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敲定
韻清嘆口氣,這些年她手頭的錢一向有限,哪有多餘:「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上沒有錢,柏言給我的這些,也沒什麼多餘。」
李氏趕緊附和:「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曉得的,我跟孫太太才幾天的交情,她只怕不肯讓我入伙,我那意思,我出錢,你找她入伙,賺了我們平分怎麼樣?」
她不是不想幫忙,不過替她說句話的事,也沒想過得什麼好處:「你看看,我出個門都難,怎麼入伙去?」
李氏見她不拒絕,定是有望:「別急嗎,外頭的事由我,你就跟孫太太說說入伙的事就好。」
看著李氏這一片殷勤,韻清實在無法拒絕,說起來,李氏跟孫太太的交情確實淺薄些,只是自己兩年不見孫太太,情分自然不比從前,她只答應去說說看。
江軒智這頭見胡一菁回來,便天天跑到韻清這裡來催,她曉得胡小姐忙著,又不好回絕了姓江的,便一直拖著。江軒智並不好打發,像顆賴皮糖天天的粘她。那日孫太太上門來,正趕上韻清好言好語地攆走江軒智,他三個打了個照面,孫太太抬了小香扇把臉一遮,倒引得江軒智來看,正想問韻清,卻見她領了這位太太進了屋裡去了。
江軒智雖說有些粘,跟了韻清一個人時還能厚些臉皮,現今這有陌生人在也不好不識相,便乖乖走了,反正改日也能再來問的。
那孫太太見江軒智走得遠了,才將扇子放下來:「我說你跟什麼人不好打交道,偏跟這些人來往,柏言也不說你?」
韻清也不知道孫太太怎麼就對這江警長有了偏見:「他人沒你們說得這樣不堪,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呢。」
孫太太瞧她不領情,便將梁家事來當例子:「你曉得伐,梁處長家,就是讓他給折騰的,你說說,讓他查個偷盜的案子,他偏辦成個貪污的案子,結果賊沒抓著,反把梁處長送進去了,這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多少有點不能見光的,現今見著他都當他是瘟神避著呢,你倒好,我來三次,碰著她兩次。」
她知道跟孫太太掰扯不清,但依著她道:「我聽姐姐的,下回肯定注意。」
孫太太卻又想起另一個來:「還有那胡小姐,你也少來往,你說說我們往這裡來,哪個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全指著親戚故舊相幫呢,她連自己的親舅舅也能出賣,還能算個人嗎?她舅舅倒了她臉上有光還是怎麼的?」
她實在不想再扯進這些恩怨里,說起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情,她夾在中間,怎麼表態?於是她便跟孫太太撒起嬌來:「若琳姐,你這一來就數落我,還讓不讓我說話了?」
孫太太一向當她小妹妹看待,最吃她這一套,也就不再提起:「我也是為你好,對了,你李姐說你找我有急事,什麼事嗎?」
韻清有些為難,這穿針引線的事,她也是頭一回做:「哪有什麼急事,她聽說梁太太跟著你發達了,想入伙呢,你到底做些什麼生意呀?」
孫太太眼角朝上一笑,隨口說道:「我什麼都做,股票,期貨,市面上稀缺的東西,只要我能從外頭搞到的,全都做。我跟你說,我現在還倒賣藥品呢,那可掙錢了。」
「藥品?這也能倒賣?」她曉得現在打仗,藥品缺失,卻不曉得,還能從外頭倒賣的。
孫太太悄聲說:「黑市上多著呢,我這點算什麼,人家也在賺,我有什麼賺不得的?」
她不懂這些行情,大約人家都這麼做,她想自己也是想得遠了些,正事要緊:「那李姐姐這事你怎麼說呢?」
說到這事,孫太太頗有些得意,她輕飄飄地說:「她當面跟我提過,我沒同意,外頭想跟我合夥的多了去了。我呀只信你,你要是入伙了,順帶她嗎也就無所謂了。」
韻清嘴巴一抿,訴起苦來:「我哪有什麼錢,你曉得我的,那會空落落一個人出來,這後來吃喝全花的是李姐姐的錢。」
孫太太一個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怪她不開竅:「我就是知道才這麼做的呀,你想想,我做個難人,讓你出面做個好人,掙了錢有你一份不說,你還還她一個天大的人情總是真的。」
