑,只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