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君與臣自古如此
荀彧聽完荀悅的話，心中一陣悸動，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至韓煒與死地。對於荀悅說的話，他豈能不明白?
韓煒當年進位涼公之時就鄭重的告誡過荀彧：這天下若沒了我韓孟炎，殊不知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當時荀彧就明白，韓煒並不是危言聳聽。只不過，現在荀悅更加直白的說了出來，曹操、孫策都不是省油的燈。
「大兄，愚弟深知武成公對天下大勢的影響，可總有一天要挾掌控會變為取而代之。到那時，漢室覆滅……」
不等荀彧說完，荀悅即刻厲聲說道：「你不必多言!你可知已故司徒袁公（袁滂）如何對愚兄所言嗎？」
荀彧搖搖頭，表示願聞其詳。
「袁公對我言道，他曾經對韓孟炎說過：只要你不行篡立事，我怎麼都支持你。可你若篡漢，我絕不會放過你!」荀悅意味深長的說道。
荀彧點點頭，感慨道：「袁公高明!這一句話，讓武成公即使進位，也對天子十分恭順，直到如今吶！可兄長，袁公才故去不久，奉天子就成了挾天子。」
「哼，只怪漢室氣數已盡，逃不過此劫。我等忠心漢室，亦是無力回天!誠然，如此還不夠嗎？袁公區區一句話，便可震懾一位梟雄多年，這已然非等閑之輩所能。五弟，你認為你比袁公如何？或者說，你覺得你若對武成公說這些，可以跟袁公異曲同工否？」荀悅話里話外，對漢廷充滿了失望。
荀彧聽罷，失神了。他突然覺得袁滂主張韓煒進位是對的！
若袁滂首先反對，那滿朝文武也不敢盡數附議。若是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荀彧還是了解韓煒的，他會不擇手段，阻止他的人很可能死於非命。到最後，仍然阻止不了韓煒進位封公。荀彧不得不佩服袁滂目光之深遠，這老爺子無形之中化解了一場腥風血雨，且延緩了韓煒野心的蔓延。
「袁公思慮高遠，弟自愧不如啊！弟自詡深知武成公內心，可相較於袁公，依舊是望塵莫及。」荀彧目光誠懇，謙遜的說道。
荀悅點點頭，說道：「不錯。你可知曉韓孟炎為何對袁公如此尊敬嗎？絕非是表面上看舅祖那麼簡單。」
「弟略知一二，據說是袁公曾為韓文約平反，武成公感念其恩情，故而對他尊敬有加。」荀彧說道。
荀悅笑了笑，搖頭說道：「呵呵，五弟只知其表，未明其里。何止是為父平反昭雪那麼簡單?韓孟炎有今日全賴袁公之臂助!袁公離世之前告訴我說，老朽本以為孟炎乃在世『衛、霍』，故而全力支持他立足朝堂，期許著他能匡扶漢室；不成想事與願違，卻促成了一個『王莽』!」
「難不成是從衛將軍起始?」荀彧驚愕的問道。他可不知道袁滂竟是韓煒的「貴人」。
荀悅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唉，衛將軍時袁公已然控制不住局面啦！從金城太守之時，袁公便一路扶持直到進位封公。當年，袁公何嘗不想除去韓孟炎讓天子臨朝親政?
然則，時勢造英雄，若除韓煒，天下必亂。誠如那句：若無韓煒，天下不知幾人稱王稱帝!有韓煒，天下群雄才會忌憚，大漢才能夾縫求生。袁公為大漢社稷殫精竭慮，可也難逃天數使然，天不佑我大漢，才會有武成公韓煒的出現呀！此真乃時也，命也!」
說到這裡，荀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荀彧何等樣人?豈會不知內中深意?
荀彧遂言道：「大兄是教弟效仿袁公?」
「哈哈，愚兄約了蔡伯喈涇河垂釣，如今時辰差不多咯！先行一步，五弟留步罷。」荀悅恢復以往憨態可掬的和藹面容，離開了相府會客廳。
荀彧看著荀悅離去的背影，呢喃輕語：「加九錫，進王爵嗎？」
荀彧陷入了深思，他要不要像袁滂對韓煒一般傾心相佐呢？若論交友而言，韓煒絕對可以成為以心換心的摯友。可現在面臨的是君臣之交，政治是殘酷的，是絕無感情的可言的。
君臣相知而相敬?那都是華麗的託辭。君臣有別，相知不難做到，而敬的話，只有臣敬君，哪有君敬臣?荀彧心裡很透徹。
荀彧暗暗思量：呵，為臣者，自古無善焉。始皇帝之愛將王翦如何？高祖之宰相蕭何亦是如此。皆自污以取信君王，自古君臣絕不可能相敬如賓。韓孟炎雖比不得二君，可我亦不如兩臣。以心相交，怕是不得其法啦！看來和解之事，還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以免遭受猜忌。
自打眾人勸解過荀彧之後，荀彧便大有改觀，每日皆會把朝會上議政的內容整理好，派人呈送給遠在徐州的韓煒。
彭城西楚霸王宮，山河殿內。
韓煒拿著竹簡遞給荀攸，欣喜道：「公達，快看看。」
荀攸接過，問道：「不知何事讓公喜上眉梢啊？」
「嘿嘿，趕緊看看，一看便知。」韓煒笑道。
荀攸一目十行，邊瀏覽，邊喜道：「哎呀，這是五叔父的筆跡!這定然是五叔父歸心於明公啦！」
韓煒喜道：「哈哈，自然如此吶！孤聽聞三公九卿盡數去了相府規勸文若，看來是水到渠成了。文若如此行事，可是向孤示好呢！孤知道他有傲骨，故而如此。公達，快研磨，孤要親書回函。」
一旁的韓涼聽后，一把接過硯台，對荀攸說道：「公達先生，讓小子來吧！」
韓煒點點頭，說道：「不錯，讓這小子來。」
「父親，先生此番所為，可是祛除父親心頭一患呀！」韓涼一邊研磨，一邊說道。
韓煒聽罷，才反醒過來，急忙說道：「嘿?你小子……孤明白你的意思。去，叫胡車把人解散了，不必回長安了。」
韓涼放下研墨，即刻出了山河殿。
荀攸看的真，聽的切，心裡「咯噔」一下，暗道：帝王心術，果然如此呀！
他明白，這是韓煒意欲將荀彧監視起來。