她這一聽,感動得不得了:「若琳姐,也就是你,這樣替我著想,柏言本就欠著孫參謀的,我這裡再欠著你的,倒叫我拿什麼還你?」
孫太太又在她肩上拍了個巴掌,埋怨她首:「不許瞎說,你可別稀里糊塗地在柏言面前說,他在前線拼著命呢,再叫他心裡掛著事,就是我也不答應的。」
韻清感念她豁達:「這個我曉得,那李姐姐那裡,我去跟她說。」
孫太太微微一笑,很了嫵媚:「不用,我過會回去去她店裡,跟她說一聲就好,省得你那樣費事。」
至晚,李氏回來時,韻清已經睡下了,可她還是非敲門進來:「韻清,我真得謝你,那孫太太說了,你答應參股,讓我準備錢呢。她就是不放心,怕我黑了你那份,把我當什麼人了真是。」
她抓著李氏的手安慰著:「姐姐,她不曉得你我感情嗎,左右我信你就是了。」
李氏心情好,也就不拘這些小節了:「也是,你先睡吧,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這就回去整理一下,看看有多少好投進去。」
韻清瞧她那激動的樣子,也是好笑,不過總算皆大歡喜的一件事,她也樂得促成。
只是她低估了李氏的熱情,第二天一大早,韻清還沒起呢,李氏又進來了,將那金條攤在床了。韻清粗粗一看,一小堆在那兒,她也從沒見過這麼多金條呢:「姐姐,你哪來這麼多錢?」
李氏怪她健忘:「我跟你說過的呀,我從我公爹那裡偷出來的呀。」
她從來想不到李氏能將這樣多的金條安全地帶來帶去,不禁好奇:「那你怎麼帶出來的?」
李氏壞壞一笑:「我這些年呀有個習慣,就是將這金條子全縫在我的衣服里,腰帶上。平日里就鎖在箱子里,這要遇著事就往身上一穿。你瞧瞧,除了度用的,全在這裡,一根不少。」
韻清看著這許多錢,有些不捨得:「你打算全拿出去?要不要留點以防萬一呀?」做上兩手準備總是好的。
李氏自然是考慮過的,只是人家也是有條件的:「嗯,孫太太說過了,香港那邊呀只認金條的,我們手裡的錢到那裡不好用。反正我這手裡還有些閑錢,這飯館也是天天都有進項,不怕餓肚子呢。再說,我家阿奇,那個不長腦子的,把那地契房契全丟了,將來要是回去,不得讓他爹媽給罵死了?我這裡替他掙下些,將來也好置些產業不是?」
韻清臉上掛著羨慕的笑,這兩個兜兜轉轉,還是歸到了一處:「阿奇給姐姐來信了?」
李氏眼裡含著春情,嘴裡忸怩道:「還是柏言帶回來的那兩回,他說他想通了,外頭的女子再好,不如我本分,他心裡到底是牽挂我的。」
韻清真心替她高興:「姐姐,你可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李氏聽不懂:「啥意思?」
韻清解釋給她聽:「就是說你苦盡甘來的意思。」
兩人相視一笑,到底共患過難,互不相瞞,便是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李氏興沖沖地將錢去交給孫太太了,她憧憬得一夜暴富的橫財夢,那孫氏卻比她的心更雄些,誇說保她三個月內番一倍,將李氏樂得開了花。
卻說那江軒智見韻清一味推託她,不禁有些懊惱,他開著車在胡小姐家外頭沒日沒夜地等,手裡準備的花兒都蔫了,胡小姐就是沒出現。那日他等得不耐煩了,外頭又下著大雨,心中來了氣,怪韻清不幫他,便想上門跟韻清理論幾句,畢竟,找胡小姐多半也是為著她的事來的。
他車開到韻清家門外頭,見外頭停著一輛車,仔細一看車,不正是胡小姐坐駕嗎?他心裡暗罵:好你個徐太太,這是耍著他玩呢。也不管大雨滂沱,不撐傘便沖了進去。
只聽屋裡頭兩個女人笑語嫣嫣,被他這一闖進來,著實嚇了一跳。
「江警長,這大的雨,怎麼不撐把傘?」韻清一邊埋怨一邊去尋了條幹毛巾來給他擦。
胡小姐只肖看他一眼,他便什麼氣焰也沒了,說起話來也斯斯文文的:「毛毛雨,不礙事。對了,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正說到你呢?說你等胡小姐,都等出病來了,都知道你性急,你那天說要查什麼來著?」韻清朝他眨眼示意。
他自聽著胡小姐的笑聲,心中這腔怨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會被韻清這樣開玩笑,又有點激動起來,這話也就說不流利了:「不……不性急,這不是……不是為著徐太太的案子嗎?」
韻清遞上杯熱茶給他驅寒,他喝了總算不哆嗦了:「這個,胡小姐,你最近很忙嗎?都好幾天不見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