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牽線
韻清本以為胡小姐就會來看望她,便日日算著她何時會來,還備了些她愛的吃食,那鋼琴可是份厚禮,她自己雖彈得不好,可以請個家庭教師來,若生個女孩兒,鋼琴是必然要學的。可她左等右等就是不來,想想必是公事上忙得不可開交,只得由她了。
李氏去了幾天便回來了,一身風塵,說是被阿奇趕回來的,那邊戰火紛亂,阿奇根本沒時間搭理她,更別說徐柏言了。李氏覺得對不起韻清,到底連面也見不著,更別說帶消息了,她本想將他們夫妻兩個勸和了,也是功德一件。
韻清雖說失望,卻也覺得情理之中,徐柏言一向不理俗務,避而不見不是不可能。如今她最要緊的便是肚裡的孩子,終是徐柏言的骨血,夫妻一場,能為他生個孩子,已經是莫大安慰。
李氏閑不住,總要往外跑,那菊花的事終是掛在心上,自己那店雖關了,卻沒退租,在那店門口徘徊,遇著好些熟客。那些熟客跟她招呼,問她幾時開張,想吃她家飯菜了,全然忘了那金老八開在她家對面時,他們有多冷嘲熱諷。李氏聽得歡喜,心裡又活絡開了,只是這廚子上哪去找才好。
她將這心思說與韻清知道,韻清曉得她前頭損失大了,這是要賺錢貼補呢。她靈機一動:「姐姐,你記得我們那時在長沙開的麵館不?做面比起做菜方便許多,我以前也學了幾手,就是現在不方便去幫忙。」她拍拍自己大肚子,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李氏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哎,我怎麼就沒想到?要說做面,我也是拿手的,在我老家,哪個女人不會擀麵嗎?」
韻清再一思量,又出了個主意:「我看家裡用不上許多人,許伯許媽年紀也不算大,許媽靈巧,也跟菊花學過幾個菜式,倒是個好幫手,我跟他們商量下,讓他們去店裡幫你一陣子,怎麼樣?」
李氏心裡活泛開了,也是一喜,但又遇著個問題:「只是店裡租子快到期了,又要交一年租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韻清記得家裡還有些余錢:「家裡沒錢了嗎?」
李氏跟她想的不在一處,她想著柏言交給她的,是她安生立命的錢,要不是遇上這趙若琳,她是不可能動用的:「倒不是,只是你這些錢,要生孩子,家裡人口又多,開支大,我怎麼能動?」
韻清與李氏一路扶持,早不分你我:「姐姐,我和你分什麼你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這些錢你作主就好。」
李氏激動,深感自己交了個知心人:「妹子,你這麼放心我,叫我……」
韻清見不得她哭,況這在她看來也不是大事,李氏於經濟上總是長她一些,交她打理,未盡壞事。想當初自己沒錢時,不都是她出的手嗎:「又來了,我花你錢的時候,可沒像你現在這樣。」
李氏說做就做的人,立即去和許伯許媽商量,打算年節一過就要開張。他夫妻兩個自曹管家夫婦一來,便覺得有些愧疚,兩人的活計,四個人干,又都不是偷懶耍滑的料,經常閑得大眼瞪小眼的,主人家不說,他們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現如今有這麼個出路,兩個自然答應,只是這韻清的胎一向是許媽顧著的,她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平時里便將韻清的習慣跟曹媽一遍又一遍地交待起來,得了空便陪著韻清一步不離。
江軒智那裡傳來消息,說是菊花撞了牆,發現的時候屍首都僵了。李氏自然哭天搶地一番,最終無奈領了屍首尋了個地方葬了了事。本是好好的年下,因著這樁事,家裡氣氛又有些不對,等到大年小夜的,兩個在外的頂樑柱,一個也沒往回趕。徐老爺厚著臉皮去了個電話,說是徐柏言和阿奇被調走了,具體去了哪裡,只說是軍事秘密,不肯說。
這年夜飯自然吃不安耽,韻清肚裡那孩子胎動得厲害,時不時踹到她心窩子里去,她難受得緊,管不得眾人猜疑的目光,自己到房裡歇下。她撫著那孩子,自言自語:「也不知你像誰,在肚子里就這樣頑皮,要讓你爸知道你這樣欺侮我,定要打你一頓的。」她微微一笑,臉馬上又沉寂下來,「你是不是也想他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見著他。」上了戰場的人,這生與死只在旦夕之間,她是真的擔心,徐柏言會見不到他的孩子。
正月里,本要親戚跑動的,但這一家子的外來人,哪有什麼親戚好跑,徐家現在不同以往,那些朋友什麼的自然不再上門。不過徐老爺卻看得淡,他天天同家裡幾個老傢伙吃酒打牌,苦中作樂。徐老太太如今信了佛,吃了齋,日日要念一早上的經,她自己愛好,也沒人過問。李氏倒是出去的多了,她年後要開張生意,以前有過接觸的常客,她都一一全去拜會。
這天已經初六,來了她家第一撥訪客,是梁太太,梁太太攜了一傭人,拎著幾盒點心禮物,臉上笑容可掬,和徐家兩老一番客套之後坐定,便道出了來意:「韻清,我這兒有件事要托你呢!」
梁太太與李氏一同受了難,她本著能幫則幫的態度:「能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的,儘管說。」
梁太太偷偷問道:「呃,這個江警長對我家一菁是不是有那麼點意思呀?」
原來是這樁,那是明著的事,江軒智從不遮掩:「這明眼人當然瞧得出來。」
這一說,梁太太便好說話了:「這不,一菁的父母啊急得不得了,眼看過個年她就二十六了,你說說這都老姑娘了都。我上次瞧著那姓江的看我們一菁眼神不對,我就猜到了,跟我那姑奶奶一說,他們去調查了一下,覺得小夥子人還不錯,就是家世差了點。這個倒也沒什麼,最要緊是小夥子人好,有上進心對不?」
她自然同意:「是這個理。」她倒是沒想到,這胡一菁沒看上江軒智,倒是她父母看上了。
梁太太不好意思地道明來意:「我們這邊總是姑娘家,你說我們這邊願意,也不能我們先開口不是,這多掉價呀。我知道他們兩個跟你走得近,這不就求到你這裡來了。」
江軒智對胡小姐一腔熱情她是知道的,只這胡小姐的意思她卻沒問過,這不她也許久沒來過了:「我是知道他們兩個的事,不過好像是江警長一頭熱呢,這胡小姐對他愛搭不理的呢?」
梁太太卻不問細節,她自帶了任務,將那任務完成才是正事:「這不管,你呀幫我傳個話,后兒初八,讓這姓江的小子去胡家拜個年認個門。」
韻清著實想不到,這不是老丈人相女婿了嗎:「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那得把江警長樂成什麼樣子。」
梁太太神秘一笑:「這小子呀真是踩了狗屎運了。」
她兩個好一番調侃,這梁太太言語里早就放下對兩人的嫌隙了,看來她得了胡家不少好處。才會這樣幫著說話。
韻清自然著急通知江軒智,可是電話卻打不通,也不曉得他家裡電話,一時怪自己大意,就這麼攬了事情,辦不好要成罪人的。她自己不便出門,便央許伯去跑,警局有人值班,總問得到他家地址電話什麼的。
韻清電話又打到他家裡去,那頭聽著是個女聲,驚喜得什麼似的,誤以為是江軒智在外頭交的女朋友,問東問西,這個問完那個問的,就不給她找人來,到最後得著消息,只說他出門辦事去了。浪費了一場時光最後卻還是沒尋著人,把她急得什麼似的。
這一場焦心掛在身上足足兩天,到得初八早上,她幾乎絕望,想想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說法,自己真要成了罪人了。卻聽外頭咋咋忽忽的闖個人進來。不是尋了兩天不見的江軒智是誰?
只聽見他聲音疲憊,哈欠連天,還伸著懶腰:「我聽說你找我呢,這不,昨天忙一夜,早上打算回去睡覺,一聽你尋我,立馬來了,我這朋友夠義氣不?」江軒智早當她是朋友相處,按說她一個有夫這婦,合該避嫌,只是徐柏言總不著家,只有她出面。
韻清急了兩天,心一煩,口氣就不那麼好了,反正跟他熟,又為著他的事:「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你差點誤了大事了。」
江軒智本來今天不來明天也要來,她這兩天忙的事情她一定有興趣,便想提前告訴她:「我這兒也有件大事要跟你說呢!」
韻清截了他的話:「先別說了,什麼事也沒眼前這個重要,你老丈人等你上門去呢?」天大的事不及這事重要,有什麼話回來再說不遲。
江軒智聽得莫名其妙:「我老丈人?誰這麼大面子敢自稱我老丈人?」
韻清恨鐵不成鋼,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還有誰?胡一菁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